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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界限 ...

  •   黑子悬空,停住。
      花厅噤声一片,人人偷瞧着平静地说着狠绝至极的话的美少年,不禁心悸不已。
      慕容空邪一动不动,杀气不断狂涌出来,蓦地一把抓住他,“你说什么?!”
      “永远不——”
      “凭什么?!”他咆哮,目眶俱裂。
      “胜者为大。”春无兰不惊不惧,甚至屈指轻轻敲了敲棋盘,提醒他该落子了。
      冷冷盯着桌上的棋盘,慕容空邪神色阴郁,半晌缓缓抬起头,眸光如淬了剧毒的刀刃,“告诉我,你为什么说只喝我煎的药?”

      “只是借口。”
      春无兰淡淡道,“若不那么说,梁公子怎会知难而退?”顿了顿,索性全盘托出,“本以为你在盛怒之中不会管我死活,没想到你却肯为我煎药,我没辙,只好又说只喝你亲手端来的药,结果你居然本尊真的过来,着实让我吃了一惊。慕容空邪,我并没有存心激你来这儿,我不想见你,从来都不想。”
      夜色柔媚。
      厅内却有如冰窖,冻得人遍体生寒。
      “春无兰!”猛地将人扯下来,慕容空邪重重压住他,“你耍我?该死的你又耍我?!”
      “我没有。”他静静躺在地上,长发流泻一地,“这次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慕容眼底残暴充血,蓦地扭过头,“一鸣!把药端过来!这次就是呛死他我也非灌不——”

      刷!
      暴怒声猝然而止。
      无人说话,归一鸣甚至傻在原地。
      慕容空邪一时怔愣,只觉盘起的发鬓微松,长发一缕缕地披散下来,遮住眼前的视野,以及众人震骇不信的脸。
      猛地回头,春无兰正直直望着他,小手握着一把匕首,寒光闪过,刺目至极。

      “是我。”
      春无兰道,解了他眼中的疑惑。
      方才,春无兰拿匕首割断发带,只要低一点,那把匕首就会划破他的脑袋,要了慕容空邪的命。

      沉默……
      许久之后,众人终于反应过来!
      归一鸣拔剑冲过来,风艳儿又跳又嚷,鹤立翔迅速拉走春无兰,浓眉皱得死紧!
      一时间花厅乱作一团!然后,渐渐安静下来。
      因为——
      慕容空邪很安静,春无兰也很安静。
      死寂。强烈的不安慢慢滋长,仿佛毛毛虫般令人坐立不安,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风渐渐变大,吹得窗户啪啪作响。慕容空邪侧身坐上案桌,一手大刺刺地勾了勾:“过来。”

      轰!
      夜风狂刮而起!
      春无兰依言绕过鹤立翔,静静走到他面前。
      一脚踩上座椅,慕容空邪大手撑着下巴,神情莫名慵懒:“藏在哪儿?”春无兰默默拉高衣摆,露出绑在小腿上的刀鞘。
      随意瞟了眼,咧开愉悦的笑容,“什么时候买的?”
      春无兰微抿唇,“三天前。”
      “为了对付我?”
      点头。

      慕容笑开,“为什么不杀我?”
      春无兰抬头,小脸微微愕然。
      慕容空邪瞧着他,随意撩了下散发,笑容邪肆耀眼,“我知道你心很软,必是我把你逼到绝境了你才反击,春无兰,你都敢跟我动刀子了,为什么不狠一点,直接杀我了事?”
      他在笑。
      然而眼神冰寒,无情一如恶魔。
      春无兰唇色死白,几乎握不住右手利器,“……我从没想过要杀你。”
      “是吗?”慕容空邪大笑,倏地扼住他喉咙,笑容无辜嗜血,“可是我想杀你唉,怎么办?”
      归一鸣暗叫糟糕。

      轰隆隆!
      突然一个炸雷砸下来,天边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暴烈的飓风跟疯了似的,拼命狂刮个不停!
      春无兰微疑,有些惊愕地望向窗外,夜色深黑,阴云密卷,黑压压地仿佛要压下来砸垮大地一般,这天……
      慕容面露狰狞,猛的用力摇晃他。
      “春无兰!”该死的!他在杀他,他居然还给他走神?!
      被粗鲁地摇回心神,春无兰终于不高兴地皱眉,“你掐够了没——”呼吸一窒,脚下一个踉跄!
      “兰?!”慕容立即松开,大手匆匆替他拍背顺着气,久久之后,动作渐渐僵了住,邪眸倏地撩起——

      春无兰早已站稳,黑眸平淡看着他。
      慕容空邪面色青白交错,蓦地气不过地一把抓过他,“你倒底想怎样?!”
      春无兰静静望着他,轻道,“我只想你离我远一点。”
      花厅,静默无言。
      “世事如棋局,一步错,步步错。是你执意先挑战我的,慕容空邪,怨不得我。”走回案几旁,春无兰轻敲棋盘,“下完这盘棋,永远不准出现在我面前,从今以后,你我各不相干。”
      慕容空邪死死瞪着他,几乎咬碎一口利牙,“你就那么肯定你会赢?!”

      “我会。”
      他点头,执子静静等待着。
      猛地大步到案几前,慕容空邪刷地抄起黑子,大掌举至半空!
      眼下胜负已极为明显,只要最后一颗黑子一落,白子必输无疑,只要黑子一落……可恶!大掌蓦地狠狠拍下!!黑白棋子,连同棋盘一起,碎裂成灰。
      “回去!”
      紫色身影蓦地一闪,瞬间掠出门去,惊鸿一般消失不见。
      归一鸣沉默地看了春无兰一眼,什么也没说,拉着梁唯匆匆追去。
      春无兰静静瞧着案几上的一层灰末,许久,将手中未曾落盘的白子,轻轻丢弃一旁。

      棋局,无解。
      窗外,风声渐歇。

      气温骤降。
      自从昨夜的暴风之后,淮凌的天气又冷了好几分,刚刚体会到暖意的人们又匆匆忙忙穿回棉衣狐裘,整日窝在家里围着火盆热炉,一边闲闲聊天打牙祭,一边感慨今年的春天似乎特别冷。
      豆蔻梢头。
      春意尚无。
      一连两天,慕容空邪未曾露面。
      春无兰只字未提,仍是每日早早的来烟花楼,早早的离烟花楼,不见丝毫的不适应。
      “人都悔改了,干嘛还这么绝呀?”晚膳时,风艳儿嘀咕着自言自语。
      春无兰低头,只当没听见。

      是夜,细雨绵绵。
      幽静的宅院里,万物静籁无声,只有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老槐婆娑,悄悄泛出新绿。
      院门上,木栓被人一点一点的撬动,慢慢挪动位置。
      喀。
      门拴掉地,声音轻微至极。
      院门悄悄打开,几条蒙面黑影无声无息溜了进来,蹑手蹑脚地靠近小屋,刻意放轻的脚步踩在铺着石子的地面上,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

      一根竹管刺破窗纸,迷香悄悄地吹向里屋。
      “好了没?”一人极力屏息,用气流悄声问话。
      “再等等,万一那个大夫在,也得把他弄昏了才行。”一人低道,语气相当谨慎。
      片刻后。
      “应该睡死了吧?”第三道黑影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推门。
      “急什么,煮熟的鸭子能飞不成?”第四人抓住他,示意第一个人上前。后者立即拿出小刀,如法炮制撬开木栓,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迈了进去——兰香扑鼻而来。

      “好香——”
      话音未落,突然寒风袭面,整个人踉跄栽进去,“什么东——”
      “怎么?”第二人提高警戒,半蹲摸了进去,不意碰到椅子,只见萤光一闪,再无声息。
      “见鬼,中邪了不成?!”第三人心生怯意,咒骂着转身往外跑,然没几步便骤然失了声响。
      一院静寂。
      “出来!”第四人低声喝道,警戒盯着四周,“我看到你了!”
      春无兰屏息,战战兢兢地藏在窗外,过了许久,他悄悄舔了舔唇,小心谨慎地伸头往外看。一错目的瞬间,视线对个正着!

      上当了!
      春无兰起身就跑!
      那人立即奔过来,眼见就要抓到他,忽听刺啦一声,险险撕下他半截衣袖!
      春无兰就地一滚,避开他大手,匆匆爬起逃至石桌!
      “你跑不了!”
      那人一怒,大步狠狠逼来。
      春无兰缩在石桌后,紧盯着他越来越近的脚,一步,两步,三步——棋子瞬间捻动!
      白色单衣下,左手棋子发出微弱光芒,那人脚边的石子突然自动旋转,瞬间将他团团围住。

      惊魂未定。
      春无兰低低喘气,连连呼吸平复受惊的心跳。
      好半晌,他慢慢松下心神,扶着石桌起身,湿透的长发披散背后,垂落至臀,“一、二、三、四……幸好只有四人……”
      “是么?”
      春无兰一惊,来不及反应,人已被狠狠勒住!
      还有第五个人!春无兰登时心一凉,双手努力想掰开他,却徒劳无功地被直直拖到大树下!

      “手别动。”
      那人钳紧他,几乎折断他左腕,“我可不想跟那些蠢猪一样着了道。”
      春无兰脸色死白,惊骇地直瞪着前方院墙,忽的视线一跳,陡然撞见一道高瘦的身影。
      慕容空邪高高站在墙上,紫袍轻扬,冷冽的眸绝情睨着院内一切。
      春无兰眸微震!
      “听说明心记新当家貌美如花,可惜身边有个难缠的大夫守着,就是他吧?”
      背后那人邪邪笑道,一手调情般绕着他发尾,忽地用力往后扯,逼得他不得不抬头,“不过这人已经站那儿看了老半天了,一点动静都没,他倒底是不是你专属大夫啊?”

      春无兰被迫仰视着慕容空邪,半晌长睫慢慢垂落,低道,“我没有专属大夫。”
      寒光骤扫!那人轻啊,下意识松手避开,春无兰立即肘击他腹部,趁他躲避时迅速逃脱,一个旋身匆匆退至石桌!黑发散开,又柔柔贴回纤肩,炫花旁人的眼。
      “哦……”
      那人瞧瞧他右手的匕首,又瞧瞧自己手中的断发,唯一露出的双眼浮现趣意,“有意思。”
      春无兰手持匕首横在胸前,神色冷静异常,“五行换位之术,的确需要有媒介才行,你看穿了这点,所以方才你拖我到树下,因为只有那里我没放石子。”

      那人呵呵一笑。
      “事实上不只石子,只要能动的物体都能做媒介,比如,”细指捻动棋子——“头发。”
      脚下断发突然旋转,那人眼神大变,却来不及应变地被黑暗吞噬!
      春无兰松了口气,瘫坐在地。
      结束了……
      还没。
      一双紫色锦靴缓缓出现,牢牢霸住他低垂的视线。
      春无兰一动不动,半晌缓缓抬起头,视线掠过锦缎奢华的紫袍,慢慢对上一双冰冷泛怒的眼。

      慕容空邪居高临下,冷眼瞧着脚边的人儿。
      长发尽湿,衣衫散乱,整个人像刚从泥浆里捞出来般,脏乱不堪,右手衣袖甚至被人撕了去,露出一小截手臂——“为什么不喊我?”
      呃?
      春无兰看着他,狼狈而坦然。
      “我就在隔壁,只要你喊一声我就能听见,为什么你不喊?”蓦地半跪抓住他,慕容空邪怒声咆哮,“我就在你面前!你明明看到我,为什么不跟我求救!为什么你不?!!”
      春无兰舔了舔干涩的唇,这才轻轻开口:“我跟你,有关系吗?”

      万物无声。
      小雨滴滴答答打在石子上,清脆呢喃如细语。
      “春……春无兰,春、无、兰!”慕容空邪青筋暴起,气得险些背过气去,猛地将他扑到地上,“你铁了心跟我一刀两断是不是?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长睫微落。
      春无兰闭上眼,微微偏开头去。
      慕容空邪一愣,大手捧住他空白的脸,一时竟不知所措,“兰……”
      细雨簌簌飘落,黑漆漆的夜空坠下数不清的雨点,落在一动不动的两人身上,仿佛一道交织的雨帘,隔成独有的一个世界,朦胧而落寞。

      “放开。”
      春无兰哑道。
      仿佛被迷了心窍,慕容空邪下意识退开,春无兰立即翻身爬起,手却忽然撑不住的软了下,一双铁臂捞住他腰,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扶起,春无兰微微抿唇,用力甩开他,不领情地直接离去。
      “你搬过来住。”
      春无兰一顿,继续往屋走。
      慕容空邪牙一咬,蓦地风一般掠到他面前,“我说你搬过来住你听不懂啊?还是你想继续住这儿等下一波?!春无兰,你逃过这次,不见得下次还这么走运!”

      春无兰抿唇不语。
      墙头上,归一鸣忽然插话,“无兰公子,那几个被您擒住的宵小需要收拾掉吗?”
      一旁的梁唯亦是难掩担忧,“公子爷,我可以下去给无兰公子撑伞吗,他全身都湿了。”
      沉默……慕容一挥手,允许两人再次踏上这里。
      “公子。”
      梁唯匆匆撑开伞。
      春无兰瞧了眼少年,微微扬笑,“谢谢你。”
      慕容空邪瞪着那抹笑,神色阴郁不快。归一鸣利落地将五名宵小丢做一堆,一根绳子捆了个结实,只是春无兰拿来挡人的棉被已被捅得全是窟窿,彻底没法用了。

      “不然公子先到隔壁将就一晚?”归一鸣低声建议,“反正您就这么一床棉被。”
      春无兰淡淡看他,转身回房,“我以为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
      慕容眼一眯,“一句话,搬还是不搬?”
      “不搬。”
      话落,门关。
      慕容空邪青面獠牙,抬掌便要打穿门板!
      房内,春无兰跌坐在地上,背靠着薄薄的门板,侧首静静等着。
      房外,慕容空邪大手紧握成拳,堪堪忍住暴怒的冲动,蓦地长袖一振,紫色身影掠过墙头——

      “一鸣,给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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