《霸兰》梁山

49、魅惑

　　大堂内，鸦雀无声。
　　鹤立翔冷冷瞥了眼道士：“我以为修道之人慈悲为怀。”
　　“于你们，不需要。”玄罡傲然而立，“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必屈尊相交？”
　　一群人瞪着他。
　　“我说怎么觉得他瞧不上本老鸨呢，原来眼睛长头顶了啊。”风艳儿理理云鬓，纤臂朝大门一指，“请吧，烟花楼不欢迎你。”

　　玄罡瞥她一眼，“这烟花楼于我如无人之地，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有什么本事来轰我？”
　　风艳儿柳眉倒竖，“凭我是烟花楼老鸨！”
　　“又如何？”
　　玄罡冷哼，“阻得了我来，还是阻得了我走？”
　　“你——”风艳儿俏脸通红，恨不得一爪子挠花他脸，偏偏只能憋屈地咽下这口气！

　　春无兰忽然走到道士跟前。
　　玄罡眉一扬，“怎么，想为那老鸨打抱不平？”
　　春无兰不出声，只是直直盯着他看，左手棋子习惯性微微转动。
　　“你在算命？”
　　玄罡蓦道，旋即冷笑一声，“你不是不能算命了吗？”
　　“难道尊师没告诉你，我也会看面相吗？”春无兰放下手，定定盯着他瞧。

　　“如何？”
　　玄罡微微退了半步，不知怎的心里发毛。
　　“不如何，道长还是对风小姐好些吧。”春无兰微笑，“毕竟你将来，还要靠她去给你提亲。”
　　什么？！
　　玄罡面目崩裂！
　　旁人亦是张大嘴，风艳儿更是晕乎乎，一手指着仍处震惊中的冷硬道士，“你说他会、会——”
　　“请你当媒人。”

　　“不可能！”玄罡厉声否决，面如寒霜，“我乃修道之人，怎可抛弃大道娶亲？！”一顿，面目隐隐铁青，“就算我一时糊涂决定娶亲，也绝不可能请一名风流老鸨来当本贫道的提亲人！”
　　“哦，那大概是因为，”春无兰停顿了下，声音平静淡然：“你甘愿自毁修行也要迎娶的，是一名艳冠群芳的花魁娘子吧。”

　　“噗嗤！”
　　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几人接而连三笑出声。
　　一时间，烟花楼充满放肆嘲弄的狂笑声，丝毫顾不得某位道士堪比墨炭的骇人脸色。

　　“修道之人，成什么亲，岂非害人害己？”小兵搬出不久前某道士的原话，狠狠砸在他脚面上！
　　“信口开河！危言耸听！”玄罡狼狈怒斥，额际隐隐冒汗。
　　“我可是大名鼎鼎的迷心之兰，修道之人谁不知道我的大名？”春无兰凉凉话来，“阁下还是先担心自己道心不稳吧。”

　　玄罡哑口。
　　悦然噗嗤笑一声，竖起大拇指，“兰哥好样的！”
　　玄罡面沉如水，蓦地恍悟般瞪向少年，“你在替他出气？！凭什么，他是你什么人？！”
　　“道长好记性，”春无兰语气冷淡，“我记得白天时才说过：他是我专属大夫。”

　　“你——”玄罡难得噎住。
　　“痛快。”小梁唯低声叫好，归一鸣瞥他一眼，轻声自语：“爷错过了这个，会后悔的。”
　　“阁下堂堂术数高人，故意戏耍不懂五行奇门的空邪，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尊师是这么教导你的？”

　　玄罡怒目相向。
　　“我阻止空邪，不过是不想他被你戏耍，可没半点护着你的意思，阁下切莫自作多情。”春无兰淡漠说明，无视对方阴黑脸色，冷冷扬手：“风小姐已经下了逐客令，道长还是自行离开吧。”
　　玄罡狠狠瞪他一眼，手中拂尘一划，只见疾风迅速刮过——

　　疾风突兀消失！
　　玄罡身形一晃，却是待在原地一动未动。
　　众人诧异。
　　风艳儿更是惊讶地揉了揉眼。
　　“你——”玄罡怒瞪罪魁祸首，浑身黑气几乎实化。
　　“难道尊师没告诉你，我也会五行术数吗？”春无兰左手一翻，黑白棋子莹莹泛光。

　　“你想怎样？！”
　　“不怎样，”春无兰收回手，黑眸平静美丽，“既然风小姐没看到你是怎么进来的，就让她看到你是怎么出去的吧。”
　　众人闻言一怔。
　　风艳儿呆了一下，瞬间笑得艳光四射！笑眯眯地瞧着某道士怒气冲天、大踏步大踏步、迅速狼狈地离开烟花楼。

　　恨恨踏出门外，玄罡冷冷回头嘲讽：“都说兰花君子生性良善，怎的如此咄咄逼人？！”
　　“对于一个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仗着国师高徒身份为非作歹、仗势欺人的斯文败类？”春无兰静静喝茶，“本公子的良善没那么廉价。”
　　慕容翩然突地轻笑出声，举起大拇指——“兰哥，好样的。”

　　夜，漆黑如墨。
　　黑漆漆的夜幕沉沉压下来，盖住一片寂静的庭院楼阁。
　　走廊上，几盏孤零零的灯笼随着夜风来回飘荡，若隐若现照亮曲折的青石板路。没有月光的此刻，整个院落显得格外沉默，如同一只在黑夜中蛰伏的兽，安静却危险。
　　四下无声。
　　偌大的寝房内，红烛摇曳半残。
　　原本奢华的布置东倒西歪，如狂风过境般狼藉一片。茶壶摔碎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滴着水。慕容空邪大手大脚横在大床上，一双眼死死瞪着床柱子，蓦地碰的狠狠踹了一脚！

　　门外，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慕容空邪大怒，猛地将手边物什砸过去，“滚！谁他娘的也别来烦我！”
　　门外没了声响，看来那不长眼的仆人已经滚远，慕容怒哼一声，再次腾地倒回床上。
　　“吱呀。”
　　门突然被人推开。
　　“该死的！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慕容空邪暴怒起身，却戛然而止。
　　春无兰微微局促地站在房里，眼睫半垂，“我——敲了门。”

　　慕容空邪冷冷瞪着他，邪眸寒怒。
　　无人说话，春无兰悄悄瞧了他一眼，见他沉沉瞪着自己，不禁咽了咽口水，视线悄悄移开。
　　眼见他脆弱的咽喉上下滑动，慕容空邪眼一凛，突然一把将猎物抓到床上，眨眼将人压覆身下！
　　春无兰微微惊慌。
　　慕容空邪缓缓欺近，大掌桎梏住甜美的猎物，炙热的视线如烈火一般，肆无忌惮地灼烧着少年。
　　危险！危险！春无兰脑中警铃大作，不断提醒自己赶快逃，可是，可是——望着眼前黑发散落、衣袍凌乱，露出一大片古铜色胸膛的半裸男子，春无兰他、他——脸红了。

　　脸红了……
　　慕容空邪瞪着他红扑扑的小脸，面色诡谲变换。
　　小脸愈来愈烫，几乎要烧起来，春无兰移开眼，羞窘得恨不得以手捂脸。
　　真的脸红了……
　　大掌贴了贴他脸庞，感受掌心下的温热，慕容空邪冷冷盯着他，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不时□□着他的脸，好像一只豹子不停地戏耍着小猫咪，面无表情，乐此不疲。

　　气氛，诡异无比。
　　好半晌，春无兰脸上红潮才渐渐褪去。
　　“你害羞什么？”慕容空邪与他眼对眼，将他的小手强制贴上自己胸口，“又不是没摸过。”
　　摸……
　　小手如烫着般一缩，春无兰侧脸闭上眼，红潮再次哗啦啦肆虐。
　　慕容空邪挑眉，大掌抓紧他欲逃的手，蛮横地，恶意的，带着他的小手抚摸自己的脸庞、下巴、颈项。

　　春无兰面红如血，小手被动地抚过身上健壮的男躯，感受掌心传来的紧绷热度，一颗心几乎被烫得微微颤抖起来。
　　“兰，睁开眼。”沙哑性感的嗓音于耳边响起，低沉诱惑，春无兰仿佛被蛊惑了般，乖乖睁眸，一眼便看到——

　　“看我。”

　　慕容空邪悬身欺在他身前，古铜色的肌肤紧绷结实，强悍而勇猛，一举一动间，彰显着无与伦比的狂野性感，仿佛来自深底之渊的堕落恶魔，魅惑，美丽，却又危险至极。

　　春无兰呆呆看着他，突觉口干舌燥，下意识偏头。
　　“该死的，不许躲！”慕容空邪怒道，蓦地低头狠狠吻住红唇！
　　“唔！”春无兰身子后仰。
　　“张嘴！”
　　慕容空邪低吼，大掌肆虐抚捏。
　　“空邪——唔！”春无兰不知所措，身子微微颤抖。

　　“我的……我的！”
　　慕容空邪双目发红，热情地吻着他，大掌蹂躏着他——
　　“不——”
　　春无兰无比惊惧，不断推拒他，却怎么也无法撼动分毫。
　　身体被困住，人却被曾经的记忆笼罩，他闭上眼，再次出口的话破碎而绝望——“不！！”

　　床边，烛火摇摆不定。
　　春无兰蜷缩颤抖，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
　　欺负过头了啊。
　　慕容空邪定定盯着惊惧苍白的人儿，眸子血色渐渐淡去，长指轻触他湿润颤抖的眼睫，将未曾滴落的泪珠轻轻拭去。

　　春无兰紧紧蜷缩，一动不动。忽的呼吸一窒，感觉到一双手捏住他的衣襟，慢慢替他合拢上，动作缓慢、轻和，像是生怕惊着了他一般。
　　春无兰眨眨眼，鼻头忽然泛酸。
　　背后，那人只是侧躺下来，将他整个人牢牢圈抱起来，长臂伸过揽住他的腰身，另一只大手轻轻拍抚着他瘦削的肩头，如拍哄娃儿一般，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柔和缓慢而有规律。

　　春无兰一动不动，紧紧贴着那人宽阔的胸膛，长睫颤颤合上。
　　宽阔大床上，两名人儿背贴着前胸躺在一起，身下压着同一条褶皱变形的黑色床单，发鬓尽散、衣衫凌乱，衬着破坏殆尽、一片狼藉的杂乱房间，让人说不出的诡异，说不出的——安心。

　　“玄罡是我师兄。”那人低哑开口，打破一室沉寂，“我五岁拜入当今国师门下，玄罡是当时的首席大弟子，我排行最末，那日那小道童的素衣道服，我穿了十年。”
　　春无兰眸子瞪得大大的，呼吸微涩。
　　慕容空邪大手轻轻抚着他散落的黑发，声音低沉柔和，“后来我叛出师门，玄罡他们没少找我麻烦，竟然还打着清理门户的名号？直到我拜入真正师门名下，这场闹剧才算完。”

　　四下无声。
　　春无兰心微微缩紧，哑声低问，“你为什么叛出师门？”
　　慕容空邪唇紧抿，突地冷冷一扯，“你知道他让我学什么吗？”
　　春无兰一动不动，“什么？”
　　“道德经。”
　　春无兰错愕。
　　“他让我抄写道德经，整整十年。”

　　春无兰震惊瞪大眼！
　　“我想学武功，他不教，我想学医术，他不教，他什么都会却什么都不教，只会让我一遍遍地抄写道德经道德经！甚至连我自己偷偷地学都不准，因为他要我先学习如何修身养性！！该死的他——”

　　蓦地消音！
　　春无兰猛然回身扑抱住他，双臂紧紧环住他的颈子！
　　慕容空邪整个僵住，身子仍气得微微发抖。
　　“不怕。”
　　春无兰轻抚他肩，一下又一下，笨拙而又认真地安慰道，“等遇到国师，我替你骂他。”
　　凭你？慕容空邪想笑，却懒得出声。
　　春无兰抬头，黑眸认真瞧着他：“我发誓。”

　　慕容空邪一怔，邪眸缓缓阖上：“一言为定。”
　　渐渐的，高瘦身躯终于慢慢放松下来，不再紧绷。慕容空邪将下巴搁在春无兰肩头上，轻轻磨蹭了蹭，一双铁臂环住怀中的温暖，慢慢收紧力道。

　　“这是什么？”忽的，慕容空邪伸直手臂，将掉落床边的白色布包拾来。
　　春无兰黑眸微微一颤，沉默片刻，方才轻声作答：
　　“点心。”
　　“为何拿点心，你没吃饱？”
　　慕容空邪有些意外，单手解开布包，几块稍微有些变形、看来精致可口的糕点暴露在眼前。
　　春无兰低垂着眼，摇摇头，却是不肯再答。

　　“兰。”
　　大掌抬起他下巴，细细审视他闪躲的眼，蓦地：“给我的？！”
　　春无兰微微窘迫，整个脸几乎埋进枕头里，“我是看你晚膳没怎么吃……所以才……”
　　沉默——
　　春无兰悄悄抬眸。
　　慕容空邪牢牢锁住他，目光深邃：“喂我。”
　　春无兰一怔，几番犹豫挣扎，终于轻轻坐起身，低头打开小布包，拿起一块快被压扁的点心，送到他唇边。

　　四目相对。
　　春无兰黑眸微颤。
　　慕容空邪牢牢凝视着他，将少年此刻的表情刻入心底，然后张开嘴，就着他的小手咬下一大口。
　　四下无声，两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躺在床边，一个喂，一个吃，不一会儿便将打包来的点心消灭干净。

　　春无兰下床倒水，却在见到破碎的茶壶时怔然无语，只好拧干毛巾，弯身替床边男子擦拭唇角。
　　慕容空邪忽的一把将人扯进怀里，两条长腿将人整个圈住。
　　“叩叩。”
　　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归一鸣的声音遥遥传来，“爷，要不要先收拾房间？”
　　两人回神，视线扫过满地杂物、凌乱狼藉的奢华寝房，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起身。

　　于是当晚，慕容别馆的仆人们，有幸见瞧见多日未见的小主人冷着脸裸着上身出现在门前，手里还抓着一名闹别扭不肯乖乖出来的人儿，下一秒，小主人用力一扯——

　　一名绝美人儿被拽出门外，直直撞入他怀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