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风中叮当》繁花不落地

44、继承&告别 4

　　书房门被从外推开。朱丽叶·斯莱特林站在门口。她的外表似乎没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整个人的气质，却仿佛经历了一次千锤百炼的淬火与重塑，多了一份沉淀下来的、不容侵犯的威严，与内敛如深渊般的磅礴力量感。她走进书房，脚步稳定，径直走到萨拉查身边，然后，伸出双臂，紧紧地、用力地拥抱住了这位赋予她新生身份与归属的老人。

　　“萨拉查，”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破壳新生后的坚定与力量，“我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从今往后，我是朱丽叶·斯莱特林。”

　　萨拉查回抱着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里那股曾经躁动不安、彼此冲突的力量，此刻如同经过了熔炉的锻造，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强大，也……更加驯服于她的意志之下。他知道，这是她真正的蜕变与新生。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如同一位真正的父亲。“朱丽叶……”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赞许，“是个好名字。象征着勇气、炽烈、为认定的信念与所爱之人不惜对抗整个世界……与你，很相配。”

　　他松开怀抱，后退半步，仔细地、如同审视一件精心完成的杰作般端详着她。当他的目光触及她的双眼时，微微一顿。那双曾经清澈见底、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眸，此刻已永久地变成了深邃、神秘、如同最上等紫水晶雕琢而成的颜色。清澈依旧，却仿佛沉淀了万年的星光与无数故事的重量，美丽得令人心悸。

　　“很漂亮的紫色眼睛，”萨拉查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真诚赞叹，甚至有一丝骄傲，“与斯莱特林的银绿色徽记放在一起，想必会形成一种独特而和谐的美感。”

　　真的很美。萨拉查在心中低语。这双眼睛，仿佛已经看透了生死的界限，承载了命运最沉重的馈赠与诅咒，却在最深处，依旧保留着那份纯粹不屈的、向往光明与守护的赤子之心。一眼望去，如同窥见了时光长河冲刷万年，最终沉淀下来的、最坚韧璀璨的灵魂结晶。有这样一位美丽、强大、内心拥有光明却又深谙力量与责任本质的继承人引领，或许是斯莱特林家族在崭新时代最好的选择，甚至……可能是整个巫师界未来某种微妙平衡的幸运所在。

　　“今天好好休息吧，”萨拉查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不容置疑，“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会非常、非常忙碌。”成为斯莱特林家族的合法继承人，绝非仅仅是一个名号的改变。那意味着无数尘封的家族秘史、庞杂到超乎想象的全球产业网络、错综复杂的古老魔法契约、与各方势力（无论是台面上还是阴影中）千丝万缕的关系、以及守护这一切所需的、更加强大精深的个人力量与政治智慧……都需要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去学习、掌握、并最终驾驭。

　　“萨拉查，”朱丽叶看着他，郑重地、一字一句地说道，“谢谢您。”

　　萨拉查没有回应这句感谢，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此刻，看到了遥远的未来，又仿佛是要将她此刻的样子——坚定、美丽、眼中闪烁着新生的紫芒——连同这份“圆满”的感觉，一起铭刻进自己即将回归星海的永恒记忆之中。

　　正如萨拉查所预言的那样，接下来的日子，朱丽叶·斯莱特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如同陀螺般的忙碌旋涡。萨拉查彻底卸下了最后一丝温和师长或朋友的面具，转变为一个严苛到近乎冷酷、要求完美到极致的“家主导师”。
　　堆积如山的古老羊皮卷轴、用早已失传文字书写的魔法契约、复杂精密到令人看一眼就头皮发麻的全球资产分布与损益图表、以及记载着魔法界数百年间各方势力秘辛与恩怨纠葛的加密档案……如同几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她面前。
　　新出炉的斯莱特林继承人，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权力越大，责任越重”，以及这份责任具体化后，是多么的枯燥、繁琐又令人窒息。

　　朱丽叶咬紧牙关，逼迫自己将全部精力投入这片枯燥而浩瀚的知识与事务海洋。每当被那些佶屈聱牙的古文字、环环相扣的条款逻辑和天文数字般的账目搞得心烦意乱、头晕目眩，几乎想要掀翻书桌、夺门而出时，她就会默默地、近乎仪式般地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那颗从考验幻境中带出来的、鸡蛋大小的深蓝宝石——“海洋之心”，将它端正地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
　　凝视着那宝石内部如梦似幻、永恒流转的彩虹光晕，想想这小小一颗宝石背后所代表的、斯莱特林家族千年积累的恐怖财富与资源，一股极其务实（或者说被萨拉查鄙视为“财迷”）的、名为“绝不能辜负这么多金子”的强大动力，就会神奇地从心底涌起，支撑着她继续埋首于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卷宗之中。她这种“望宝续命”、“睹物励志”的独特行为，不小心被前来检查进度的萨拉查撞见过好几次。

　　每一次，换来的都是这位伟大创始人毫不掩饰的、近乎翻白眼的鄙视眼神，以及一声从鼻腔里发出的、充满嫌弃意味的冷哼。显然，这位古老贵族世家出身的巫师，从未预料到自己千挑万选的继承人，在坚韧与天赋之外，竟然还有如此……接地气的一面。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当一份盖着霍格沃兹魔法学院创始时期古老印章、魔法契约条款清晰明确、最终产权归属人赫然写着“朱丽叶·斯莱特林”的厚重羊皮纸契约，被萨拉查轻描淡写地放到她面前时，朱丽叶还是惊得差点从高背椅上弹起来。魔法史课本上白纸黑字写着：霍格沃兹是由四位创始人共同建造的！

　　“萨拉查，这……霍格沃兹的产权……难道不是四位创始人共同拥有吗？”她指着契约上那刺眼的“唯一最终归属”条款，难以置信地问，声音都有些变调。

　　萨拉查当时正在批阅一份关于家族在北美某处魔法矿脉开采权的文件，闻言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讨论晚餐要不要多加一份沙拉：“戈德里克那个脑子里除了骑士荣誉和决斗技巧就装不下别的老狮子，会在乎这些琐碎的文书和地契？罗伊纳毕生的热情都献给了知识的迷宫与智慧的星辰，赫尔加的心血则在她的温室、厨房和所有需要温暖关怀的角落。至于他们各自的后裔……在漫长而动荡的时光中，早已断绝了明确的传承。那么，持续守护这座城堡的实际责任，以及与之对应的、法律上的完整权利，自然而然地，归于唯一尚存于世的创始人家族。”他顿了顿，用羽毛笔尖轻轻点了点羊皮纸的边缘，补充道，“况且，从最根本的土地所有权来说，霍格沃兹城堡及其所在禁林的地基，最初本就属于斯莱特林家族的祖产。法律程序上，毫无瑕疵，无懈可击。”

　　拥有一所魔法学校！而且是英国唯一、也是全欧洲公认最好的魔法学校！这份认知带来的冲击与隐约的兴奋感，让朱丽叶心潮澎湃了好几天。
　　她无数次在脑海中勾勒自己以所有者身份踏入那座古老城堡的情景，想象着漫步在熟悉又陌生的走廊，仰望礼堂的星空穹顶。
　　可惜，萨拉查明确而冷淡地表示：“现在还不是时候。在你完全掌控家族事务、自身力量也足以应对任何突发状况之前，贸然现身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与危险。”于是，她只能再次深吸一口气，默默地将目光从窗外的远方收回，落回手边那颗冰冷的宝石上，然后继续一头扎进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家主必修课”深渊里。

　　萨拉查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之沙正在指缝间加速流逝，那是一种平静的、不可逆转的消逝感。他没有试图用任何魔法去挽留这终将到来的时刻，反而像是精心校准着一艘航船最后的归期，坦然而宁静地等待着彼岸的召唤。他将所有残余的心血与精力，都毫无保留地倾注在将朱丽叶培养成一位合格、乃至出色的斯莱特林家主这件事上。
　　虽然她现在处理某些事务时，仍会偶尔流露出马家那种“直来直去”、“以力破巧”的影子，在某些古老贵族礼仪的细节上也尚显青涩，但萨拉查看到了她骨子里那种可怕的韧性、堪称恐怖的快速学习与适应能力、以及在骤然面对足以令任何人迷失的巨大权力与财富时，那份难得的清醒、审慎与日渐厚重的责任感。这让他感到一种深切的满意与安心。
　　朱丽叶曾小心翼翼地、带着不忍提议，希望他能留下一幅画像，就像霍格沃兹城堡里那些历代校长一样，至少能让后人有个凭吊与请教的对象。萨拉查毫不犹豫地、几乎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我对这个世界，已无遗憾，亦无牵挂。”他当时望着窗外交替的星河与晨曦，语气是一种彻底的释然与超脱，“一个优秀的、足以承载家族未来的继承人，就是我留给这个世界最好，也是最后的告别礼物。”
　　没有画像，意味着他将彻底切断与尘世的所有联系，不再留下任何可供后人瞻仰、询问、或更糟糕——利用的魔法痕迹。这份决绝的、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告别方式，是他身为萨拉查·斯莱特林，最后的、也是贯彻始终的骄傲。

　　终于，在一个阳光格外慷慨明媚、连空气中都仿佛漂浮着金色尘粒的宁静清晨，萨拉查·斯莱特林，这位跨越了整整千年时光长河的传奇巫师、霍格沃兹的奠基者之一、斯莱特林家族最后的直系家主，在斯莱特林庄园那间他使用了数年的书房里，坐在他惯常的那张高背椅上，安静地、平和地，闭上了那双洞察了太多世事变迁的绿眸。
　　他的□□，如同静静燃尽最后一滴蜡油的烛火，没有挣扎，没有痛苦，就这样平静地熄灭了。灵魂挣脱了躯壳的束缚，轻盈地、自由地，回归了那片他早已提及并期待的、浩瀚无垠的星河。

　　遵照他生前明确而坚决的意愿，朱丽叶·斯莱特林和亚当·格林为他举行了一场极其私密、简单却庄重无比的葬礼。没有邀请任何外人观礼，没有通知魔法部或任何与斯莱特林家族有联系的势力，只有他们两人，以及几位世代侍奉斯莱特林、对此早有准备、沉默而哀戚的家养小精灵。
　　没有奢华的棺椁，没有冗长的悼词，没有喧闹的送别仪式。因为萨拉查深知人心的贪婪与魔法界的复杂，他绝不允许自己死后的身躯，成为后世任何野心家、学者甚或是好奇者亵渎、研究或利用的对象。

　　在苏格兰北部一处偏僻而空旷、可以眺望无尽蔚蓝大海的陡峭悬崖边，朱丽叶亲手点燃了包裹着萨拉查遗体的、特制的洁白丝绸上面用银线绣满了斯莱特林的银蛇图腾与古老的守护符文。
　　在亚当低沉压抑、无法完全止住的抽泣声中，在海风带着咸涩气息的吹拂下，明亮的火焰熊熊燃烧，吞噬了一切，最终化为灰烬与青烟，随风飘散。两人沉默着，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将那些洁白、温热的骨灰，一把一把地、带着最深切的不舍与最崇高的敬意，轻轻洒向悬崖下方那永不停息、深邃辽阔的蔚蓝大海。
　　阳光穿透稀薄的水汽，在纷纷扬扬撒落的骨灰微粒间，折射出一道微小却清晰无比的彩虹，仅仅存在了一瞬，便消散在咸湿的空气里，仿佛萨拉查·斯莱特林在这尘世留下的、最后一声无声的叹息，与最终的告别。

　　几乎就在萨拉查·斯莱特林的灵魂彻底回归星河、与大海融为一体的同一时刻，遥远的苏格兰高地，霍格沃兹魔法学校，这座千年古堡自身，产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城堡内外，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按下了静音键，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的寂静。

　　所有平日里在走廊飘荡、嬉笑、低语或恶作剧的幽灵——包括最爱吵闹、几乎无法无天的皮皮鬼——都在同一瞬间，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或声音，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
　　墙上那些充满了历代校长、著名巫师肖像的画框，此刻全都空空如也，画中人物不知去向，只留下静止的风景或空荡的背景。无论教授们如何焦急地呼唤、询问，那些突然重新出现在画框边缘、面色凝重、眼神哀戚的画像人物，他们似乎只是暂时退避到了画中世界的最深处，都只是沉重地摇着头，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仿佛被一股源自城堡本身的、巨大的悲伤与某种更高规则的力量，扼住了表达的喉咙。就连最活泼好动、神经最大条的格兰芬多学生们，也敏感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莫名压抑与肃穆，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窃窃私语都变成了气音。

　　这座屹立千年、见证了无数悲欢离合、承载了无数魔法梦想的古老城堡，在它的四位创造者中最后一位、也是与它羁绊最为复杂深沉的那一位真正离去、彻底消散于天地间的这一刻，仿佛拥有了生命般的感知，陷入了最深沉的静默哀悼。
　　它用这种超越寻常魔法理解的方式，表达着对一位真正主人的逝去的悲伤，同时……也像是在默默地调整着自身的某种“频率”，以一种无声的讯息，向着所有与之紧密相连的敏锐生灵宣告：霍格沃兹，一个旧的时代随着那位银绿色眸子的巫师彻底落幕；而一个全新的、未知的、由一位紫眸继承者引领的时代，即将在不远的未来，揭开它的序幕。
　　风暴或许还在酝酿，但改变的钟声，已然在城堡古老的基石深处，沉沉地敲响了第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