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万万年》越山月

2、 好险，差点就让自己住上别墅了

　　王琼玖端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听着一旁医生和姜德音的对话，大气不敢出。

　　她的直系领导，也是潮城分部的话事人，就是车窗边的女人，名叫姜德音。不久前，在车上听到陈姐的介绍时，王琼玖还惊讶了一下，这家公司迎新还是大领导亲自来的吗？

　　虽说她是职场菜鸟，但也不至于真的蠢到当着领导面问这种问题，于是只能客套地拍马屁，感恩公司感恩上司。

　　“呵。”

　　那段流利的口条还没结束，一直没说话的姜德音盯着那张纸，突然轻笑出声，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王琼玖的耳尖动了动，立刻收声，坐得更加板正了些。她上车的时候就瞧清楚了，那是她的简历，大头照还在上面笑得比谁都傻呢。

　　“是不是以为我们是诈骗。”姜德音淡淡的嗓音传过来。

　　明明是疑问句，但王琼玖听出了些不太在意的笃定，仿佛对面根本不关心她的回答，也没想要维护公司形象。

　　“没有没有，是我太紧张了。”

　　王琼玖连忙揽过责任，表着衷心。哪儿能在这种送分题上出差错啊，小瞧了她嘛不是。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

　　“最近，”姜德音顿了顿，斟酌着用词，说得很慢，“有没有梦到萤火虫？”

　　“啊？”

　　王琼玖回不过神来，迷茫地“啊”了一声，下意识去看陈姐寻求答案。却见在这个提问出来后，陈姐收起了笑，也一脸凝重地看着她。

　　没听到答案，姜德音放下了薄薄的那张纸，转过头，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她：“散开又聚拢成你的样子。”

　　“和你说话。”

　　“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

　　姜德音屈起手指叩了叩茶几，示意她回神。桌面上，还铺开了王琼玖刚才做的各项检查出的单子，数据纷繁复杂。

　　反正她没看明白。

　　“总结医生说的重点。”

　　姜德音放松地往后靠了靠，双腿交叠，单手支着太阳穴，静静地盯着她。

　　医生也将身体完全侧向她，鼓励的目光投了过来。

　　王琼玖瞥了一眼检查单，认真回想了刚才两人的对话内容，按照自己的理解提炼了一下，才迎上她们的眼神，有条不紊地回答：

　　“医生说，我体内的能量过载，身体素质在基础能量载体的及格线以下，需要加强训练。除此之外，按照部门划定的心理健康状态标准，各项数据也堪忧，建议进行定期心理辅导。”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从普通人类的身体状况来看，各项指标都算正常。”

　　虽然这些话都超出了王琼玖的理解范围，但她没有疑问。再大的疑问，在公司荣誉墙的各种表彰前都不算什么。

　　工作嘛，上手后就会了。为了十万她可以。

　　“没有问题？”

　　姜德音没对她的总结作出评价，只是无波无澜地问了一句。

　　王琼玖头脑风暴了一下，还没正式上岗的她该怎么滴水不漏地回答这个问题，“没有问题”的问题是什么问题，入职的问题还是体检的问题，人岗匹配的问题还是其它问题。

　　高位者安静的等待极具压迫感，更别提旁边还有一位慈爱的医生。

　　她凌乱了。

　　但事不宜迟，王琼玖又快速在脑海里立了各个论点，补充论据，再用各个逻辑关联词串联起来，捋顺。

　　刚要张嘴发表演讲，就见医生叫了终止，劝道：

　　“德音，开了几天的会你也累了，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她转过身去的同时，背地里小幅度扯了扯王琼玖的衣服，示意她别再说话。

　　姜德音点了点头，看了王琼玖一眼，才把双眼阖上，嗓音里泄出一丝疲惫：“先让玉伶带她。”

　　“好。”

　　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王琼玖整个人才完全放松下来，心底说不上什么滋味。

　　虽然气场很吓人，但她莫名接收到了姜德音对她的关心。不，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重点关注。

　　可是，为什么呢？

　　她这么普通，总不能是因为她能斩妖除魔吧。

　　王琼玖胡思乱想着，一会儿想起被她拍死的黑烟，一会儿怀疑陈姐怎么来得那么巧。突然，她蓦地结合了车上的那个问题，萤火虫，说的不会是那些杂乱无章乱飞的银光吧？

　　非常诡异的银色光点。

　　“哟，这么恋恋不舍咱们老大？”

　　她还在发愣，就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落在她肩膀上的手。

　　王琼玖回过头去，瞬间又被勾魂摄魄。

　　好伟大的一张脸。慵懒的法式大波浪搭配一身剪裁得体的旗袍，精致的鹅蛋脸上，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不踮脚的话，王琼玖刚好可以被她像拎小鸡仔一样拎起来。

　　这还是这位大美女穿着平底帆布鞋的情况下。

　　“来得这么快？”

　　这位名叫钱邦光的医生双手揣着兜，乐呵呵地和来人打着招呼。

　　陈姐在医院门口就被人叫走了，似乎要去处理急事，只给了她一个满带歉意的眼神，就头也不回地上了另一辆车。医生的名讳还是她注意到胸牌，默默记下的。

　　没有陈姐的她，如同自行车失去了踏板。

　　“老大发话，哪儿敢不从。”来人笑着拍了拍王琼玖的肩膀，而后自然地搭在了她的肩上，很是亲昵。

　　王琼玖鼻尖浮动着她身上的香水味，身体都有些僵硬，站军姿似的听她们聊。

　　闻言，钱邦光安心了，习惯性地把刚顺出来的笔夹在胸前的口袋里，还扶了扶眼镜：“这正好，你领着小王工作，我得去看看曼曼的情况。”

　　“赶紧去赶紧去，你不出马，她得倔到和她偶像见面才上手术台。”

　　语气里满是头疼。还有一些咬牙切齿。

　　钱邦光应下，灰白的鬓边笑出几折褶子，对着王琼玖简单介绍：“小王，这位就是带你的前辈李玉伶，你跟着她好好学。”

　　“玉伶，不许欺负人。”

　　钱邦光警告似的看了李玉伶两眼，才匆匆离开。

　　王琼玖竖起耳朵，准确无误地听清了“欺负”两个字，心理建设了好一会儿。虽然网上都有传新人小白进入职场遭受霸凌什么的，但她不是好欺负的，绝不会忍着。

　　她可不是什么软包子！

　　“真软啊！”李玉伶像是忍了好一会儿，等钱邦光一走远，她就迫不及待上手捏王琼玖的脸蛋，“刚才见着，以为是谁家的小包子成精了跑我们这来呢。”

　　李玉伶微微弯了弯腰，笑得像花儿一样，还轻轻扯了扯。

　　王琼玖在脑内检索了下，前辈揉面团似的捏扯自己的脸算不算职场霸凌，如果反击算不算小题大做。

　　可是这位前辈没有恶意诶，只是爱抚了下自己的面部肌肤，按摩都比这用力。

　　比姐姐的巴掌先来的，是指尖的茧子和一丝植物汁液的腥气。

　　什么味儿？

　　刚开始琢磨，王琼玖就喜提头顶的两巴掌。她被拍懵了，感觉自己的头发在颅顶蹦了好几下。

　　疑惑地抬头看向李玉伶，却见李玉伶心情很好地直起身来，眼神示意她跟上自己，就开始往外走。

　　步子很快，又照顾王琼玖似的，慢了下来。

　　“先解决住宿问题吧。你想和老大一块儿住吗？”

　　李玉伶略微想了想，才侧过头，眉目间尽是笑意，语调也温温柔柔，说出来的话却石破天惊。

　　石破天惊逗“琼玖”。

　　王琼玖整装待发，神经紧绷地等着前辈的发问和安排，没料到来了这么一出，口腔里赞美公司赞美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还呛着了。

　　“咳咳。”王琼玖干咳了几声，不敢置信地望着她，顿觉自己失态，又着急忙慌地收拾了自己的表情，只泄出一个兜也兜不住的：

　　“啊？”

　　“或者，你想和我住？”

　　李玉伶笑眯眯地丢下又一枚重磅炸弹，脸上几乎是立刻浮起一层热情，笑得更甜了。

　　可即使是表现得眼影上的细闪似乎都在欢迎她入住，王琼玖却在这位美女前辈的眸子里品出了些“你敢答应我就把你埋了”的深不可测。

　　“不用不用。”

　　王琼玖连忙挥着手拒绝，生怕慢了今晚就要在坑里赏月亮。

　　“啊，挺可惜呢，”李玉伶为难地叹了口气，一副很伤心的样子，“只能委屈你去住老大的大平层了。有空找我玩，开泳池party啊。”

　　不是，她就非得在这二位惹不起的大佬里选一个朝夕与共吗？没有员工宿舍，也可以上海螺找房啊？！

　　“玉伶姐，其实我可以自己租房子住的。”

　　王琼玖鼓足勇气，很有见解地提出自己的想法。捍卫隐私，守护十万。

　　“自己住……”

　　李玉伶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又停住脚步，上下看了看她，抱住胳膊：“最近见到的怪东西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王琼玖懵了，不清楚怎么话题拐到这儿来了，而后攥紧了皮质大包的带子，也没顾得上回答，神色中更加难以置信。

　　能看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事儿，她没对任何人说，怎么今天下锅煮饺子似的一个接一个全都知道了？

　　姜德音她们倒没什么表示，毕竟她没答。但这开门见山地问“奇怪东西”，真应了的话，不会把她当成精神病给抓到精神病院去吧？

　　李玉伶瞅着王琼玖变来变去的脸色，唇角提得更高，似乎更开心了。她弯下腰，满是探究地凑近王琼玖，红唇轻启：

　　“还有，背后的叶子疮，是怎么好的？”

　　这二十多年来的秘密被突然揭开，震得王琼玖丢了魂。

　　她任由对方靠近，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看清了李玉伶眼睛里属于自己的倒影，才察觉到二人的距离如此不妥，惊叫着跳了开来：

　　“啊！”

　　李玉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直起身，好整以暇地待在原地，给她时间反应。

　　王琼玖虽然还云里雾里的，但大学时期练就的如何应对夺命连环问的能力，让她条件反射地迅速分析目前已知的所有信息。

　　无论是陈姐让人别扭不解的表达，还是姜德音和钱邦光二人的半加密对话，都可以识别出“怪东西”和“叶子疮”是这家公司乃至公司上下每个人都熟知甚至习以为常的某种事物。

　　而这与她一直以来得不到解决的困扰，脱不开关系。

　　那确实，挺专业对口的。怪不得直接入职了呢。

　　王琼玖恍然大悟，整个人顿时放松下来，抬起手招了招，让李玉伶附耳过来。

　　李玉伶以为她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唇边的梨涡更深了，好脾气地低下身，好奇她要说什么悄悄话。

　　“你们当时拿我做药物实验，给了我爸爸妈妈多少钱？”

　　王琼玖就这样神神秘秘地开口。

　　李玉伶就这样震震惊惊地听着。

　　然后，李玉伶开怀大笑。

　　玉伶欣赏，玉伶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