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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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北，龙首原高坡之上，百尺楼台巍然耸立，俯瞰着整座沉睡的都城。此处便是司天台，天下观星测候之中枢。夜色未褪，天边仅有一线鱼肚白挣扎欲出，司天台七十二间廊庑内却已灯火通明，穿官袍、戴进贤冠的官员与学徒穿梭其间，步履匆忙却悄无声息，唯闻铜壶滴漏规律如心跳。
岳清止带着苏沅、苏诺拾级而上时，寅时刚过。
石阶三百级，每一级皆以整块青石雕琢，历经数百年风雨与无数步履，表面已磨出温润光泽。苏诺年纪尚小，一夜惊魂后又长途跋涉，爬到一半已有些气喘，忍不住小声嘀咕：“这司天台的台阶，怎比我们琼华派的登云梯还难爬……”
“噤声。”苏沅低声提醒，目光却望向走在前方的大师姐。
岳清止步履从容，青衣在晨雾中如一片静湖，甚至连衣袂拂动的节奏都未曾改变。但苏沅注意到，大师姐的目光始终投向前方那座矗立在最高处的观星楼——楼高九层，檐角悬挂的铜铃在微风中寂然无声，整座建筑笼罩在一层若有若无的淡金色光晕中，那是历代司天监加持的防护阵法。
“来者止步。”
就在三人即将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两名身着暗青色劲装、腰佩横刀的守卫无声现身，拦在通往正殿的廊桥前。左侧年长者面容冷峻，右手虚按刀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尤其在岳清止腰间那柄古朴连鞘长剑上停留了一瞬。
“琼华派岳清止，携师妹二人，奉师门之命，前来拜会司天监大人，查阅近日长安异象案卷。”岳清止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枚温润白玉令牌。令牌正面雕琼华派徽记——云纹托月，背面则以灵纹刻着“清止”二字，此刻正泛着淡淡的灵光。
年长守卫接过令牌，仔细查验后，神色稍缓，却仍未让开：“监正大人正在观星楼顶层推演天象，吩咐过寅时三刻前不见外客。请三位至偏殿稍候。”
“师姐，我们等吗？”苏诺悄悄扯了扯苏沅的袖子，小脸上写满疲惫。
岳清止却微微摇头，目光越过守卫肩头，投向观星楼最高处那扇敞开的窗牖。晨光渐起，能隐约看见窗内一盏孤灯，灯下似乎有一道坐着的人影轮廓。
“烦请通传，”岳清止的声音温和却清晰，“便说琼华岳清止，为‘朱雀衔尸，鬼宿动荧’之象而来。”
此言一出，两名守卫脸色同时一变。
右侧年轻些的守卫脱口而出：“你怎知监正大人昨夜推演出的星象——”话未说完便被同伴以眼神制止。
年长守卫深吸一口气，抱拳道：“岳仙子稍候。”转身疾步向观星楼走去，脚步虽快，落脚却极轻，显见修为不俗。
不过半盏茶功夫，那年长守卫便匆匆返回，态度恭敬了许多：“监正大人有请。三位请随我来。”
观星楼内别有洞天。
从外看已是极高，入内方知每一层皆以特殊术法拓展了空间。一层大厅内，高达三丈的浑天仪正在缓缓自行运转，黄道、赤道、白道三重圆环嵌套，其上镶嵌的星辰以秘银点就，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光。四周墙壁皆是顶天立地的檀木书架，卷帙浩繁，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墨与星盘铜锈混合的独特气息。
三人未在一层停留，径直沿螺旋木梯向上。每上一层，温度似乎便降一分，到第七层时，苏诺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此地寒意并非寻常阴冷，而是某种贴近虚空本质的、属于星辰深处的幽寂。
第九层，无门。
一道水波般的淡金色光幕隔绝了楼梯与顶层空间。守卫在此止步，躬身示意三人自入。
岳清止率先迈步，光幕如水纹荡漾，轻易接纳了她。苏沅拉着苏诺紧随其后，穿过光幕的瞬间，只觉周身一轻，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束缚，随即被眼前的景象所摄——
这是一个完全通透的环形空间。
四面乃至穹顶皆是以整块巨大水晶打磨而成，晶莹剔透，毫无拼接痕迹。此刻晨光初露，东方天际晕染开一层淡紫与金红，星光尚未完全隐去，仍有点点碎银缀在深蓝天鹅绒般的背景上。长安城在脚下铺展开来，坊市如棋盘，街道似经纬，渭水如带，一切尽收眼底。
房间中央，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案几后，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入口，面朝东方将明未明的天际，坐于一张式样特殊的木制轮椅中。轮椅造型古朴，扶手与轮辐上皆刻有细密星纹，此刻正随着室内流转的淡淡星辉一同明灭。那人身披一件宽大的玄色官袍，袍服上用银线绣着二十八宿星图，长发未冠，仅以一根简朴素雅的木簪松松绾起，几缕发丝垂落肩头。
案几上摊开着一卷长近一丈的星图，以特殊颜料绘制的星辰在纸面上微微发光。图卷旁散落着几枚磨得温润的算筹，一只青玉星盘，还有一盏造型古朴的青铜油灯，灯焰仅豆大，却凝而不散，照亮图卷一角。
“琼华派岳清止，见过司天监大人。”岳清止在望见那道身影时，微微一愣，而后抬步缓缓上前于案前三步外停下，执道门礼。
轮椅缓缓转了过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过分苍白的脸。五官轮廓清隽秀雅，眉眼细长，鼻梁挺直，唇色极淡，整张脸仿佛久不见日光般缺乏血色，只一双眼眸恍似古井无波，那双眼睛下方，却有着浓重的青影，显是长久劳神、缺乏安寝所致。
那面容出现在眼前时，岳清止心下竟不知当庆幸还是失望。
“岳仙子不必多礼。”司天监开口，音色略显沙哑，像是久未言语之人忽然开口：“请坐。”
她抬手示意案几对面的三个蒲团。动作从容，但岳清止注意到，那抬起的手腕瘦削得惊人，玄色广袖滑落时露出的手腕骨节分明，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苏诺随着岳清止落座是忍不住偷偷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司天监——听闻此人三年前突然空降司天台，以一手神鬼莫测的星象推演之术镇服满朝文武，更得圣人信任，直接执掌司天监正之位，未曾料到竟是这样一位孱弱的女子。
司天监姓乌，是个极为少见的姓氏，名子有。司天台监管历法天象，更是修仙渚派与人间朝堂相联系的唯一桥梁：修士不理凡人世，唯有除魔为正道。凡间几代王朝更迭，修士皆不能理会——除非与魔物相关。这是当今唯剩的琼华、蜀山、昆仑三派自古以来的铁律。
“乌监正，”岳清止开门见山，“昨夜丑时三刻，朱雀大街有妖物作祟，疑似与近日多地修士失踪案有关。我师妹二人与之交手，发现妖物已被邪术祭炼，背后更有妖人操控。那妖人遁走前，提及‘谶言’与‘卜文’，似有所指。”
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望向对面：“而据我琼华派裘长老推演，此案源头隐隐指向天渊魔窟。乌监正昨夜既推演出‘朱雀衔尸，鬼宿动荧’之凶象，想必对此事已有洞见。”
乌子有静静地听完。她的目光落在岳清止脸上，又似透过她望向更远的地方，那双黑眸深处，有一丝极细微的波澜泛起，旋即又被更大的平静吞没。
“岳仙子所言不差。”她缓缓开口，手指无意识般轻抚过星图上一处标记，“自三月前起，紫微垣帝星暗弱，太微垣执法星偏移，而南方朱雀七宿中，鬼宿星光异常闪烁，且与荧惑星轨迹多次交错。此天象古籍有载，‘鬼宿动荧，主妖祟丛生；朱雀衔尸，兆血光盈城’。”
她抬起眼，看向岳清止：“司天台观测到此象后，我已密奏圣人，并加派巡夜人手。但妖祟行事诡谲，更兼有内应——”她的话戛然而止，似是不愿多言。
“内应？”苏沅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监正的意思是，朝中或长安城内，有人与妖物勾结？”
乌子有未置可否，只将星图上一角推至三人面前。那是长安城坊市图，其上以朱笔圈出了七八处地点，皆在东西两坊交界或偏僻坊角。
“近三月来，长安共有九起修士失踪案，十一处平民离奇死亡现场，其中亦有妖族。”她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与己无关的事实，“所有案发地，皆在这些位置。而昨夜你们遇袭的朱雀大街，是第十一处。”
岳清止凝视图上标记，秀眉微蹙：“这些位置……似乎构成了某种阵法？”
“岳仙子好眼力。”乌子有指尖摩挲过卷轴着，那动作却引得岳清止又是片刻失神，随即暗怪自己今夜自见到这位司天监便频频分神，却见那些朱圈之间隐约浮现出淡金色的连线，交织成一个残缺的、令人不安的图案，“确是一种上古邪阵的布置，名唤‘九幽引魔阵’。此阵需以生魂为引，以精血为媒，在特定星象下开启，可贯通阴阳，引动深渊魔气。”
苏诺倒吸一口凉气：“那、那岂不是说，他们想打开天渊魔窟的封印？！”
“不止。”乌子有收回手指，金色连线随之消散，“他们要的并非打开封印，而是通过阵法，从天渊魔窟深处‘接引’某物——或某人——来到人间。”
室内一时寂静，唯有穹顶外晨风掠过水晶的细微呜鸣。
岳清止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乌监正对此阵似乎极为熟悉。”
顾随南抚过星图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顿。
“司天台藏书阁中，有前朝秘录残卷记载。”她答得很快，声音依旧平稳，“此阵最后一次现世，是在一百七十年前，魔道巨擘‘血狱老祖’试图以此阵接引域外天魔，后被当时琼华、昆仑、蜀山三派掌门联手击溃于昆仑之巅。”
她抬起眼，目光第一次与岳清止正面相对：“岳仙子应当知道这段历史。贵派掌门，当年便是三位宗师之一。”
岳清止颔首：“掌门师伯确实提及过。但据记载，血狱老祖伏诛后，所有关于此阵的图谱、口诀皆被销毁，何以当下又重现世间？”
“因为星轨重演。”顾随南望向穹顶之外，东方天际已泛起金红，“每一百七十年，荧惑守鬼宿之象会重现一次。昨夜，正是星象最契合之时。而下次最佳时机，将在七日后的子夜。”
她转回视线，黑眸深深：“他们必须在七日内，补全阵法最后三处阵眼——而这三处，最宜修士生魂为祭。”
苏沅脸色一变：“所以那些失踪的修士——”
“皆为阵眼备选。”顾随南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让听者心底发寒，“昨夜袭击你们的，应是负责抓捕修士的爪牙之一。你们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接下来，他们会更加隐蔽，也更加疯狂。”
话至此，她忽然轻轻咳嗽起来。那咳嗽声压抑而隐忍，单薄的肩胛在玄色官袍下微微震颤。她抬手掩唇，指缝间隐约有暗色一闪而过，随即被她以袖口不动声色地擦去。
岳清止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又移向那盏凝而不散的青铜油灯。灯焰跳动了一下，映照出顾随南眼底深处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那不仅仅是熬夜推演的疲惫，更像是某种本源上的损耗。
“乌监正似乎身体不适。”岳清止言语关切，“可否让在下一看？琼华派亦有教授医术为务。”
“劳岳师姐关心，旧疾而已。”听闻这般称呼，两人竟都是有刹那怔愣，乌子有放下手，掌心已空空如也，唯有袖口内侧一点暗红悄然渗入织物纹理。她重新看向星图，“当务之急，是在七日内找出剩余阵眼位置，并阻止他们完成祭祀。”
她取过三枚玉简，分别推向三人：“此简中记录了司天台目前掌握的所有线索，包括可疑人物、地点，以及阵法可能的核心区域。岳仙子可凭此调查。”
岳清止接过玉简，灵识扫过，其中信息果然详尽。她抬眼看向乌子有：“乌监正不与琼华派联手行动？”
“司天台职责在于观测预警，除圣人亲令，不得直接干预凡俗事务。”乌子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能做的，便是提供线索，并在关键时刻以星象示警。”
她顿了顿，补充道：“此外，岳仙子需小心一人。”
“谁？”
“太常寺少卿，杜衡。”乌子有指尖在星图一角轻点，那里标记着一处府邸，“此人掌管祭祀要务，表面虔诚信道，常邀修士入府论法，但近三月来，入其府的散修共有五人，三人失踪，两人归家后不久便‘急病暴卒’。”
岳清止眸光一凛：“杜衡，可是那位具传尤爱古物的杜大人？”
“正是。”顾随南颔首，“他府中藏有一面‘阴阳镜’，据传可照出生灵魂魄品质，对需要筛选特定修为魂魄的布阵者而言，是极好的工具。”
话至此，窗外天色已大亮。晨光穿透水晶穹顶，洒满整个空间，那些悬浮的星图光点渐渐黯淡下去。
顾随南似乎被日光刺到，微微偏头，抬手虚掩了一下眼睛。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异常脆弱，那身宽大的玄色官袍更显得她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岳清止不由怜惜心下怜惜，这位乌子有年纪轻轻便需要担负司天台重任，更兼病弱，总让她想起当年的故人，不由开口道：“乌监正，纵然此间事务紧急，也当顾好自身才是。”
乌子有抬眼望着面前的清丽容颜，唇瓣微动，似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只颔首示意，而后轻声道：“时辰不早，三位请回吧。”她重新转回轮椅，面朝东方已升起的朝阳，背影疏离，“若有新线索，我会以星符传讯。”
苏沅与苏诺面面相觑，心下均生出怪异之感：大师姐素来待人亲和却也只是只亲而不近，怎么今日对着这乌监正如此关切？
但对方逐客之意明显，岳清止亦不再言语起身，执礼道谢。苏沅苏诺也随之行礼。三人转身走向光幕时，岳清止脚步忽然一顿。
她回过头，看向那道坐在晨光中的背影。
轮椅上的身影挺直，却莫名给人一种即将碎裂的错觉。玄色官袍上的星图在日光下流转着细碎的银光，那松松绾起的长发间，一缕银丝在鬓角格外刺眼。
岳清止心中再次掠过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那背影，那坐姿，甚至那掩唇轻咳时肩颈微弓的弧度……
“大师姐？”苏诺在光幕前轻声唤道。
岳清止收回目光，最后看了一眼那背影，转身踏入光幕。
环形空间内重归寂静。
乌子有依旧面朝东方，直到确认三人的气息完全消失在司天台范围内，她才缓缓放松了挺直的脊背，整个人几乎瘫软在轮椅中。
“咳……咳咳……”
压抑的咳嗽再也控制不住，她俯下身，剧烈地咳喘起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楚。苍白的手指紧紧抓住轮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那些淡金色的、仿佛星图脉络的纹路时隐时现——那是灵骨被剜后，强行以秘术接引星辰之力维系生命的代价。
“唉，随南何不直接告知所知所想？我观那位岳清止并非不通人情之人。”低低的叹息自身后传来，随即一张素白锦帕伸至她唇边，轻轻擦过，只见一身姿挺拔的女子身着一席紫衫劲装、带着皂罗折上巾，俯身在她跟前。
乌子有——或者说顾随南半刻后才勉强平复，接过锦帕，那里已是一片刺目的鲜红。她静静地看着那血迹，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苦痛，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平静之下，无人能窥见的温柔。
“公主殿下……”她低声呢喃，声音低得仿佛只是气息摩擦，“你看我眼前的样子，又何必让她担忧呢？顾随南既然已经死了一次，她已痛了一次，又何必，再痛一次。”
“唉，痴儿。”当今圣上亲封的平阳昭公主低低一身叹息，起身推动轮椅，一起来到水晶墙边，垂眸俯瞰着长安城。目光追随着那三个渺小的、正穿过坊市向杜衡府邸方向而去的身影，直到她们消失在重重屋宇之间。
许久，平阳见她才收回视线，从袖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截莹白如玉的骨骼碎片，不过寸许长，表面流转着淡淡的月华般的光晕。若是岳清止在此，定能认出——这正是她当年在绝命阵中，亲手从自己脊骨中剜出的、承载了她天生灵根与半身修为的那一截灵骨。
只是此刻，灵骨末端已有一丝极细的、蛛网般的裂纹蔓延。
顾随南以指尖轻抚过灵骨，眸光幽深。
“七日……”她望着身旁那位以一己之力守住山西稳住大唐天下的飒爽女子道，“公主，星轨重演，心魔将醒，朝堂之上必有动荡，”素手一样，点点星辰星罗棋布般出现在二人眼前，那鬼宿星光诡异地在其中闪烁着：“你说，这天下波澜到底会如何呢？”
平阳剑眉一扬，右手自身侧抽出如银长剑，指向其中一枚星辰正是猩红如血的荧惑：“既起波澜那便平了这波澜，除魔交予你们，至于奸佞妄徒便由本宫斩之！”
而在那星辰轨迹交错的最深处，天渊魔窟的方向，一层不祥的、唯有顾随南能看见的暗影，正在缓缓扩散。
她缓缓闭上眼睛，将灵骨紧紧握在掌心。月华般的光晕透过指缝漏出，映亮她苍白如纸的脸，以及唇角那一抹决绝的弧度。
“既然星轨注定重演，”她轻声说，似是对着平阳，像是对着虚空，又像是对着记忆中那个永远温柔待她的女子，“那这一次，且看我们这些变数，如何重引轨迹吧！”
窗外，长安城已完全苏醒。市井喧嚣遥遥传来，太平盛世，繁华如锦。
无人知晓，这座巨城的阴影里，一场关乎生死与宿命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