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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讽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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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棋素来都是稳重的人,也不会为这一两句话便怒从心生,看着她依旧淡然的模样,心里也安稳不少,而眼前的陈贵人却面带笑容,似乎很满意她自己方才的表现,又或者是对指使我身边的人做这做那感到高兴.
"陈贵人今儿个来,想是来与我叙旧的吧,现在暖阁内也只剩下你我二人,有什么话想说,也方便得很,不如有话直说吧,这样也可以免得互相忖度对方的心里,也省了不少功夫,你说呢,陈贵人."
她打量了我一番,道:"素知娘娘是个爽快人,没想到竟这样爽快,既然娘娘已然开口,嫔妾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后宫之中已有传言,皇上即将册立新后,嫔妾出身卑微,不敢奢望后位宝座,但也想借此机会扬眉吐气,若能晋位,也好沾沾喜气不是?"
难怪了,今儿竟亲自到访,原想着她对自己的态度,说心中没有芥蒂是不可能的,支开我身边的人,想也是为了方便说这些话,但后宫晋位大事,又怎是我区区嫔位之人可以置喙的,且不论太妃仍在,代理后宫之事的通贵仪和淑婕妤说话也比自己有分量.
司棋端着茶进了暖阁,放下了茶盏之后,便退了出去,清了清嗓子,道:"陈贵人,立后大事,你我自然是插不上手的,至于册立大典之后的妃嫔晋位,也不是我能够说得上话的,这件事,求太妃和通贵仪淑婕妤,不是比与我言语更有效吗?"
她猛地把头一抬,眼眸中有说不清楚的复杂意味,忽然,嘴角微微一挑,道:"娘娘想必是自谦了,以娘娘的得宠来看,在皇上面前稍稍说上几句,就可以让人受益匪浅,又何必这样推诿呢,让人觉得娘娘为人太过虚伪."
低头抿着茶水,对她的话也并没有即时给出回答,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缓缓言道:"即便是我虚伪做作又如何呢,既然陈贵人对我这般不满,又何必来这儿,这般低声下气地说话呢,这样不觉得你自己更加虚伪吗?就算我有这样的能力,左右皇上的决定,我也不会这样做的,有本事,你自己去和皇上说道."
她猛地一拍桌子,嗖的一声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叫嚣道:"李敏佳,你以为你自己是谁,有什么资格这样和我说话,我来恳求你,是给你面子,你不过是一个出身贫寒的女子,皇上对你好,也不过是图一时的新鲜,你以为你能得宠多久,你就一定能笑到最后吗?你别做梦了,皇上不会喜欢你太久的,我等着你失宠的那一天!"
直到陈氏离开,才真正感觉到心里的痛,她说的话又何尝不是自己所顾虑的呢,若是以前,沉浸在他的宠爱之中,是一件多么令人羡慕令自己陶醉的事情,但当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这样的宠爱便成了最大的利器,生生地戳着自己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杯中的茶水已经凉透,苦涩的味道充斥在口腔之中,可我感觉不到丝毫苦涩的味道,微微闭了眼,阻止眼中的泪水滑落下来,脸颊上有微微的湿润.
因为皇上即将立后的事情,整个后宫已经沸腾了起来,纷纷猜测着新一任皇后会是谁,有的人自信满满,认为自己与后位不过一步之遥,更多的人只是关心着册立新后之后,后宫的局势将如何变化.
前途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也只在于皇上对自己的这张脸何时厌倦,只要他一直在意,在旁人眼中,我就是荣宠不衰的宠妃,无需担心自己会有一天成为冷宫中的一员,在孤寂中走完自己的下半生.
宫里四处充斥着谣言,时时刻刻都有新鲜的谣言出炉,新后的人选也在人们的猜测中,选定了她们认为可能的人,通贵仪和淑婕妤都在其列,也许在她们看来,这两个人署理后宫多年,是备选皇后的不二人选,而一直颇得宠爱的懿婕妤也成为了热门人选.
漫步在御花园之中,看到了冬日将近生命重新萌芽的迹象,万物复苏,皇上的心也该从这么多年的冰封中重新走出来,迎接他新的春天,后宫佳丽众多,可皇后之位只有一个,谁才是最胜任的人选,的确是一件费脑筋的事.
"尘嫔娘娘吉祥,这样的天气,娘娘怎会出来散步呢,据说娘娘是最畏冷的了,万一冷风侵体,可是会伤身的."
这样柔媚的声音,让我想起了有一面之缘的卫氏,转身一看,卫氏着一身素雅的贡缎衣裳,更显得其清尘脱俗的味道,只是眼角的那一丝媚态太着尘世的味道,稍稍打量了她一番,似乎多时不见,她的眼中又多了几丝无奈.
"卫妹妹怎穿得这样单薄,这些日子虽然不再那样寒冷,但总是凉意侵人,着了风寒总是不好受的,况一旦册后大典举行,妹妹风寒未愈,出席不了大典,总会受到些非议的,这样于妹妹也不是好事."
卫氏走到自己身边,微微抬手,我一愣,也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微扶着她的手徐徐前行,虽不明白她的哀愁从何而来,但也猜到了几分,怕也是与立后有关吧,如今后宫无主,通贵仪和淑婕妤还可互相掣肘,若是册立了皇后,不愿与人为善,那后宫将永无宁日.
"娘娘进宫时日虽然不久,但想必也已明白了后宫的生存法则,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即便身处高位,也要处处算计,以免有人危及自己的地位分享自己的宠爱,后宫的女人,老去了一些,总会有新的进来,而皇上却只有一个.都说娘娘出身卑微,可妹妹之微贱,却是旁人难以企及的,妹妹出身俘虏,侥幸未丧命,送入宫中为婢,机缘巧合之下,被皇上看中,如今在宫中多时,便因为出身太差,一直低人一头,即便想摆脱这样的尴尬也不能."
宫中的可怜人多,红颜未老恩先断的更多,在这红墙之内抑郁一生的大有人在,而眼前的人想摆脱这样的困窘,却毫无办法,也许她努力引起皇上的注意,成为嫔妃,也是为了想成为人上人,不再为这样的出身困住吧.
在我的心里,其实也很矛盾,若论出身,自己也不过如此罢了,仅仅因为一张与先皇后相似的脸庞而颇得圣宠,至今不衰,这让多少人红了眼,却也因此多受非议,不过是因为一张脸投机取巧罢了.
"妹妹的苦处,我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只是我也身处两难之中,后宫中的事,也并非是我能够置喙的,太妃不喜欢我们这样出身的妃嫔,我们也只能唯唯诺诺,若是争宠争位份,被太妃知晓,我们只会死无葬身之地,我劝妹妹一句,不管如何,来日方长,办法总会有的,这一次的立后,虽说是个机会,也总要找准时机,否则只会前功尽弃,千万不要心急,从长计议才好."
不知道她对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多少,看她一脸沉郁的模样,想来也是不甘心的吧,若我是她,也许我也会如此吧,这样渴望得到肯定,而这样的肯定,在宫中只能通过提高自己的位份博得皇上的宠爱才可以.
"尘嫔娘娘,果然是好兴致,是不是紫仪宫的偏殿太暖和了,让尘嫔娘娘觉得不舒服了呢,竟在这样的时节出来散步,还和出身这样微贱的人在一起,难道真的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嫔妾还真觉得两位走在一起,挺般配的呢."
这话音刚落下,就传来一阵笑声,卫氏因为这一番话,脸涨得紫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着出身不好,她在宫里的位份也一直不高,到如今也还维持在当初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位份,也难怪这些人会这般奚落于她,只是她们是冲着我来的,连累了她罢了.
这些人都曾见过,只是在一时间想不起她们是谁,这样的话敢说出口,想来也是出身极好的了,向来世家寒门都是对立的,也不想和她们多争辩什么,牵过卫氏的手,便绕了过去,本想息事宁人,可就是有些人想无事生非.
"娘娘就想这么走了吗?这样多无趣啊,不如咱们姐妹一道坐下来絮叨絮叨多好啊,何必这样不合群呢,难道这就是深得宠爱的尘嫔娘娘的作风吗,原来是这般目中无人妄自尊大的呀,好在娘娘出身低微,不然他日册为皇后,岂还会有我们姐妹的出路啊."
转过了身,怒目相对,道:"不要把我的忍让当做好欺,你这样步步紧逼句句刺人,就是你的教养了吗?我看你与市井泼妇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投生了一户好人家罢了,人不分高低贵贱,只在于品德是否高尚.我劝你们别多做纠缠,不然不会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拉过卫氏快步走着,直到远离了她们,才缓下了脚步,心知这一次与她们结下了梁子,往后也少不了狭路相逢的时候,想着自己即便深得宠爱,也逃不过被讥讽的命运,最重要的便是身居高位手中有权,这样便可看着她们匍匐在自己的脚下俯首称臣.
在一处小亭坐下,努力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看着卫氏,道:"方才那些人,想必妹妹都是熟悉的,宫中的妃嫔很多,我甚少出门,也不能够全部识得,妹妹在宫中多年,她们位份为何家中背景怎样,妹妹可否一一告知?"
卫氏微微蹙眉,道:"妹妹晓得她们,既然姐姐问起,妹妹也知无不言,方才领头的,是方容华,家中是做盐商买卖的,在宫中出手十分阔绰,刚进宫时,也颇得皇上宠爱,只不过这两年淡了下来,后面跟着的几个,着鹅黄衣裳的是玉贵人,生性恬淡,但因为前两年被人谋害胎死腹中之后,便成了如今这样了,另一个着淡紫对襟衣裙的是柴列荣,出身倒是很好,可惜是前朝皇室之后,虽被选进宫,但一直停留在列荣位上,是个没主见的人,方容华要强,便对方容华言听计从,剩下的那个是刘更衣,原本是方容华进宫时带的陪嫁丫鬟,皇上一时兴起,便临幸此女,封了更衣之后,便不再问津."
没想到这些人的出身倒是参差不齐,除了方氏可恶了些外,其他的几个倒也不一定是真想与自己作对为敌,看来这个方氏倒是个值得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