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水桃脆脆

3、第3章

　　见我犹豫不绝，她去自己房间拿了点东西过来。

　　“瑶瑶，你要是不相信的话，你可以看这张报纸。”

　　她给我递了张报纸。

　　报纸上，最大版面的是一则寻人启事。

　　“重金寻女。许瑶，女，两岁。圆脸，大眼镜，右眼眼尾有明显的两颗痣。在时代广场丢失。丢失时穿着青绿色碎花小群，头戴白色发箍。有知其踪迹，或者是任何的线索，都请拨打联系电话。我们将不胜感激。”

　　他们丢的亲生女儿是许瑶？不是我记忆中的许珊？

　　一想，脑袋又开始阵痛。

　　“瑶瑶，是不是头又痛了？乖乖和妈妈去外面，喝了那些东西，头就不会痛了。”

　　“喝了那些头就不会痛了吗？”我的意识有点混乱。

　　她伸出手，我就跟着过去了。

　　*

　　喝完那些，我的头确实不痛了。

　　“妈，我想不明白......”

　　“什么想不明白？”她回问。

　　“既然许珊是我幻想出来的，那为什么要有两间房？而且许珊的房间有我的学生证件，她似乎知道我的存在？”

　　“你进过那个房间了？”

　　我点了点头。

　　她淡淡一笑：“今天过后，明天你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这些疑问明天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门突然打开，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爸爸回来了。

　　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个道士模样的人。

　　细看那人，我的大脑一僵，脑袋发麻。

　　我的内心好像在抗拒这个道士。

　　我强忍不适，想要回屋里。

　　刚起身，就一下没了意识。

　　*

　　烛火的灯光在我的眼前闪烁拉长。

　　清醒后，身体的每一处都痛苦非常。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锁链将我的四肢锁了起来。

　　在我眼前转来转去的道士，不断地用手往我身上洒着些东西。

　　那东西溅到了我的脸上，我的嘴里。

　　浓重的腥味传来，我才确定这是血。

　　身侧不远处是一只浑身是血的狗。

　　这屋里的每一处腥红都是狗血。

　　那淌在地上眼前的血好像在汇聚，蛮力打开我的嘴，让那血灌进了我的喉腔。

　　我喉咙发紧，恶心异常。

　　此刻，一小片记忆被我回想起来。

　　在我九岁的时候，我就被灌过狗血。

　　我不记得他们为什么要让我做那些事情，但是他们说只要我喝了那血，他们的女儿就会回来。

　　我想要跑，但是身体被牢牢地锢在床上。

　　他们用手扒开我的嘴，将那血灌了进来。

　　一回想起来这些，我就更加反胃。

　　我侧身，看到的是站在一旁的他们。

　　我开口问道：“爸妈，我是瑶瑶啊，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才不是。”她斩钉截铁地否定掉。

　　“什么意思？”我的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一般，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

　　所以刚才她和我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吗？这是为了骗我喝下那些东西？

　　*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已经搞不清楚到底什么是真的了。

　　我不认命般地祈求道：“爸......妈......我好痛......”

　　他们都选择了别过去脸。

　　“我是瑶瑶啊......我是你们养大的孩子......你们不是为了救我的吗？我现在好痛......爸爸......妈妈......你们找我回来就是为什么伤害我的吗？”

　　她似乎有些动摇，用着奇怪的眼神盯着我。

　　在一旁的道士，伸手将符纸贴在我的脑门上，然后又将水灌进了我的喉腔。

　　突然间，浑身痛的剧烈。

　　我这是要死了吗！

　　*

　　不知道这道士对我做了什么，我现在虚弱异常。

　　我用尽全身力气质问道：“你女儿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了吗？”

　　眼前的状况我还没有搞清楚，但我意识到了我是被他们选中的人。

　　想起来手机上看到的那些，我发出一阵冷笑。

　　“你笑什么？”养父终于忍不住地问道。

　　“我笑什么！我笑你们都想杀了我，却杀不死我！”我大笑道。

　　说完，我越笑越大声。

　　“我说你别笑了！”养父怒道。

　　我依旧狂笑着。

　　“我说了你别笑了！”他变得愤怒了起来。

　　养父想要朝我走来，但是养母拦住道：“不要坏了大事！”

　　我依旧在笑，越笑越大，越笑越凄厉。

　　我也在笑我自己，到了现在，我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我真是愚蠢至极！

　　*

　　“爸，妈，瑶儿好痛。”

　　“大师，这是我女儿吗？”许家夫妇试探性地问道。

　　道士掐手一算，点了点头。

　　“瑶儿？真的是我的瑶儿吗？”那妇人激动地道。

　　她跑上前，就要为她的女儿解开锁扣。

　　那男人走上前，问道：“大师，她还会不会再回来？”

　　道士捋了捋胡须，掐指一算，说道：“你女儿以后顺风顺水，只会越来越好。”

　　男人绷着的脸，瞬间放松笑了起来。

　　“老公！”

　　女人的一声惊呼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男人看过去的时候，那女人的脖子已经不住地往外喷溅血。

　　她被割喉了。

　　脖颈间喷溅出来的血溅在了他的脸上。

　　*

　　“你是谁？”

　　“爸，我是许珊啊，你不记得我了吗？”我反问道。

　　男人扭头看向那道士，崩溃地质问道：“你不是说我的女儿回来了吗？”

　　那道士还想掐指算，却差点被我扔过去的花瓶砸到。

　　“爸，你不是想要我死吗？我死了，许瑶就会回来了吗？”

　　男人明显也情绪上了头，抄起家伙就往我这边袭来。

　　来了就好，我还怕他不来呢。

　　等他快到的时候，我揪起来锁链的一端，猛地一拉，给他绊倒在地。

　　“你为什么没死！”他质问道。

　　“我为什么要死！他不是说了，我以后定将顺风顺水，越来越好！”

　　那顺手抄起菜刀，扔向了他的胸口。

　　他和她一样，对这个世界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遗言。

　　不对，他们该向我道歉！

　　接下来，就是这道士了。

　　也幸亏他们是怕我逃走，锁起来这房子。

　　不然，有这时间，那道士也跑了。

　　*

　　“小妹妹，你醒了。”

　　睁开眼，眼前的环境是医院。

　　看到陌生人，我将身体往后撤，警惕地缩成一团，还不住地发抖。

　　“小妹妹你不用怕，这里很安全了。”

　　“我爸妈呢？”我低声问道。

　　眼前的警察沉默了会，低声道：“你家里只剩下你一个了。”

　　他的话一落，我震惊到说不出来一句话。

　　我尖叫着拿起枕头往外砸，将自己缩在房间的角落里。

　　“爸......妈.......好恐怖！好恐怖！他也会来杀我的！”想到这里，我又拉住眼前人的腿，止不住地发抖，“求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我会死的......他捅了我一刀......一刀......”

　　往下一看，我穿的病服渗满了血。

　　“救我......”

　　我这时才听到眼前两人的声音，他们一直在说：“小心伤口......”

　　三两个一声医生走进来，控制住了我，然后我就没有了意识。

　　*

　　再后来，那警察来了好多次，我的情绪才算是能够平复下来了。

　　“许珊，你现在能讲讲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垂下头，低声回道：“那天，当我有意识的时候，我爸就说要杀了我。”

　　“也就是你的养父，许平。”

　　“对。“我回道。

　　“他平时对你好吗？为什么要说杀你？”

　　“警官，平时爸妈对我都不错。可是，他们最近总是说我不是他们的女儿，说要我走了，才能让他们的女儿回来......”我边说，边抹泪。

　　“继续讲那天晚上的事情。”

　　“我爸拿着刀说要杀了我，但是我妈拦在了我的面前，最后他们起了争执，意外划伤了我妈的脖颈......鲜血溅了我一身.......然后我爸看我妈死了，突然就变得很疯狂，说要杀了我......然后他就捅了我好几刀......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

　　回想起那天，我不由得缩紧了身体。

　　“出院后，暂时不要离开这里。你随时都可能接到警方的传唤。”

　　我点了点头。

　　*

　　转眼大学毕业了。

　　我抱着一束菊花，来到了郊外的墓园。

　　“爸，妈，为了干净地杀了你们，不影响到我，我也苦恼了很久。”

　　我把花放在墓碑前。

　　“相信你们现在也在下面见到你们的女儿了吧。”

　　*

　　那一年，时代广场丢了一名两岁幼童。

　　他们的父母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和钱财，也要找回丢失的孩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机会越来越渺茫。

　　不信命，不信鬼神的夫妇开始将希望寄托在鬼神上。

　　后来，他们找到了位厉害的道士。

　　那道士算了八字说他们的女儿现在性命垂危。但只要能找到一位和她女儿同年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小孩，就能把他们的女儿带回来。

　　一听能找到女儿，这让这对夫妇非常的开心，但紧接着而来的是良心的谴责。

　　这手段残忍的是要在那名孩童将死未死的时候，成功的概率才会最大。

　　那晚这对夫妇做了个相同的梦。

　　他们的女儿被扔在山上，浑身脏兮兮的，不断地哭着喊着他们来救她。

　　一醒来，他们很快就不再动摇了。

　　他们将目标对准了福利院里被遗弃的孩子。

　　很不幸，我被选中了。

　　但当时的我以为这是天大的幸运。

　　那天，他们接我离开了孤儿院。

　　老师说要我在领养人的家里乖乖的，才能被喜欢。

　　我听了老师的话，所以在半山腰，他们说要下去推一下车的时候，我信了。

　　我乖乖地站在车的后面，往前推着，却不想那车迅速地后退，直接从我的身上压了过去。

　　我痛得说不出来一句话，只能无助地看着他们。

　　那天，我还记得我伸出了手，拉着那人的裤脚，求求她救救我。

　　*

　　再有意识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我，我竟然一下变得不一样了。

　　严格的说，还是我，但好像是已经长大了几岁的我。

　　我走出房门，看着陌生的家，也看到了当时冷眼看着我死的那对夫妇。

　　看我现在还活着，我想我应该是被他们救了。

　　他们终究没有那么狠心，想来应该是我误会了他们。

　　我走近，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姨，叔叔，你们救了我吗？”

　　眼前的夫妇看着我突然愣住了，呆呆地盯着我了好久。

　　我又道：“阿姨，叔叔，我会很乖的。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

　　他俩不语，只是突然忙了起来。

　　阿姨打起了电话，叔叔在阳台上来回的踱步。

　　某天晚上，他们在客厅画了符阵，推着我站进去，并要我喝符水。

　　他们对着我说要我回去，要我把位置还给他们的女儿。

　　他们的女儿，是什么意思？

　　我要让出来什么位置？

　　我想不明白这些，所以他们天天让我喝符水，还在我的身上用血画诡异的符号。

　　后来，似乎他们的这些行为并没有让他们满意，他们好像也慢慢地接受了我的存在。

　　他们叫我许珊，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

　　身体偶尔会很奇怪。

　　有的时候会感觉到我的身体并不是由我一个人掌控。

　　我总会突然出现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比如一睁眼出现在了隔壁的房间，或者是正在吃饭的客厅，或者是沙发，也有可能楼下，商场......

　　我越来越觉得我的身体是异常的......我会突然消失掉......然后会有人使用我的身体......

　　我痛苦，难受。

　　养母跑来安慰我，说并没有其他人，而是姐姐被找回来了。

　　我诧异地问道：“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养母说一直都在。

　　她一直都住在隔壁的空房间里面。

　　渐渐地，我能感觉到了姐姐的存在了。

　　我也能感觉到养父母更喜欢姐姐。

　　某个夜晚，我的姐姐找到我，并告诉我，我占据了她本该享受的一切，所以要我杀死我。

　　我害怕，想要逃，却被她推下楼梯。

　　伤害我远远不够，她还要占据我的一切。

　　她想要我死了。

　　在此之前，我也动了杀她的念头，更比她早下手一步。

　　我一直以为是我把她害死的，直至那晚我快被道士的符弄死的时候，我才突然明白，姐姐，许瑶，她一直与我同在。

　　她与我共生，共同占据着我的身体。所以山崖，警方的结案，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身体给我编织出来的合理解释。

　　实际上是我幻想出来的山崖，将外来的闯入者许瑶给杀死了。

　　一开始，这个家根本就没有第四个人。

　　某种意义上说，这个家存在的第四个人，是我这个注定要消失的祭品。

　　是我这个祭品太想杀死她了，所以潜移默化地，我就将她的意识吸进了我的梦境，直到杀死了她。

　　我醒来后，意识的混乱，也是我的身体将这一切合理化的错误反馈。

　　而那对夫妇，就算是在我身边施多少次的法，他们的女儿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尾声

　　公墓上，走过三两个人。

　　走到位置，一女人道：“这就是你的亲生父母。”

　　女孩直挺挺地跪下，看着墓碑上的遗像痛哭流涕。

　　“你的父母非常的爱你。当年为了找你，花费了大量的时间，走了很远的路。没想到，还没有等到你，最后却死于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