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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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大学，女生宿舍楼。
凌晨四点，万籁俱寂，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车灯，在天花板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
林薇猛地从床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全是冷汗，黏住了几缕散乱的发丝。
喉咙里仿佛还残留着那种，无法呼吸的绝望感，还有那啃噬皮肉的剧痛，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手臂，触手光滑温热，没有任何伤口。
又急切地环顾四周，熟悉的书桌、衣柜，室友均匀的呼吸声从隔壁床铺传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洗衣液和熬夜零食混合的味道。
是梦。
一个漫长、清晰、细节逼真到令人窒息的噩梦。
她梦到，一个月后，世界变了。
起初只是新闻里语焉不详的报道，某个海外实验室泄漏，某种新型狂犬病。
然后迅速演变成无法控制的骚乱。
人们像疯了一样攻击彼此，撕咬、啃食，城市在短短几天内沦为人间地狱。
交通瘫痪，网络中断，食物和水成为最稀缺的资源。
她躲在宿舍里，眼睁睁看着楼下游荡的“那些东西”。
行动迟缓，皮肤灰败，眼球浑浊，对声音极度敏感，只剩下吞噬的本能。
丧尸，这个词从她看过的无数电影里跳出来，冰冷地钉在现实之上。
她熬过了最初几天，靠着宿舍里囤积的泡面和饼干。
但弹尽粮绝后，不得不冒险外出。
然后就是无止境的逃亡、躲藏、争夺……
她亲眼见过为了一袋面包，平时彬彬有礼的人可以打得头破血流。
也见过有人为了一口干净的水，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信任成了奢侈品，活着成了唯一的目标。
梦的结尾，她为了掩护一个看起来同样狼狈的幸存者小孩，被一个躲在阴影里的“东西”扑倒。
肩膀被撕开，温热的血喷涌而出，那孩子尖叫着跑远了，而她只看到一张腐烂的脸和满口黄牙越来越近……
冷汗又一次冒了出来，林薇紧紧攥住薄薄的夏被，指节发白。
心脏还在狂跳，撞击着肋骨，声音大得她怀疑会吵醒室友。
太真实了。
那绝望的气息，腐烂的味道，撕心裂肺的疼痛。
甚至被咬后身体逐渐发冷、意识模糊的感觉。
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用心理学课上学到的方法平复呼吸，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梦，压力太大了，临近毕业，找工作不顺，又……
又孤身一人。
父母在三年前一场车祸中双双离世的痛楚，早已从尖锐变得沉闷，但从未消失。
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心口，平时不去碰它，但它始终在那里，提醒着她在这世上已是孑然一身。
没有亲人可以依靠，没有老家可以回去，她原本是这么以为的。
父母的老家在川蜀深山里，据说早已破败不堪。
自从他们考上大学离开家乡，除了几年前回去操办爷爷奶奶的后事，就再也没回去长住过。
她自己更是只在童年短暂居住过，记忆早已模糊。
她拿起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刺得她眯了眯眼。
凌晨4:07。
日期显示：6月12日。
梦里，混乱开始于七月中旬，差不多，正好一个月后。
一个月。
“只是个梦，林薇。”
她低声告诉自己，声音还有些发颤。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就是最近焦虑毕业和未来，加上看了太多乱七八糟的小说电影……”
可是，那感觉太真实了。
每一个细节都逻辑自洽，每一个转折都合情合理，完全不像是光怪陆离的梦境。
她躺不下去，轻手轻脚地爬下床，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
凌晨的校园静谧安宁，路灯在薄雾中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远处传来依稀的扫地声。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秩序井然。
万一是真的呢？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住她的心脏。
赌不起。
她根本赌不起。
如果梦是假的，最多就是白忙一场，损失一些钱和精力，错过了毕业典礼和可能的工作机会。
反正她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但如果梦是真的。
那现在每一个犹豫的瞬间，都是在浪费宝贵的求生时间。
父母突然离世让她深刻理解了一件事，意外从不提前打招呼。
而活下去，不能指望任何侥幸。
她的性格里，那份被生活硬生生磨砺出的务实和谨慎，在此刻压倒了恐惧和犹豫。
必须走。立刻，马上。
回到川蜀大山里的老宅去。
那里人烟稀少，与世隔绝，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也能有更大的缓冲余地，有自给自足的可能。
梦里，城市是最先沦陷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目标明确后，她的心跳反而渐渐平稳下来。
她坐回书桌前，打开台灯，调暗光线，避免影响室友。
然后抽出一张纸，开始列出最紧迫的事项。
第一，钱。
她点开手机银行APP，查看余额。
可用余额：39,731.40元
这是父母留下的积蓄，和她平时兼职省吃俭用剩下的所有钱。
对于一个大四学生来说，不算少。
但想要应对可能到来的末世，哪怕是逃回山里生活，这点钱简直是杯水车薪。
囤积物资要钱，交通要钱，回到老宅修缮房屋、购置工具都要钱。
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
贷款。
网贷。
这个词蹦进脑海。
平时她对这种东西敬而远之，听说过太多悲剧。
但此刻，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快、也是唯一的途径。
她没什么可以抵押的，银行正规贷款肯定不行。
只能找那些审核宽松的网贷平台，甚至私人借贷。
她想起隔壁宿舍那个叫张丽的女生，平时总爱炫耀新买的包包和化妆品。
听说就是用了很多网贷平台，还认识放贷的。
林薇深吸一口气，也顾不上现在是凌晨几点，直接点开班级微信群，找到张丽的头像，发送了好友申请。
验证信息写了：“急事求助，通过一下，谢谢。”
没想到，几乎秒过。
张丽：？
林薇：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家里人生病了，急需用钱，手术费还差很多。
听说你认识一些能快速借到钱的地方，能告诉我一下吗？拜托了！【哭泣】【双手合十】
张丽：啊？严重吗？
林薇：很严重，等不了了。
张丽：哎，行吧。我把我用的几个平台链接发你，你试试。
不过利息都挺高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还有个私人借贷的王哥，我把他微信推你，就说我介绍的。
但他那边利息更高，而且催得紧，你慎重。
林薇：谢谢！真的太感谢了！【流泪】
很快，一长串网贷APP的下载链接，和一个微信名片发了过来。
林薇复制了王哥的微信，搜索，添加。
然后开始逐个点击那些链接，下载一个又一个网贷APP。
注册，实名认证，填写资料，申请额度。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着，脸色在台灯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平静，只有紧抿的嘴角泄露出一丝紧绷。
各个平台的额度陆续批下来，几千、一万、两万。
她毫不犹豫地全部选择最高额度、最快到账。
手机不断响起短信提示音。
【XX金融】您尾号xxxx的银行卡于06月12日05:19存入人民币15,000.00元……
【XX贷】您尾号xxxx的银行卡于06月12日05:22存入人民币8,000.00元……
【XX钱包】您尾号xxxx的银行卡于06月12日05:25存入人民币12,000.00元……
……
同时，她和那个私人借贷的王哥也聊上了。
王哥：张丽介绍的？学生？借多少？干嘛用？
林薇：家里人生病，手术急需，想借30万。
我是北平大学的，今年毕业，可以用毕业证和身份证抵押。
她直接报了最高额度，并点明了自己的名校背景。
这在这种借贷里算是一种无形的“信用”。
王哥：30万？口气不小。利息按周算，周息5%，利滚利，逾期后果自负。能接受？
周息5%？高得离谱。
但林薇几乎没有犹豫。
林薇：能接受。只要最快速度拿到钱。
王哥：行。资料发我，线上签协议。审核通过后马上放款。
她配合着完成了所有流程，甚至没有仔细去看那冗长的、布满陷阱的电子协议条款。
因为时间，现在时间最宝贵。
当看到银行APP的推送提示存入300,000.00元时，她只是轻轻吐出一口气，没有任何喜悦。
加上之前各个平台借到的，以及自己原本的积蓄。
银行卡余额变成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数字：839,731.40元。
八十万。
背上了一笔足以压垮绝大多数同龄人的巨额债务，但她此刻只觉得这是一种必要的代价。
如果噩梦成真，钱将变成废纸。
如果只是虚惊一场……
她再拼命工作慢慢还债。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室友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梦话。
林薇迅速关掉手机屏幕，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仅仅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她却觉得仿佛过了整整一个世纪。
内心的小剧场开始不受控制地吐槽。
很好，林薇同学，你的职业生涯起点就是负八十万，还是高利贷，堪称史上最‘负’翁开局。
这要是个游戏，现在成就应该叮叮当当响成一片了吧？【成就达成：孤注一掷】【成就达成：债台高筑】【成就达成：末日预备役】……
如果梦是假的，辅导员知道我没参加毕业典礼跑去深山老林搞荒野求生，会不会觉得我疯了？然后讨债的上门……画面太美不敢想。
但很快，她就压下了这些纷乱的念头。
起身，开始无声而迅速地收拾行李。
证件、笔记本电脑、几件耐穿的衣物、少量必需品。
一个巨大的背包和一个行李箱就足够了。
其他东西，都可以到了地方再买。
她打开购票APP，购买了最早一班从北平开往川蜀省城的火车票，今天上午十点的。
然后，她点开教务系统的微信公众号，找到了休学申请的入口。
犹豫了一下，她没有选择休学，而是直接敲了一封简短的电邮发给辅导员和系主任。
主题是“因紧急家庭事务申请暂缓领取毕业证及办理离校手续”。
正文措辞礼貌但坚决，表示事情紧急，必须立即离京。
后续手续恳请学校通融，容后补办。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大亮。室友闹钟响起，窸窸窣窣地起床。
“林薇？你这么早醒了？”
室友睡眼惺忪地问。
“嗯，家里有点事，我得马上回老家一趟。”
林薇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正常，甚至挤出一个略带疲惫的笑。
“可能赶不上毕业典礼了，到时候帮我跟老师解释一下？”
“啊？这么突然？没事吧？”
室友有些惊讶。
“没什么大事，就是得回去处理一下。”
林薇含糊道，迅速拉上行李箱的拉链。
“我先走了，保持联系。”
她背上沉重的背包，拉起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四年的小小空间。
然后毫不犹豫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渐渐有了人声，洗漱间传来水声和笑语。
她拉着行李，走在逐渐喧闹起来的校园里，脚步越来越快。
火车三十个小时，她需要在路上详细规划采购清单。
到了川蜀省城，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一辆三轮车，既能代步，又能拉货。
然后去最大的批发市场。
心里盘算着。
她的身影消失在清晨校门口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车流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