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下蝶舞

82、晚宴

　　是夜，晚膳也布置得差不多了，可是却未曾见正主儿到来，倒也不觉得奇怪，那人性子傲慢一些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夜还长得很，也不怕她不来，她进了这永安宫，也就不得不低头，只看她如何应付了．

　　过了不多时，宝昀和慕雪都到了，可依旧不见庆贵人到此，这就算是摆架子，也忒过分了一些，不由得冷笑，这庆贵人初入宫闱，已经让宫中之人纷纷侧目，竟然还这样倨傲，若不是在永安宫中，只怕早已被口诛笔伐．

　　说时迟那时快，薇儿推门，却并不曾进来，正狐疑之际，一个身着月白色绣莲花曳地长裙的女子走了进来，那眉眼之间尽是妩媚之色，一双丹凤眼很是惑人，这样的面容，也难怪皇上会喜欢，只是那双眸之中，却是淡淡的愁色．

　　只是说来也奇怪，她怎么会与薇儿一道过来呢，她们之间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瓜葛才对，在她们俩之间来回打量了一会儿，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就招呼她们坐下来，所幸来的也不算太迟，不然也有的她脸色瞧了．＂

　　庆贵人看了看在座的人，似也有些羞恼之色，还未曾落座，先行大礼，道：＂嫔妾初入宫闱，尚不懂宫中规矩，哲妃娘娘尚在月中，仍盛情邀约，嫔妾感激不尽，为表慎重，特地精心梳妆，以求不失礼于娘娘面前，岂止今日来迟，还请娘娘恕罪．＂

　　想来她也不过初初入宫，虽说是亲贵之后，不可能不知宫中规矩，不过在尚未知晓她性情到底如何之前，也不便让她太下不了台，为表重视，自己起身将她扶起，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也顺便吩咐宫人布菜．

　　看她依旧还有些拘谨，只怕是真的因为迟到之故，道：＂其实妹妹不必觉得不好意思，你进了宫，成了皇上的妃嫔，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过是姐妹几个一道用晚膳罢了，何必这样拘谨呢，随意些就好，我们几个姐妹在一块儿，也是从来不拘小节的．＂

　　说这些话，也不过是为了让她不必紧张而已，其他的，也与自己无关，如今自己尚在月中，本就不见旁人，却独独请她一道用膳，还请了两位贵嫔一道做伴，宫里的非议肯定不少，就看她如何应对了，若是应对得体，那么能够收为己用，真当是美事一件了．

　　司棋着人布了菜之后，只身在殿中伺候，不留多余之人在此，所有的人都很是随意，仿佛就像是一家人用膳一般，独独庆贵人很是放不开，就好似在座的都是吃人的老虎，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虽说猜不透庆贵人的心思，不过晚膳的菜品倒是很不错，连素日里并不贪口腹之欲的宝昀和慕雪也动了不少，唯独薇儿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还时不时地瞥看一眼庆贵人，这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倒真是有趣得很，像是有什么说不得的事情一般．

　　这一顿晚膳下来，几个人都没有说话，着实沉闷，唯一有趣的，便是薇儿和庆贵人了，只是在此时此刻并不能说明罢了，膳后的点心是一道牛乳藕粉蒸糕，稍稍皱眉，今儿个点心虽说是味道不错，可这会儿呈上来，却显得不合时宜．

　　＂司棋，今天的晚膳打点的不错，只不过这道点心，你觉得合适吗？＂

　　司棋闻言一愣，看到那道点心，脸色稍有变化，虽说心知司棋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不过该有的问责还是该有，斜卧在贵妃榻上，好整以暇地等着司棋的回答．

　　＂回娘娘的话，今日的点心原本是牛骨髓茶汤，不知是谁竟然这样自作主张，换了牛乳菱粉蒸糕上来，婢子一时失察，请娘娘责罚．＂

　　旁人也不过看戏一般，薇儿也无言，默默坐在一旁，随手拿过一块蒸糕，细细地品尝着，可眼神却时不时地看着司棋，恍若没有察觉一般，瞧了一眼司棋，似笑非笑，这事儿可真是越来越有去了．

　　＂哦？一时失察？司棋，你在我身边也有好些年头了吧，若不是看你素日做事勤谨，又从未出过错，我从来都是很信任你的，没想到今日，我宴请庆贵人一道用膳，你却出了这样的岔子，这不是存心想让我的脸上挂不住吗，你说说，我该怎么责罚你才好呢．＂

　　这时候，庆贵人站了起来，到了自己的身边，道：＂娘娘，其实，这并不是司棋姑姑的错儿，是嫔妾让人换的，心想着不过是换道点心罢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儿，也就没有与旁人提起，方才迟来，也是为了这件事儿．＂

　　眉头微微一皱，没想到她倒是出来认了这桩事儿，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喜欢吃蒸糕的，倒是薇儿喜欢得很，看了眼薇儿，道：＂是吗，原来是妹妹的意思，那看来是我错怪了司棋，既然如此，这件事儿就这么算了吧，不过下不为例．＂

　　司棋谢恩之后，站到了一旁，一脸感激地看了眼庆贵人，而自己却只觉得好笑，不过面上却不好表露出来，其实说来，不过是一道点心罢了，也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只是庆贵人性情如何尚未可知，有些试探总会好些．

　　＂罢了罢了，今儿个就到这里吧，我也觉得乏了，姐妹几个他日再找时日聚聚吧，怠慢了几位姐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待过些日子身子爽利了，再去给姐妹们赔罪．＂

　　言罢，她们几个便也起身离去，只是在离开之前，宝昀和慕雪都关切自己的身子状况，说了一会子话才离开的，而薇儿却只是站在原地，眼神有些闪烁，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不敢说似的，随后跟着她们一道离开了，庆贵人与自己一宫，与她们在门口散了．

　　给司棋使了个眼色，司棋匆匆离开，不多时，就将薇儿带了回来，随后，司棋离开，并带上了门，殿中便只余下我与薇儿两个人，她看起来很是局促不安，看她这模样，自己也是很不忍心，只是何时自己在她眼里，竟会让她觉得害怕．

　　＂坐吧，说起来，我们也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了，记得上一次说话，还是我怀着身孕的时候，去看慕雪时，一转眼都有好些日子了，不过看起来，你过得也还算不错，慕雪对你应该蛮不错的吧．＂

　　她并没有立时回答我，本以为她会沉默以对，没想到她抬起头看着自己时，眼眸之中淡淡的泪光，不禁让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样的一个女子，竟也会有这样的神色，却忘了，她，也不过是一介女流罢了，与自己并无不同．

　　不由得叹气，她这般模样，这话又要从哪里说起呢，虽说觉得她今日的神态举止有些奇怪，其实也犯不着让她单独留在这里，时过境迁，她依旧还只是贵人，哪怕服侍慕雪有功，皇上也不曾惦记过半分，而自己步步高升，也许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个与宫中的人并无二致的人吧．

　　＂你不觉得我们该好好谈谈吗，今日的糕点，想来是你让人换的，可出来顶包的却是庆贵人，我觉得很奇怪，以我们之间的感情而言，不过是一盘糕点而已，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又是何苦呢，庆贵人初入宫闱，并无树敌也无交好之人，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只见她冷冷一笑，她的侧脸看起来很柔和，却因为这嘴角的弧度，让人觉得不寒而栗，或许是她觉得，周遭的人欠她的太多了吧，慕雪虽然也算得宠，却在皇上面前并无太多说话的余地，而我身处风口浪尖，即便有心扶持却也是有心无力．

　　＂娘娘，那一盘点心，的确是我让人换的，庆贵人不过是个顶罪的人罢了，只是没想到，她出身那么好，却只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娘娘，如今您已经荣升妃位，掌一宫事宜，庆贵人在永安宫里，有娘娘的照应，薇儿真的好羡慕啊．＂

　　在她的心里终究是放不下名利，放不下昔日的那一段往事，可这些却是她永远摆脱不掉的，皇上忘了，太妃也会记得，这样出身的女子，不能位及一宫主位，更不能有子嗣，这样一来，又何来的出头之日，又如何光耀门楣，更何况连得宠都难．

　　也许是庆贵人让她深受打击，同样是获罪之家，却境遇如此不同，只不过庆贵人的母亲是皇室中人，父亲又被平反，无论如何，都比薇儿要好得多，皇上对这位深受水深火热的表妹是疼爱有加，即便只是为了补偿，也足够让人妒红了眼．

　　忽然之间，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无论说什么，只怕她也听不进去，道：＂罢了，你总有你自己的主张，不过留在慕雪那儿，比留在我这儿要好得多，如今的永安宫，看起来华丽无比，金碧辉煌，实际上有多少人在盯着这里，想找这里的破绽，至少慕雪那里更恬淡一些，皇上去的即便少些，也总会记得你这个一直照料着慕雪的人．＂

　　只可惜她想要的，无论是谁也给不了，而能给的人，却从来未曾想起过，宫里还有这样一个人，或许见了面，也需要好生想想她到底是谁，这样的日子，又有多少人能够忍受得了，也真是难为她了．

　　＂娘娘，薇儿别无所求，当年之言想必娘娘依然记得，薇儿出身卑微，即便命比纸薄，也要奋力一试，如今皇后已然册封，秀女也册封在即，后宫嫔妃免不了也要晋封，可却不是人人都能够得到这样的恩宠，只希望娘娘施以援手，也让薇儿沾沾喜气．＂

　　这样的要求，我该拒绝还是应下来，后宫晋封之事，又岂是自己能够左右得了的呢，即便开口，皇上也未必会答应，心里也着实没底的很，看着她毅然决绝的模样，又不好立时回绝，或许探探口风也是可以的，便随口应下，让她先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