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1次日出》海河姑娘

1、不，要忘记我，爱你。

　　火焰杯中的蓝色火焰猛地蹿高，将写有名字的羊皮纸吐出。邓布利多教授接住纸条，在突然寂静的礼堂中念出那个熟悉的名字：

　　“塞德里克·迪戈里！”

　　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赫奇帕奇长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金发少年在朋友们的推搡中起身，英俊的脸上带着羞涩而自豪的笑容。埃菲梅尔·沙菲克静静地坐在长桌中段，天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塞德里克走向教师席，心中已无波澜。

　　这已经是第2691次了。

　　她记得第一次时，自己曾和周围的同学一样兴奋地鼓掌，为暗恋的男孩成为霍格沃茨勇士而骄傲。她也记得在第87次循环中，她试图冲上去警告他不要触碰三强杯，结果被当作扰乱秩序受到惩罚。第521次，她直接向塞德里克表白，希望爱情能让他远离危险，但当时发现他和秋·张已经互生情愫。

　　而这一次，当梅尔睁开眼发现自己再次坐在霍格沃茨礼堂，听着塞德里克的名字被念出时，梅尔只是攥紧了自己的袖子。

　　“你还好吗，梅尔？”汉娜注意到她的异常。

　　梅尔转过头，露出一丝微笑，“没有，只是有亿点儿累了。”

　　这话不假。

　　两千多次的循环，疲惫像是渗入骨髓的寒意，即使重新回到14岁的身体，那种沉重感依然存在。但这一次，有些事情已经悄然不同。塞德里克没有在走廊里与秋·张交换羞涩的微笑，没有在图书馆偶遇时红着脸借羽毛笔。这一次，他依然温和友善，但对秋只是普通同学的态度。

　　梅尔不打算深究这变化的原因。在经历了那么多次失败后，她已经明白，拯救塞德里克需要的不是阻止某个特定事件，而是改变整个战争的走向。

　　第一次循环时，梅尔天真地以为只要在迷宫中拦住塞德里克就够了。她偷偷练习通通石化，在比赛前一晚试图石化他。结果被弗立维教授发现，赫奇帕奇因此被扣掉五十分，而塞德里克依然走向了迷宫，再也没能回来。

　　第二次到第二百次，她尝试了各种方法：匿名信警告邓布利多，提前破坏门钥匙，甚至试图自己成为勇士。每一次，塞德里克都会以不同方式死去。有时是在迷宫中，有时是在返回的路上，最意外的一次，他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为了保护低年级学生，被食死徒的咒语击中。

　　第1000次循环，梅尔开始明白，拯救一个人需要拯救所有人。她开始研究黑魔法防御术，提前准备。在乌姆里奇到来时组织邓布利多军，在马尔福庄园事件中提前通知凤凰社。她救了小天狼星，之后的战斗中保护了更多人。但塞德里克还是在六年级时，为了保护学生与食死徒战斗时倒下。

　　第2000次，梅尔几乎成了另一个人。她熟知未来，魔咒运用堪比成年巫师，在O.W.Ls.考试中拿到了全“优秀”。但塞德里克在七年级的转移哈利行动中牺牲，为了给哈利争取幻影移形的时间。

　　第2690次，梅尔终于看到了曙光。那一次，塞德里克和秋·张在一起，但梅尔已经不在乎了。她专注于保护每一个可能牺牲的人。比如说，提前告知斯内普教授、邓布利多教授的计划，让他在天文塔上准备好；提醒卢平注意防护；在弗雷德可能会站的位置提前施放铁甲咒。霍格沃茨大战中，当塞德里克被三个食死徒围攻时，梅尔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用身体挡住了那道绿光。

　　在塞德里克怀里渐渐失去意识时，她看到他眼中的震惊与痛苦，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活下来……希望……我们……下一次不要再见面了。”

　　与梅尔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一切又双叒叕重新开始。

　　“梅尔，草药课要开始了！”汉娜的声音将梅尔从回忆中拉回。

　　礼堂里的人群正在散去，塞德里克被同学们围在中间祝贺。梅尔收起书本，跟朋友们一起离开。经过塞德里克身边时，他恰好转过头，对她笑了笑。

　　“恭喜你，塞德里克。”梅尔平静地说，声音里没有之前循环中的颤抖或激动。

　　“谢谢，梅尔。”他回应道，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仿佛察觉到她不同寻常的平静。

　　这一次，梅尔制定了新的计划。她不再试图直接干预塞德里克的每一个选择，而是开始构建一个更安全的霍格沃茨。她知道哪些人会成为间谍，哪些地方会爆发战斗，哪些决定会导致灾难。

　　她匿名给邓布利多寄去关于魂器的信息，用无法追踪的魔法信件。她在适当的时候“偶然”发现斯内普的回忆，让哈利提前了解真相。她甚至设法引导纳威更早地发现格兰芬多宝剑的秘密。

　　但最重要的是，梅尔开始照顾自己。前两千多次循环中，她总是把塞德里克的安全放在首位，忽视了自己的健康和需要。这一次，她确保自己有充足的睡眠，好好吃饭，甚至允许自己有娱乐时间。她发现，当自己状态更好时，思考更清晰，行动更有效。

　　“你最近变了很多，梅尔。”在图书馆学习时，塞德里克坐到了她对面。这是第2691次循环中，他第一次主动接近她。

　　梅尔从《高级魔药制作》中抬起头，“人，总会变的。”

　　“不只是变，而是……”塞德里克斟酌着词语，“更自信了。你在魔咒课上的表现让弗立维教授都赞叹。还有……你似乎总是知道会发生什么。”

　　梅尔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面色不改，“我只是比较善于观察。”

　　塞德里克注视着她，那专注的目光曾让无数个循环前的她脸红心跳。现在，梅尔只是平静地回视。

　　“火焰杯第一个项目前，你告诉我匈牙利树蜂的弱点在眼睛。你怎么会知道？”

　　梅尔合上书，“图书馆里有一本《常见火龙及其应对方法》，第213页。我只是碰巧读到。”

　　这不是谎言，但也不是全部真相。在第189次循环中，她花了三个月研究火龙……

　　塞德里克似乎还想问什么，但秋·张和她的朋友们走了过来，话题就此打住。梅尔注意到，塞德里克对秋的态度只是友好，没有特别的情愫。这一次，有些东西确实不同了。

　　三强争霸赛的进展与最初几次循环大同小异，但梅尔的干预让一些细节发生了改变。塞德里克在第一个项目中受的伤更轻；第二个项目中，她匿名提示了“人质”的位置；第三个项目前，她故意在塞德里克能听到的地方与朋友讨论门钥匙的危险性。

　　“如果有人把门钥匙伪装成奖杯，那碰到的人就会被带到任何地方，多可怕。”她说，声音足够清晰。

　　塞德里克转过头，若有所思。

　　迷宫之夜，梅尔站在人群中，看着四位勇士进入迷宫。她的手心出汗，但内心异常平静。她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现在只能等待。

　　当哈利和塞德里克一起抓着三强杯出现，两人都受伤但不致命时，全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呼。塞德里克还活着，他跌倒在地，庞弗雷女士冲上去。

　　他在呼吸、在动，他还活着！

　　梅尔感到泪水滑落脸颊，这次是喜悦的泪水。这是第一次，她没有过多进行干预后，塞德里克活过了火焰杯。

　　但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几年里，梅尔继续她的工作。她提前警告魔法部神秘事务司的陷阱，避免了死亡；她巧妙引导凤凰社发现马尔福家的阴谋；她在邓布利多死亡的那个晚上，提前安置了防护，使斯内普的咒语被偏转，邓布利多只是重伤而非死亡。

　　每一次干预都小心翼翼，像是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太多改变可能引起注意，太少又无法拯救生命。梅尔在这之间寻找平衡，同时确保塞德里克的安全。

　　霍格沃茨大战爆发时，梅尔已经是一名训练有素的战士。她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后面的小女孩，而是能熟练使用铁甲咒、昏迷咒甚至一些防御性黑魔法的巫师。当食死徒涌入城堡，她与DA成员并肩作战，保护低年级学生，对抗敌人。

　　在某个瞬间，她看到塞德里克在远处与狼人交战，心中一惊。但塞德里克已经成长，他敏捷地躲避咒语，反击准确有力。梅尔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战斗，信任他能保护自己。

　　黎明时分，当哈利从禁林归来、当纳威抽出格兰芬多宝剑、当伏地魔最终倒下，梅尔靠在残破的墙壁上，浑身是血和灰尘，但还活着。周围的人们在哭泣、拥抱、庆祝。

　　然后她看到了塞德里克。他正扶着受伤的弗雷德，脸上有擦伤，袍子破了，但他还在呼吸，他还活着！

　　他终于活过了霍格沃茨大战。

　　战后重建缓慢而艰难。梅尔成为了傲罗，致力于追捕剩余的食死徒。塞德里克加入了魔法部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但也在业余时间协助重建霍格沃茨。

　　他们偶尔会在工作中相遇，点头致意，简单交谈。塞德里克会询问她的近况，梅尔会礼貌回应。有时他会邀请她喝一杯黄油啤酒，梅尔大多婉拒。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习惯了不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你似乎总是在避开我。”一天下午，塞德里克在魔法部大厅拦住了她。

　　梅尔抱着文件，平静地看着他，“我很忙，塞德里克。我们都很忙。”

　　“不只是忙。”他走近一步，“每次我想和你多聊一会儿，你总是有理由离开。我做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吗？”

　　梅尔摇头，“不，你很好。只是，我……”她停顿了一下，“我需要专注于工作。”

　　这是部分真相。

　　完整的真相是，经过两千多次循环，她对塞德里克的情感已经变得复杂。她仍然关心他，希望他幸福，但那种让她愿意一次次为他而死的炽热暗恋，已经在无数次失去和循环中发生了变化。它没有消失，但转化成了别的东西——一种深沉的理解、一种平静的关怀、一种不再渴求回报的守护。

　　塞德里克似乎想说什么，但被路过的同事打断了。梅尔趁机离开，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塞德里克21岁生日那天，魔法部同事为他举办了一个小型派对。梅尔本不想去，但汉娜坚持拉着她前往。

　　“你已经拒绝了他三次邀请！”汉娜在梅尔的房间里，帮她挑选裙子，“他显然对你有意思，梅尔。给他一个机会。”

　　梅尔叹了口气，选择了一件简单的淡黄长袍。她不是为了吸引塞德里克的注意，只是因为她喜欢这个颜色，属于赫奇帕奇的专属颜色。

　　派对上，塞德里克被朋友们包围，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看到梅尔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穿过人群小跑向她，“我很高兴你来了。”

　　“生日快乐，塞德里克。”梅尔递上礼物，那是一本关于稀有神奇动物的书，他大概会喜欢吧。

　　派对逐渐进入高潮，然后慢慢平静下来。朋友们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几个亲近的人。当汉娜对梅尔眨眼，和剩下的人一起离开时，梅尔意识到自己被做局了。

　　塞德里克关上门，转身面对她。房间里突然安静，只有炉火噼啪作响。

　　“梅尔……”他开口，声音有些紧张，“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

　　梅尔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之前的循环中，这种场景出现过几次。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塞德里克活下来了，这一次他们没有一起经历过那些生死时刻……至少在他的记忆中是这样。

　　“在过去的几年里，我越来越意识到，你对我有多重要。”塞德里克走近一步，“不只是因为你在战争中做的事情……虽……虽然那些事情本身就足够让人敬佩……你坚强、善良，总是知道该做什么。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候，你也从不放弃……”

　　梅尔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去扣指甲旁的倒刺。

　　“我想说的是……”塞德里克深吸一口气，“梅尔，我爱你。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只是我花了太长时间才明白。”

　　塞德里克小心翼翼抱住她，动作温柔而珍重。梅尔能闻到他身上青草和羊皮纸的味道，这个拥抱在两千多次循环中曾是她梦寐以求的。但现在，她感到的只有一种深沉的悲伤。

　　塞德里克感觉到了她的僵硬，稍微退后，看着她的眼睛，“你还好吗？”

　　梅尔推开他，动作温和但坚定。她抬起头，给他一个微笑，一个宛如暑假第一个落日般灿烂却带着离别的微笑。

　　“塞德里克……你知道吗，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她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在我心里，永远会有一角喜欢着那个赫奇帕奇的找球手、那个在礼堂中被念到名字时害羞微笑的男孩。”

　　塞德里克的眼睛亮了起来，但梅尔继续道，“可是……我知道。你这并不是爱，而是感激之情。你感激我可能无意中给予你的帮助。这不是你的错，塞德里克。人在经历创伤后，常常会把感激和爱混淆。”

　　“不，梅尔，这不是——”

　　“让我说完……”她轻柔地打断他，“谢谢你暂时的喜欢，但我并不希望我的爱情是这样的。我需要被爱，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也不是因为我救了谁，而是因为我是我。”

　　塞德里克的表情从困惑转为理解，最后是一种深深的悲伤，“你的意思是说我不爱你？”

　　“我是说你还不够了解我，不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梅尔平静地说，“你看到的是我在战争中的一面，是坚强、勇敢的那一面。但你没见过我在失败时的样子，没见过我自私、恐惧、犹豫的样子。爱，是接受一个人的全部，而不仅仅是美好的一面。”

　　塞德里克沉默了，炉火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光影。

　　“不过即使再来一次……”梅尔的声音轻柔下来，“我仍会义无反顾地救你，不停地尝试，直到成功为止。这不是因为我想从你那里得到什么，而是因为这是正确的选择。因为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拯救。包括你，塞德里克·迪戈里。”

　　梅尔再一次拥抱了塞德里克，可这一次是告别，也是对重生第2691次的再也不见。

　　“生日快乐，塞德里克。祝你拥有长寿且幸福的一生。”

　　梅尔转身离开，没有回头。她知道塞德里克会没事的，他会遇到真正适合他的人，拥有她为他争取来的未来。而她自己，在经历了2691次循环后，终于可以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不是为了拯救任何人，不是为了纠正过去，只是作为埃菲梅尔·沙菲克，一个终于学会在爱别人之前先爱自己的女人。

　　走出派对现场，伦敦的夜空罕见地清澈，星星在头顶闪烁。梅尔深吸一口气，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循环结束了。

　　她也终于明白，拯救的真正终点不是他人的生存，而是自己内心的完整。

　　她整理了一下袍子，走向夜幕中的街道，步伐坚定而轻盈。明天，她将以傲罗的身份继续工作。但今晚，她只想好好睡一觉，做一个没有循环、没有失去、没有绿光的梦。

　　在某个瞬间，她似乎听到风中传来一声叹息，又或许只是错觉。梅尔并没有停下脚步，她的前方是属于自己的未来。

　　第一次，完全属于自己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