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正文 ...
-
【一】
盛夏六月，烈日当空。
明教影月弟子陆萨雅正顶着正午最毒辣的太阳追猫。
给奶牛猫坐坐喂完水后，此句暂不处理）她正看地图向北寻下一处水源，结果猫动动鼻子往西边跑了。
接着就闹鬼了！
陆萨雅被坐坐带着误入苍云军和奚人战斗的埋尸地。转身离开时脚腕却被扯住。
“贼人！纳命来……”沙哑到如同野兽低吼的声音从陆萨雅脚边响起，话音落下，握住脚踝的力量也随之消失。
居然有活人？！
看着这人身穿玄甲，陆萨雅连忙把人拖出来，拍拍他的脸颊：“醒醒，醒醒。”
男人面色苍白紧闭双眼，干裂的嘴唇以极小的幅度开合：“奚……狼……小……小心……”
听不清。
当务之急是找到能救治伤兵的人。
陆萨雅给男人灌下余下清水，半背半托地将人带回雁门关。
男人意识模糊，偶尔能听到他的自言自语：“阿姐，你又来救我了。”
陆萨雅纠正：“中原人你可不要乱认亲戚，我可是家里面的独苗苗！”
拖着人来到雁门关外三里处，头晕眼花的陆萨雅终于遇到巡逻士兵。
“你们的将士在西北方遇敌，唯一活着的被我带回来了。”
【二】
夏季炎热，陆萨雅又缺水，把人交给士兵后自己也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深夜。
灌下一碗解暑的药汁，没那么头晕的陆萨雅欲起身走走，经身旁医女沈琪提醒，发现她的裙摆正被人紧紧地攥在手里。
攥着裙摆的人，正是她白日救下的苍云士兵。
“这……”陆萨雅坐在床上扯裙子。
没扯动。
又去掰那人的手，又失败了。
真是人重，力气也大。
沈琪坐在一旁，制止陆萨雅：“小燕白力气大得很，等人醒来就应该会放手，强行剥开别弄坏了你漂亮的裙子。”
陆萨雅珍惜这从教里带出来的最后一件完整衣袍，坐回床上。
夜里无事，她同沈琪随意聊着，话题逐渐偏移到燕白身上，她讲起燕白的伤。
全身多处刀伤加头上一闷棍，多亏头上这一棍子让敌人以为他死透了没补刀，燕白才能活到陆萨雅路过此处。
“对了，回来路上他一直喊我阿姐。”
沈琪面上出现一丝恍然：“我还以为他把他阿姐忘了，我同你讲讲燕家的事吧。”
开元八年，薛直元帅奉皇命重新整合玄甲苍云，燕家父母亦在征召之列。燕白与阿姐燕灵皆在雁门关出生。
燕灵天资卓绝，十一岁通过入门考核加入女卫营。燕灵主修分山劲，一手苍雪刀出神入化。
变故发生在七年前，安禄山联合奚和契丹两族，围剿玄甲苍云。
燕父燕母在退回雁门关的路上力竭战死。
撤退到雁门关外时，燕白已然力竭，眼看刀锋即将落在身上，他提盾去挡。
燕灵却先他一步挡下敌人攻击，与其战斗起来。
“快后撤！”燕灵挡在弟弟身前一刀砍飞敌人，掩护弟弟往城门跑去。
敌人如同潮水，连绵不绝，砍倒一个，顶上两个。
战至此时，燕灵提盾的手都在抖，回头见城门近在眼前，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燕白推向门内。
也是这回身的片刻，一柄狼牙砍刀贯穿燕灵的身体。
城门关上前的最后一瞬，燕白眼里只有姐姐被砍飞的右手和飞溅而出的殷红血液。
此后，燕白主修铁骨衣，他要获得力量来保护他珍视之人。
听完，陆萨雅叹气，拍拍燕白粗糙的手背：“也是个可怜人啊。”
长夜漫漫，坐坐在床边睡得很香。
【三】
第二日正午，陆萨雅坐在竹床上跟燕白干瞪眼。
“放手，我不是你姐，我要去吃饭。”
“姐等会儿就有人来送饭了，你好不容易来看我一次，多陪陪我吧！”回答她的是燕白耷拉的眼睛和小心翼翼地商量。
“不行！”
两人争执间，沈琪端着食盒从远处走来。
“在吵什么？”沈琪将一盘炒好的青菜放在两人之间，又拿出两碗扣着鸡蛋的梗米饭和杂粮馒头。
燕白率先开口：“沈琪姐，我姐好不容易来看我一次，还非要现在就走。”
“那我劝劝她，你先吃饭。”
安抚好燕白，沈琪坐在陆萨雅身边低声说：“这孩子打小就轴，脑子现在也不太好用，能否请你装几天他的姐姐？”
“可我打算去长白山看雪。”陆萨雅拒绝道。
“得到十月份才能下雪呢，现在就算去了也没有雪看。”沈琪向她科普。
那岂不是跟她老家一样？陆萨雅有些兴致缺缺。
见她不说话，沈琪继续道：“不如先在雁门关住下来，过几月再走也不迟。”
陆萨雅点头算作答应。
“多谢。”沈琪道谢后，对着燕白说，“你姐说不走了，好好吃饭吧！”
“太好了！”燕白眉毛弯起，眼睛笑成月牙。
陆萨雅看着傻兮兮的燕白，暗自在心里摇头。
傻孩子。
心里虽然说人家傻，却伸手把碗里的鸡蛋拨给燕白：“你吃吧，补身体好得快。”
“我不吃，姐你吃！”
【四】
陆萨雅在雁门关一住就是三个月。
前两个月，燕白就待在她身旁几乎不会离开。
她右边坐着奶牛猫坐坐，左边坐着傻笑的燕白。
像只小狗。
不过最近这个月，燕白就很少找她了。
伤势恢复得差不多后，燕白恢复训练和执行巡逻任务，两人不过见了几面。
燕白也没再交过她姐姐。
这三个月陆萨雅也没闲着，她在女卫营姐妹们的帮助下认识了许多中原字，现在已经能熟读话本。
读话本学习的方法实在太好用，她要写信推荐给好朋友曲嫣一起来学！
如今已是九月，陆萨雅计划离开雁门关，继续向北往长白山去。
临行前一晚，许久不见的燕白突然来到她帐篷门口，浑身带血一看就是刚从战场上撤下来。
燕白气喘吁吁，深呼吸后压着情绪开口：“怎么不跟我说就要走？”
陆萨雅直接挑明：“你的伤好了，扮演姐姐的任务结束，现在我做回陆萨雅，往北走。”
“可是，我……”燕白没有继续开口，转而说：“最近雁门关外不太平，奚人和狼牙又有所动作。”
“没关系，我会潜行，他们发现不了我。”
“不行，我会……”燕白话未说完，号角声已然响起。
东径关方向狼烟升起。
有敌袭！
宋森雪的声音响彻雁门关：“先锋营还能动的，速速来广场整合，同我前往东径关！”
燕白留下一句：“关外凶险，你还是先待在这里。”转身往广场奔去。
陆萨雅还未见过敌军冲卡，也想去凑个热闹。
待她来到东径关时，先锋营的队伍只行军到一半。
陆萨雅隐身站在城墙上，望着下方的身穿紫袍手拿弯刀的奚人士兵。
她记得这群人。
上个月她在广武城找新话本时，也有几名同样穿着的人拿着刀在街上见人就砍。
沈琪说过，他们是奚人，是敌人。
对待敌人，不必手软。
城墙下的奚人有近百人，抵御他们的苍云士兵却只有不到二十人。
陆萨雅即刻跳下城墙，朝着奚人后排攻去。
暗杀之道，身法诡谲。
陆萨雅每次现身就会带走一个奚人士兵的性命。
守关的苍云将士只看见后排金色光芒闪烁，紧接着惨叫声入耳，视野中的敌人便倒下一人。
有人大喊：“继续攻杀！是支援来了！”
待先锋营的将士以最快速度赶到东径关时，战场上的奚人士兵已被斩杀五十余人。
其中过半都是诡异的一刀毙命。
有了先锋营的加入，东径关的局面很快被控制。
陆萨雅潜行到一旁观战。
敌人被全部剿灭干净，余下士兵打扫战场时，宋森雪突然朝着陆萨雅隐身的方向开口：“不知是哪个势力的小友来此助战，不知可否一见？”
陆萨雅见已被发现，显露身形：“明教影月弟子陆萨雅，见过宋前辈。”
“我瞧你有些眼熟。”
“近几月游历到雁门关，见此地景色不错多待了些时日。”陆萨雅拱手。
宋森雪大笑：“这里已经无事，陆姑娘可同我一起返回苍云堡。”
“好！”
解散后，燕白才找到时间同陆萨雅说话。
“我不是说让你留在关内，怎么自己跑去了？”
“我这也没受伤啊，不用担心我，便宜弟弟。”
“谁要关心你！”燕白气得脸色涨红。
与此同时，苍云堡统领议事厅内。
以长孙忘情为首的几人面色严肃地讨论着。
长孙忘情：“斥候部队已经发现狼牙统领穆尔德的踪迹，他在雁门关外五十里驻扎，结合关外这几月动向，狼牙和奚人正共同图谋我雁门关。”
宋森雪面色铁青：“经过七年的养精蓄锐，我苍云将士从之前的三百人扩增到如今的一千余人，可面临四千名敌人，还是……唉……”
“如今唯有一计。”风夜北起身将代表穆尔德的小旗折断，“直捣黄龙，暗杀敌方将领。”
“谁领人去！吾等可都不会潜行的身法，想潜入那里可不容易。”申屠远问。
“有人可以。”宋森雪开口，“雁门关内有一年轻的明教弟子，擅暗杀。她今日刚在东径关帮了我们大忙。”
风夜北点点头，“那我们做两手准备。”
【五】
陆萨雅今日立大功，晚饭多分到一只羊腿，她掰下足够吃的部分，余下放在燕白的盘子里：“吃吧，姐姐我吃不了。”
燕白没看羊腿一眼，他握上陆萨雅的手：“你不要走好不好。”
“不行呀，我跟人约好了替她去北方看雪。”
“你再等等，雁门关的雪也很美。”燕白连忙补充。
“听说长白山还可以滑雪戏冰……”
两人说话间，有苍云士兵来找：“陆姑娘，宋统领有事找您相商。”
从议事厅出来，陆萨雅登上城墙望向漆黑的夜空。
燕白爬上城墙坐到她身边：“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陆萨雅下意识答道。
其实是事关她生死的大事。
宋统领希望她可以协助苍云军，偷偷潜入大将营帐将其暗杀。
她本就擅长暗杀。但暗杀一名狼牙将领的事，她没有做过，她害怕自己能力不够。
她还要归家，她还没替曲嫣看过雪。
她怕死。
陆萨雅迷茫着，远方却出现点点火光。
“那是什么？”她问。
燕白站起身，拿起盾刀遥望那处：“无家可归的村民。近半年狼牙和奚人四处烧杀抢掠，他们家园被毁，来雁门关寻求帮助。”
“一直都这样吗？”
“圣人不仁，天下大乱久矣。我苍云子弟尽当努力维护世间百姓。我去接应！”话落，燕白跳下城墙往远处迎去。
“喂……”陆萨雅跟着站起身，目光追随燕白而去，脑子里却闪过一路上的点点滴滴。
鲜血染红的大地，只余残垣断壁的废弃村落，背井离乡只为活下去的众多流民……
鲜少人安居乐业。
“我想好了。”她会去。
生在乱世，她也要为这世间出一份力。
她也要做话本里的大侠。
陆萨雅转过身，步伐坚定地往议事厅走去。
【六】
三日后，陆萨雅同申屠远和两百苍云精锐行至狼牙答大营外三里。
“陆姑娘你先行潜入，待军营四方有烟升起，即刻动手。若是没有一击必中，点燃信号弹，我即刻赶到！”申屠远道。
陆萨雅点头：“好。”
身影消失前，她听到身后的燕白道：“万事小心，若有变故，我会即刻赶到你身边。”
“好。”
丑时一刻，狼牙军营寂静无声，值夜士兵低头打着瞌睡。
陆萨雅站在穆尔德的营帐顶，等待出手信号。
下一秒，营地四周狼烟四起。
陆萨雅翻身潜入军帐，瞬间解决两名守卫，圆月双刀闪现耀眼的橙色光芒。
“净世破魔击！”
弯刀割在穆尔德脖颈，发出砍在金属上的脆响。
“不好。”一击未成，陆萨雅割破帐顶发出信号，隐没身形藏进角落。
“小贼哪里跑！还好我生性多疑，睡觉都要戴着这金属护具！”穆尔德猖狂大笑，拎起武器四处抡打，“看我将你打出来！”
看到信号的申屠远欲从远方赶来，路上却突然杀出一人。
“你的对手是我！”另一位奚人将领直接向申屠远发起攻击。
申屠远伸手去挡，吩咐道：“燕白，你领着小队率先赶过去。”
“是！”
陆萨雅跟穆尔德在营帐中你追我躲，等待援军到来。
又过去几分钟，失去耐心的穆尔德气势暴起，营帐中的物品竟凭空飞起，朝着四面八方飞溅而出。
砚台里未干地泼了陆萨雅一身，迫使她显出身形。
穆尔德猖狂大笑：“先杀了你，我再去会会你们的统领！”
千斤锤抡向陆萨雅，她挥刀去抵，却被巨大的力量击飞出营帐。
穆尔德跳出帐篷意图追击，迎面就被一面盾牌拍在脸上。
“你的目标是我！”燕白跳至陆萨雅身前，将人护在身后，手一招就收回盾牌。
他将盾立在身前，对身后的陆萨雅道：“我挡住他，你在身后偷袭，再撑一会儿我们还有援军。”
陆萨雅从地上爬起，重重点头，绕到穆尔德身后，橙色蓝色的刀光混合着从双刀上冒出，没入敌人身体。
一百六十人穿上狼牙兵服混入军中，造成的混乱有限，许多士兵朝着主帐赶来。
燕白小队主修铁骨衣擅守御，但伤害有限，随着主帐前的敌军数量增加，他们快顶不住了。
众人的正中间，穆尔德的攻势却依旧不减，他一锤钉在燕白的盾上，将盾打出裂痕。
“不好！援军什么时候到，要撑不住了。”燕白略有些焦急。
陆萨雅也发现这一点。
她的攻击力不高，不足以破穆尔德的防御。
那只能试一试这招了。
先补上一招无明魂锁，限制穆尔德的行动。
“崇光斩恶去病苦，万相人心万相晖。”巨大的蓝色虚影自陆萨雅身后展现，跟她同步挥刀斩向穆尔德。
“伟大的光明神阿胡拉马兹达，请赐予我力量！”
灿烂的光辉倾泻而下，一刀，两刀……
盾牌应力碎裂，千斤锤将燕白击飞老远。口中吐血，依旧拿起刀砍向穆尔德。
同时，陆萨雅的第六刀也已斩出。这最强一击打破穆尔德的护盾，甚至将人斩开大半。
“不……不可能……”穆尔德的身躯轰然倒地。
远处杀伐之声渐起，是援兵来了。
陆萨雅力竭，跪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燕白踉跄地将她扶起，“多亏你了。”说完他身体一松，挂在陆萨雅身上。
“这次我有保护好想保护的人了。”他喃喃着。
燕白额头一凉，抬眼看向天空。
下雪了。
“阿雅姑娘，下雪了。雁门关也有好看的雪景。”
“我喜欢你。”
“你能不能再陪陪我……”
良久，陆萨雅答道：
“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正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