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开局，和三个拉拉困在异次元超市》沈悬

4、美发沙龙

　　门外丧尸的指甲刮擦着铁皮，声音像生锈的锯子在每个人的颅骨内来回拉扯。
　　林焰的后背死死抵着堵门的洗发躺椅和毛巾柜，汗水沿着她利落的下颌线淌下，没入被雨水和污迹浸透的篮球背心领口。肌肉记忆让她下意识调整了重心——不是硬顶，而是像在篮下卡位那样，用整个身体的协调去对抗冲击。苏静没有浪费一秒。她的目光像无影灯下的手术刀，迅速而冰冷地剖过秦知微和陆柒的状态——生理指标，以及那些更隐蔽的、正在崩裂的裂隙。
　　秦知微扶着冰冷的理发椅，指尖陷进仿皮椅背。呕吐的冲动还堵在喉咙口，但比那更先攫住她的是另一种熟悉的眩晕——信息。太多信息。空气里腐臭的化学成分，地上尘埃的分布模式，门外撞击的频率节奏……它们不受控地涌进她的大脑，试图自行拼凑成某种“可分析的现实”。她闭上眼，指甲掐进掌心，用刺痛对抗着系统界面那些疯狂跳动的标签。
　　陆柒滑坐在地砖上，抱着膝盖。她的颤抖很特别，不是剧烈的战栗，而是一种细密的、几乎无声的震颤，像被低频音波持续击打的水面。她的眼睛盯着虚空某处，瞳孔微微扩散——【环境感知】被动展开的副作用。她不是在发呆，是在“接收”。太多“压力”，太多“扰动”，太多“不对劲”。这个黑暗空间像一张浸满了负面情绪的宣纸，而她就是那张被迫吸饱墨汁的纸。
　　“秦知微。”苏静的声音切进来，平稳，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像止血钳精准夹合，“关掉它。”
　　秦知微猛地睁开眼。
　　“你的分析能力。关掉。或者至少，把接收阈值调到最低。”苏静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没有安慰，只有清晰的指令，“你现在接收的冗余信息超过负荷了。它们在消耗你的判断力。保留对化学药剂和工具的基础鉴定，其他，屏蔽。”
　　秦知微张了张嘴，想反驳这不可能做到，信息涌入就像呼吸一样被动。但苏静的眼神让她把话咽了回去。那眼神她在手术室见过——主刀医生对即将失控的仪器下达最后通牒。她深吸一口气，不是试图平静，而是强行向系统下达指令：【信息分析·范围限定：手持物品及直接威胁】。
　　脑内翻腾的洪流陡然一滞。太阳穴的抽痛稍缓。她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冷汗。
　　苏静已经转向陆柒。她没有碰她，只是将声音压得更低、更平，像在陈述一组需要核验的体征数据：“陆柒，听我说。你的感知范围，现在收缩到五米。只关注两件事：第一，门外压力点的数量变化趋势；第二，这个房间里，除了我们四个生命体征，还有没有‘会动’的东西。回答我，能做到吗？”
　　被赋予明确、有限的任务，像抛给溺水者一个具体的浮标。陆柒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落在苏静脸上。她用力点头，闭上眼睛。几秒钟后，她声音很轻但清晰地说：“门外……压力点比刚才多了……大概三成。它们在往门这边聚集。房间里……水槽下面，有小的扰动。还有……”她顿了顿，指向储藏间方向，“那扇门后面……有压力，但……是静止的。很奇怪。”
　　“水槽下面可能是活物，老鼠或者别的。”秦知微哑声接口，她已重新站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那种带着审视距离感的锐利，“储藏间里的静止压力……需要确认。可能是尸体，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不能分头。”林焰从门那边转过头。她没看任何人，视线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店内的阴影角落，身体始终保持着一种蓄势待发的微蹲姿态，那是常年训练形成的防守姿势。“外面那些东西没散，听动静还在往这儿堆。东西拿了就走，别节外生枝。”
　　“计划调整。”苏静的决策快得像条件反射，“原定二十分钟，压缩到十分钟。林焰，警戒门口，兼顾水槽方向。秦知微，搜集目标物资：电池、充电工具、化学药剂、毛巾。用你限定的分析能力做快速筛选。陆柒，你跟着秦知微，感知范围维持五米，重点监控储藏间方向，有任何‘压力’性质变化，立即预警。”
　　“收到。”秦知微立刻行动。店内窗户都被厚重的窗帘遮挡，她直接从背包侧袋抽出小手电，按下开关。一道笔直的光束刺破昏暗，扫过狼藉的店面。染发膏、烫发水、剪刀、吹风机……她的系统界面不再涌入杂乱信息，只对光束聚焦的物品跳出简注。效率提升，但那种被强行“降频”的感觉，让她心底生出一种异样的空洞和不安。
　　陆柒紧贴在秦知微身侧，闭着眼，像一株依赖宿主才能定向生长的藤蔓。她的感知小心翼翼地向储藏间方向延伸。那团“压力”还在，黏稠，沉重，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滞涩感。不像是外面丧尸那种充满破坏欲的沸腾，更像某种东西在缓慢地……腐烂？或者说，凝结？
　　林焰和苏静背对背站立。林焰面朝店内，消防斧没有像之前那样随意提着，而是反手握在身侧，刃口朝外，这是一个更利于在狭小空间快速挥劈的姿势。她的目光反复扫描水槽区域和几个视觉死角，肌肉记忆在评估每一个潜在威胁的角度和距离。苏静则面朝被堵住的后门，反手握着她那把长水果刀，刀尖微微下垂。她的注意力大部分在门外愈发密集的撞响和抓挠上，但耳朵同样捕捉着店内每一丝异动——秦知微翻找物品的摩擦声，陆柒略显急促的呼吸，以及自己胸腔内因为精神力消耗而略快的心跳。
　　“电池，五号、七号各两板，充电宝两个，电量满格。”秦知微语速很快，将东西塞进背包侧袋。“充电式推剪一把，刀头锋利。无菌毛巾三包。”她又走向靠墙的化学药剂架，光束扫过一排排瓶子，“双氧水……酒精……染发剂……等等。”她拿起一个深色小瓶，【信息分析】给出简注：【高浓度过氧化氢（约35%），强氧化剂，性质不稳定。】她动作顿了顿，没有像往常那样开始分析其不稳定条件或潜在用途，只是沉默地将其用毛巾小心包裹，单独放进背包夹层。
　　“啊！”陆柒突然低呼，眼睛睁开，手指下意识攥紧了秦知微的衣袖。
　　“位置？”苏静头也没回，声音绷紧。
　　“水槽……下面，出来了！”陆柒指向洗头区。
　　手电光立刻甩过去。
　　一只皮毛脏污、体型硕大的老鼠从水槽柜门缝隙钻出。它没有逃窜，反而蹲在原地，扭过头。手电光束下，它的眼睛泛着不正常的暗红色。它张开嘴，露出沾着秽物的尖牙，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嘶嘶”声，不是恐吓，更像某种……浑浊的抽气。
　　“丧尸鼠？”林焰肌肉瞬间绷紧，脚下一步微滑，调整了面对老鼠的方向，斧头微微抬起。
　　“不完全像。动作还保有敏捷性，但攻击性异常，目测携带病原体可能性极高。”苏静快速说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不要主动接触。秦知微，加快速度。”
　　那老鼠似乎被光线和人的气息刺激，在原地焦躁地转了小半圈，暗红的眼珠死死“盯”着她们，却又没有立刻扑上。
　　秦知微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她抓起货架上几把未开封的剪刀和厚柄梳子塞进背包，目光最后落在那扇紧闭的储藏室门上。“陆柒，里面情况？”
　　“压力……没变化。还是那样。”陆柒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困惑，“但是……感觉更……更‘浓’了。而且……”她犹豫了一下，“好像有……一点点别的……我说不清楚。”
　　“情绪？”秦知微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迟疑。
　　“……可能。”陆柒低下头，为自己这个不靠谱的描述感到羞愧，“有点像……但很模糊。”
　　苏静和林焰也听到了。林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短促的气音，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管它是什么。门关着，没动静，就别管。拿完东西，找路。”
　　“风险需要评估。”苏静的目光在储藏间门和外面不断传来撞击声的后门之间快速移动了一下，“如果里面有潜在威胁，在我们寻找出路时爆发，会更被动。秦知微，陆柒，谨慎靠近，确认门内情况。如果无法确认或感觉危险，立刻退回。林焰，注意掩护，重点依然是门口和水槽老鼠。”
　　秦知微点头，从背包里抽出一把刚放进去的剪刀，反手握在身前。她看了一眼陆柒，女孩脸色发白，但还是跟了上来。
　　两人挪到储藏间门前。这是一扇普通的木门，漆皮斑驳，把手积灰。秦知微侧耳贴上木板——一片死寂。她看向陆柒。
　　陆柒闭眼，眉头紧蹙。几秒后，她摇头，声音轻得像耳语：“压力……还是那样。没动。但那种‘别的’感觉……好像近了点。”
　　秦知微握住门把手，冰凉粗糙的触感。她缓缓拧动。
　　“咔哒。”
　　门锁弹开的声音在寂静中异常清晰。
　　她将门推开一道狭窄的缝隙。
　　手电光楔入黑暗。
　　首先涌入鼻腔的，是更浓郁的灰尘味，混杂着一丝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光束照亮近处堆叠的美发用品纸箱和散落的杂物。
　　秦知微将门再推开一些。
　　光束向深处延伸。
　　然后，骤然定格。
　　在储藏室最内侧的角落，一堆空纸箱和旧杂志的阴影里，蜷缩着一个人形。
　　一个女人。
　　穿着沾满污渍的美发沙龙围裙，长发披散。她背对着门，肩膀正在极其轻微地、规律地耸动。
　　她在哭。
　　压抑的、近乎无声的啜泣，从那个角落断断续续地渗出来。
　　她还活着。
　　秦知微的心脏狠狠撞了一下胸腔，握着剪刀的手指骤然收紧。她张了张嘴，一个音节卡在喉咙里。
　　“别动。”苏静的声音几乎贴着她耳后响起，冷静得可怕。不知何时，她已经无声地靠近了门口。“看她的手。”
　　手电光颤抖着下移。
　　那女人放在身前地面上的手，手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紫色，指甲缝里塞满了黑红色的垢污。而她从围裙下露出的一截小腿上，皮肤布满暗沉斑块，有几处已经溃烂发黑，边缘渗出粘稠的、半透明的液体。
　　她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