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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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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在清晨六点十分，伴随着一声悠长疲惫的汽笛，缓缓滑入蓉城火车站。
车厢里瞬间炸开锅，睡眼惺忪的人们开始骚动，争先恐后地取行李，挤向过道。
孩子的哭闹、大人的呵斥、行李箱轮子碾过地面的噪音混杂在一起。
林薇没急着起身，她把最后一口凉掉的面包塞进嘴里，又灌了几口矿泉水，默默看着窗外月台上汹涌的人流。
“终点站到了！请所有旅客带好随身物品，按顺序下车！”
列车员嘶哑的喊声从远处传来。
差不多了。
她深吸一口混杂着泡面味和汗味的空气，弯腰拖出塞在座位下的行李箱，背上那个沉甸甸的背包，融入了移动缓慢的人潮。
挤出车厢，踏上月台，清晨略带湿凉的空气涌入肺腑，稍微驱散了熬夜的疲惫。
她随着人流走向出站口，耳边是各种口音的拉客声。
“妹儿，住店不？便宜卫生！”
“走不走？市区马上走，差一位！”
“乐山！峨眉！有没得？”
她目不斜视，紧紧抓着行李箱拉杆和背包带。
出站，找车，去三轮车市场。
身份证刷过闸机，她正式踏上了川蜀的土地。
没时间感慨，她快步走向出租车排队点，队伍长得令人绝望。
又转向旁边的网约车上车点，APP显示排队超过一百人。
要命。
时间就是金钱，字面意义上的那种。
她咬咬牙，目光扫到旁边停着的几辆摩的。
师傅们靠在车上，眼神睥睨地看着混乱的人群。
“师傅，去最大的三轮车市场，多少钱？”
她挑了个看着稍微面善点的老师傅问道。
老师傅上下打量她一下，尤其在她那个巨大的背包和行李箱上停留片刻。
“妹儿，你去那儿搞啥子？远得很哦。五十。”
“五十？打出租车都没这么贵吧？”
林薇试图讲价，虽然知道希望渺茫。
“出租车？你看看排好长的队嘛。而且那个市场偏，车子去了，空车回来亏死。
五十，走就走，不走算求。”
老师傅一副吃定她的样子。
“你把我当外地人豁嘛？”
林薇拿出妈妈以前砍价的架势。
“这点到市场才好多公里嘛！不要以为我没来过哈，市场边边就是个老校区，你还怕拉不到人吗！”
“你这个妹儿还凶也，早点说是本地人嘛。”
老师傅一脸吃惊。
“楞个嘛，20上车走起。”
她把行李箱横放在踏板上，自己侧坐在后座，紧紧抓着身后的金属架。
摩托车发出一阵咆哮，猛地窜入车流。
清晨的蓉城已经开始苏醒，公交车塞得像沙丁鱼罐头，私家车排起长龙，喇叭声此起彼伏。
摩托车在各种缝隙里灵活穿梭，风呼呼地刮过耳边。
林薇紧张得手指发白，生怕师傅一个急刹自己就飞出去。
这个师傅比黄色法拉利都还要凶猛啊。
约莫半小时后，摩托车在一个看起来颇为杂乱庞大的市场门口停下。
各种型号的三轮车、电动车密密麻麻地停放着，空气中弥漫着轮胎橡胶和机油的味道。
“喏，就这儿，蓉城最大的三轮车电动车批发市场。”
老师傅用下巴指了指里面。
“要得，谢谢师傅了。”
林薇付了钱，腿有点发软地下了车，把行李箱拖到路边。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市场。
各家店铺的老板正在开门，伙计们忙着擦拭新车，卸货。
询价、讨价还价、试车发动的声音不绝于耳。
她一家家看过去，比较着车型、电量、载重、货箱尺寸。
大部分老板看她一个年轻姑娘，只是随意瞥一眼，并不主动招呼。
终于，她在一家看起来规模不小的店门前停住，看中了一辆蓝色的燃油三轮车。
货箱够大，带棚顶，看起来挺结实。
“老板，这个怎么卖？”
她扬声问道。
一个穿着工装、满手油污的中年男人从一辆拆开的三轮车后面抬起头。
看到林薇，愣了一下，随即走过来。
“妹儿，给屋里头老人买？”
“我自己用。”
林薇拍了拍货箱。
“这个，烧油的，能跑多远？最大载重多少？”
老板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回答道。
“加满油跑个百八十公里没问题。拉个七八百斤轻轻松松。你要拉啥子？”
“拉点粮食，杂物。”
林薇含糊道，“多少钱？”
“裸车五千八，上牌保险另算。”
老板报了个价。
“这么贵？”林薇皱眉，开始发挥临时抱佛脚的砍价技巧。
“我看那边那家差不多的才五千二。老板，诚心要，给个实价。我今天就要，现款。”
她拍了拍背包。
老板打量了她一下，似乎判断着她的购买力。
“妹儿，我们这都是实价，质量不一样的。你看这个钢板厚度，这个发动机……”
他熟练地开始介绍。
“五千五，包上牌和基础保险。”
林薇打断他。
“行我就直接开走，不行我去别家看看。”
她作势欲走，这一招是绝招，大多数老板都经不起这一招的考验。
“哎哎哎，等等嘛。”
果然老板叫住了她。
“五千五太低了，亏本买卖做不得。
这样，五千七，包牌险，再送你一把大锁和雨篷。”
“五千五。”林薇坚持，这里少一千，其他地方就能多花一千。
“我再在你这儿买点东西。”
她指了指店里摆着的几桶机油，和维修工具。
老板磨叽了一会儿，最终一拍大腿。
“行嘛行嘛，开个张！妹儿你好会讲价哦。以后坏了直接来我这儿修，给你打折。”
“谢谢老板。”林薇松了口气，从背包里数出现金。
看着厚厚一沓钱递出去，心脏又是一抽。
签单、开发票、办临时牌照、学习基本操作。
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期间老板试图推销更贵的电瓶车，被她坚决拒绝。
油车虽然吵了点污染大了点，但是开山路稳妥，动力足。
而且油还能多买点，电以后停了，充都充不了了。
当她终于握着车把，发动这辆散发着新车和汽油味道的三轮车，缓慢而笨拙地开出市场时，已经快上午十点了。
阳光变得有些刺眼。
她戴着老板送的一顶印着“XX三轮”广告的丑帽子。
看着手机导航，朝着之前查好的大型农贸批发市场开去。
三轮车突突突的声音响彻街道，速度不快，但视野奇高，有种开着坦克招摇过市的错觉。
就是有点费胳膊，这个方向盘沉得很。
林薇边开边吐槽，这玩意儿的驾驶体验真是，一言难尽。
噪音污染+10086，回头率+10086。
这要是在北平开上路，分分钟被交警叔叔拦下教育吧。
不过，感觉倒是挺安全的，就这速度，想出个车祸都难。
批发市场在城郊结合部，规模大得惊人。
各种农产品、副食、调味品、日用杂货分区明确。
车流人流熙熙攘攘，各种方言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搬运工的号子声混杂在一起。
空气里弥漫着复杂浓烈的气味。
蔬菜的土腥、水果的甜香、水产的咸腥、调料的辛辣。
林薇把三轮车停在指定的停车场，交了五块钱停车费。
然后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拿出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清单，和一支笔，走进了这片食物的海洋。
她先直奔粮油区。
先买真空包装大米、面粉。
“老板，这种五十斤装的真空米，什么价？”
她在一家堆满米山面海的摊位前停下。
“一百一袋，批发价，不零卖。”
老板正在跟另一个采购商说话，头也不抬。
“我要得多。”
林薇提高声音。
老板这才转过头，看到是个年轻姑娘，愣了一下。
“你要多少？”
“先要，五十袋。”
林薇估算了一下三轮车的容量和承重，报出一个数字。
“五十袋？”
老板上下打量她。
“妹儿，开食堂还是小超市？”
“帮村里采购。”林薇面不改色地扯谎。
“能给什么价？要送货上门。”
她指了指外面的停车场。
老板来了兴趣，拿出计算器按了半天。
“你要得多，九十五一袋。送货的话，加五十块运费，给你搬到车上。”
“九十，运费三十。我现结。”
林薇开始砍价，妈妈说得对半砍，但是林薇怕被打死。
“哎哟，妹儿，你这价砍得太狠了……”
老板一脸肉痛。
最终以九十二一袋，运费四十成交。
林薇又定了三十袋五十斤装的面粉，同样砍到了差不多的价位。
看着伙计开始用拖车一摞摞往她三轮车那边运米面，林薇快速在清单上勾掉两项。
心里飞快计算。
这光是主食就干掉快八千块。钱真不经花。
接着是盐和糖。
她找到调味品区，直接要了十大箱盐（每箱50袋）和五大箱白糖（每箱20斤）。
盐是生存绝对刚需，糖是高效能量来源，还能防腐。
老板看她要这么多，眼神都变了。
“妹儿，你买这么多盐干啥子？又不是2011年要闹地震。”
老板一边开单一边好奇地问。
“乡下小卖部囤货，慢慢卖。”
林薇保持口径一致，要供应整个村呢。
“哦……”
老板将信将疑，但还是爽快地给了个批发价。
食用油买了十箱大桶装的菜籽油。
各种干货——木耳、香菇、黄花菜、海带、紫菜，每样都要了一大编织袋。
粉丝、粉条也没放过。
罐头区，她像扫货一样，肉类罐头（午餐肉、红烧肉）、鱼类罐头（豆豉鲮鱼、沙丁鱼）、水果罐头（黄桃、菠萝）各要了五箱。
这些东西沉得要命，但胜在耐储存。
买种子花了点时间，她找到专门的种子店，对照着清单。
白菜、萝卜、土豆种薯、红薯苗、南瓜、韭菜、小葱、大蒜、各种豆角。
每样都来了好几包。
老板看她买这么杂，还好心送了她一本薄薄的种植手册。
“妹儿，自己家种点吃啊？不用买这么多，种不完的。”
老板一边打包一边说。
“嗯，多种点，吃不完的喂猪。”
林薇敷衍道。
“哦，也是哈。”老板点点头。
等到所有这些物资都被伙计们用各种小推车、三轮车运到停车场，并艰难地塞进她那辆蓝色三轮车的货箱时。
林薇看着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东西，开始严重怀疑这车能不能拉得动。
以及等下怎么开车，后视镜的视线几乎被完全挡住了。
她额外付了钱，让伙计帮忙用粗麻绳紧紧捆扎了好几道，确保东西不会在路上颠散架。
就这么一趟，农批市场就花掉了接近两万五千元。
三轮车的货箱，已经满了七八成。
她不敢停留，爬上车座，发动车子。
三轮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速度明显比空车时慢了不少，方向盘也更沉了。
超载了！绝对超载了！
这要是遇上交警就完了，幸好看起来这边管得不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