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下蝶舞

53、献计

　　回到偏殿之后，有的只是死一般的寂静，在身边伺候的人都被赶了出去，此时此刻的我，需要的只是一个人好好安静安静，微微闭上眼眸，眼前出现的场景，皆是昔日与父亲相伴，在深山之中的日子，虽然贫苦却很开心，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整个人都觉得很累很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之间，心里越来越觉得阴冷，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还是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冷心冷肺的人呢，太多的疑问压在心头，让自己喘不过起来．

　　自从方容华被贬黜之后，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几日，忽然想起很久都没去见过华嫔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过得不错，忽然之间，才觉得自己真是太少关心身边的人和事了，似乎总是在自己的思绪中浮浮沉沉．

　　华嫔处总是清清冷冷，若不是相熟的人，只怕也不愿踏足这里，虽说华嫔得宠，可为人亦是低调清雅，因着自伤身世，来往的人就更少了，可我还站在门外，就听到内里丝竹阵阵，这倒是奇怪了．

　　阻止了宫人通传，悄声进入偏阁，只见卫氏引吭高歌，声音高亢而悠扬，华嫔的弹奏也颇为令人神清气爽，没想到她二人的合作竟这样完美无瑕引人入胜，声乐骤停，尚未反应过来，便看到一名乐师沉着脸走了过来．

　　这人看着眼生得很，似乎并不是在宫中任职的，好似很不高兴的样子，看来是因为被打扰而感到不悦吧，她抱着琴快步离开了偏阁，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就这样擦肩而过，倒让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方才在外就听到丝竹之声，可真是悦耳得紧，有这样美妙的好事，华姐姐怎么忍心不叫上我呢，害我白白错失了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

　　我本就与华嫔交好，这样的一席话，也不过是撒撒娇罢了，一旁的卫氏倒显得有些目瞪口呆，好似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一般，不过很快的，她也就很快释然了，默默一笑，站在一旁收拾着东西．

　　＂原本也想叫上你一起的，只不过听说这几日来，你身子不爽，连你身边的司棋墨允她们都很少出来走动，想着你总是不大好，也就不便打扰你了，没想到今儿个，你倒是自己过来了，也好，也省了我身边的人跑这一趟了．＂

　　看着卫氏在这里忙碌着，总觉得有些异样，她似乎对这里太过于熟悉，每一样物件的摆设在她眼里，都像是及其了解的，道：＂卫妹妹倒是个妥贴的人，行事作风也从不骄奢，很是合我的脾气，原也想着和她一道来看你的，倒不知你们俩也如此合得来．＂

　　卫氏转过身来，笑着道：＂尘娘娘有所不知，妹妹自进宫开始，就是与华娘娘住在一处的，华娘娘这里人不多，来往的人也少，平日里娘娘觉得烦闷了，也都是妹妹来此与娘娘做伴的，也幸好娘娘不嫌妹妹粗笨．＂

　　这倒真是自己不够关心了，都没有关注到这一点，看来自己也真够粗心的，不过卫氏倒是个不错的，虽说有些野心，也不过是出于对自身现状的不满而已，有抱负才能在宫里活得长久些，只是少些机遇罢了．

　　＂华姐姐，平日里你都很喜欢清静，今儿这是怎么了，突然就倾心声乐了呢，虽说我知道姐姐手艺不凡，倒真的很少见到你摆弄这些的呀．＂

　　华嫔起身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动作极其优雅，这就是所谓的气度吧，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而我只是倚靠在椅背上，看着她慢条斯理的动作．

　　她将一杯茶递给了我，道：＂也不知怎么的，今儿倒是来了兴致，又正好卫妹妹来了，也就打发一下辰光，不过宫里最近多了很多流言，都是关于你的，方容华被贬为更衣，据说是你使计，而更多的是说，你以这件事情提高你在宫里的威望，想谋夺皇后之位．＂

　　听到此事，眸光微微一暗，脸色只怕也不太好，卫氏看着我时带着一丝惊诧，我继而微微一笑，道：＂我犯得着这样做吗？这宫里上上下下，对我的非议还少吗，就凭着这一张脸，就分去了他太多的关注，怨恨我的人太多了，方容华被贬，不过是正好撞在了圣上最疼的地方，怨不得任何人，只不过有些事也不是我能够够得到的，比如皇后之位，我也没那个野心．＂

　　这样的谣言，只怕也是由来已久，自我进宫开始，这样的流言蜚语就已经开始在宫中流传了吧，只是那时的我根本没有在意罢了，而如今这个问题再一次摆在自己的面前，也由不得自己不正视了．

　　这样的话题多少有些沉闷，况且立后之事也并非我等低等嫔妃可以议论的，新后的人选也尚未选定，立后一事传扬开来，引得后宫众人个个跃跃欲试，好似皇后会是自己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一般．

　　＂两位娘娘都颇得皇上的宠爱，后宫之中谁不羡慕，即便皇上册立了新皇后，也不会亏待两位娘娘，就是不位临四妃，也定是一宫主位，执掌一宫事宜了，即便是皇后，想来也会顾忌皇上，不会为难两位的．＂

　　我知卫氏这一番话说出口，定是又在自伤身世，俘虏出身的她，虽然逃过了一劫，进了宫侍奉宫中贵人，又得皇上青睐颁以位份，却又不十分得宠，常常被宫中出身好的嫔妃嘲讽奚落，也难为了她．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不希望立后大典举行，虽说心底里的醋意让自己觉得酸酸的，可这并不是全部的原因，宫中妃嫔虽多，可位临主位的妃嫔却一个都没有，这也不得不让人觉得奇怪，或许先行册立一些后宫主位，会更好一些吧．

　　＂我进宫来，也有两年时间了吧，你们在宫中日子久，上一次选秀之期，是在什么时候呢？＂

　　这个问题来的突兀，她们二人都是一愣，但看到她们脸上的笑容时，便知道她们已然知晓我的意思，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不必把话说得太清楚明白．

　　＂回尘娘娘的话，在娘娘进宫的前一年，就有过一次选秀，这一次被贬的方容华，就是那一年被选进宫来的，说来再过两个多月，又到了选秀之期了，若是这时候进行册封大典，倒是和选秀相冲了．＂

　　立后和选秀都是大事，若真是要操办起来，虽然会局促很多，但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却有碍皇家颜面，相信太妃和皇上也都想到了这一点，只不过事情被提了出来，又不得不有所交代．

　　喝完了杯中的茶水，便站起身来，道：＂卫妹妹果然聪慧过人，如今的位份真是委屈你了，相信以后你会有出头之日的．华姐姐，今日叨扰已久，我这就先回去了，他日得空，我们三人再好好聚聚，把酒言欢．＂

　　回到紫仪宫，心情大好，准备了些好酒好菜，一个人在暖阁中自斟自饮，倒也自得其乐，似乎身体也好了许多，酒过半巡之后，觉得晕沉得很，唤来司棋，交代她去找上一次为自己把脉的太医找来．

　　半柱香之后，太医就到了暖阁之中，道：＂微臣韦纪堂给娘娘问安，娘娘万福玉安．＂

　　＂太医起来吧，劳烦太医跑这一趟了，我觉得身子不爽利，还请太医给诊断一下，我是不是生什么病了，若是不要紧就罢了，若是有什么问题，太医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他眉头一皱，起身为我把脉，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他便匆匆离开了，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我不由得笑了笑，令人收拾了桌案上的残羹冷炙之后，便躺在了榻上闭目养神，等着一场好戏的开幕．

　　＂怎么回事，前几日看着还好好的，今日怎么会突然就病倒了呢，你们这些太医都是做什么的，若是尘嫔的病好不了，朕就要你们拿头来见！＂

　　听到了皇上暴怒的声音，我就知道他是个聪明人，会将事情办好的，这样一来，就注定了他是我这一边的人了，看来往后可以重用他了．

　　我挣扎着下榻想给皇上请安，便被他拦了下来，道：＂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病倒了呢，你看你，唇赤颧红的，看着都让人觉得心慌．太医，尘嫔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怎么会这样？＂

　　＂启禀皇上，娘娘本就玉体羸弱，加上近来天气反复，娘娘宿寒侵体，又是气血两虚内热虚高的症状，需要慢慢调理方可根除，不过还请皇上放心，臣一定会竭尽所能，不会让娘娘有事的．＂

　　太医的话出口，他也稍显放心，便让太医退下，暖阁之中就只剩下彼此两人，安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微微合上了眼，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和安详．

　　属于我们的时间，其实很少很少，他身边有这样多的如花美眷，每一个都等待着他的眷顾和垂怜，若是能把他多留在身边一刻，那也是好的，只是今日将他诓来紫仪宫，却不是为了享受这样的静谧．

　　＂皇上，近几日你瘦了好些，是不是为了立后的事情而感到烦恼？臣妾没什么能够帮到皇上的，臣妾感到很是不安．＂

　　对于我的自责，他并不以为然，声音轻柔而和缓：＂你不必想得太多，只要你开开心心的，就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事情，就让朕操心吧，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要养好身子，别的就别管了．＂

　　他的语气多少都显露出一丝沉重，想必立后的人选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在后宫中甄选，朝中的派系又多，只怕一时之间难以统一意见，若是从宫外择选，又无法立威，震慑后宫嫔妃，的确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抬头看着他，见他微微点头之后，才又说道，＂三年一次的选秀又快到了，何不以选秀之事，暂时押后立后大典，于朝堂上以甄选良家淑女充实后宫，借以遴选新后人选，再借此抬一抬后宫嫔妃的位份，或许会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