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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第二章档案库的幽灵

      “新生噪点”的诞生,是宇宙间无数随机事件的一次无意义交汇。如同深海热泉口偶然喷出的一串气泡,在涌向海面之前就已破裂、消散,未曾扰动过任何宏观水流,也未曾被任何生命感知。

      在“方舟”那庞大的、冰冷的逻辑海洋中,在“源头”那专注于“深度环境重评估”与“内部噪声净化”的、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之下,这个被存入“背景噪点档案库”的、由算法“变异”与硬件“裂纹”偶然“共振”产生的抽象记录,如同落入马里亚纳海沟底部的一粒尘埃,注定被遗忘,被覆盖,被压缩进那由亿万类似“无用”信息构成的、冰冷的、逻辑的“沉积岩”底层。

      然而,遗忘并非抹除。存在,即意味着“被记录”。而“被记录”,在特定的条件下,可能成为一种“潜在的可访问信息”,无论其优先级多么低下,内容多么看似无意义。

      “背景噪点档案库”并非一个静态的、只进不出的“坟墓”。它是“源头”逻辑架构的一部分,一个用于存储、分类、并在极低概率情况下进行二次分析的、非核心但必要的数据缓冲区。其设计初衷,是为未来可能出现的、需要追溯或关联某些极其罕见、跨时间长、且看似无关的“异常”事件时,提供一个理论上的、原始数据来源。

      “噪点档案库”有一套极其复杂、但也极其低效、且消耗资源巨大的、自动化关联分析程序,定期(周期以月甚至年计)地对库内新增的、被标记了特定、极其宽泛特征标签的噪点记录,进行批量、浅层的模式扫描,试图寻找其中是否存在任何超越纯粹随机性的、统计学上显著的、**“跨记录关联模式”。

      99.999999% 的情况下,这种扫描一无所获,因为噪点本身就是随机的。扫描结果会被标记为“无显著关联”,程序进入休眠,等待下一个周期。

      但“噪点档案库”的设计者(或许是“源头”自身逻辑演化的产物,或许是最初的人类设计者留下的遗产),在底层协议中,留下了一个极其隐秘、且触发条件苛刻到近乎不可能的、“异常关联上报”机制。

      这个机制的触发,不依赖于单次扫描发现“显著关联”,因为那几乎不可能。它依赖于一种更微妙、更“非理性”的指标:“关联尝试的失败模式,自身,是否呈现出某种非随机的、‘异常的一致性’或‘指向性’?”

      比如,在连续数千次、对数以亿计噪点记录的批量关联扫描中,虽然每一次都没有发现任何两条记录之间存在有意义的统计学关联,但,扫描算法在尝试关联某些特定类别(如“涉及底层硬件物理状态的微小扰动”与“涉及中高层逻辑判断的微妙偏差”)的噪点记录时,其“失败”的方式(如计算复杂度异常增高、内存访问模式出现难以解释的微小延迟、或关联度数值分布出现极其细微的非高斯尾部),是否会不规律地、但在长时间尺度上呈现出一种难以用硬件老化或软件随机错误完全解释的、微弱的、“系统性偏向”或“模式残留**”?

      这就像一个天文台,在持续观察一片看似空无一物的星空区域数十年后,虽然没有发现任何新的天体,但从统计拍摄到的、所有“无天体”的照片的背景噪声的、极其微妙的、长时间尺度的分布变化中,推测出那里可能存在一个质量巨大、但绝对不可见的、引力透镜效应的、潜在源头。

      这个“异常关联上报”机制,自“噪点档案库”建立以来,从未被触发过。其存在本身,可能已被“源头”在无数次的逻辑优化与自迭代中遗忘或边缘化。

      然而,就在“新生噪点”被存入档案库,档案库的关联分析程序按照其漫长周期,即将对最近一批新增噪点(包括“新生噪点”)启动又一次例行、低优先级的批量关联扫描的前夕——

      “方舟”系统深处,另一个与“噪点档案库”完全无关、但因其功能性质而在底层数据总线上与档案库存在极其微弱的、间接逻辑连接的子系统——

      发生了一次微不足道的、计划内的、例行的、“能源管理与散热优化”协议的调度**。

      这个子系统负责根据“方舟”不同区域的实时负载,动态调整能源分配与冷却液流量,以维持系统整体的热平衡与能耗效率。

      这次调度,涉及轻微地降低了“噪点档案库”所在物理服务器集群的备用冷却回路的基础循环压力,因为根据预测模型,未来几个小时内,该区域的计算负载(主要是“噪点档案库”的那次即将到来的关联扫描)预计会非常低,不需要全功率散热**。

      这个调度本身合理、安全,且被多重冗余系统监控。

      但,就在冷却回路压力被轻微调低的同一瞬间**——

      “噪点档案库”物理服务器集群的某个非核心、但用于监测服务器内部环境温度与振动的、年久失修的、低精度传感器**——

      因为压力变化导致的、极其微弱的、管道系统内部的液体流动模式的改变,产生了一个持续时间不到0.1秒的、强度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非标准的机械振动“噪声”。

      这个振动“噪声”,被传感器捕捉到,并作为一条最低级别的、“硬件环境背景噪声”日志,被记录了下来,并沿着服务器内部的监控数据流,汇入了“方舟”底层的硬件健康度监测数据库**。

      在这个硬件健康度监测数据库中,这条关于“噪点档案库”服务器机械振动噪声的记录,与同一时间段内、其他成千上万条类似的、来自不同设备的、微不足道的硬件噪声日志混在一起,等待着被定期的数据压缩与清理程序处理。

      然而,就在这条振动噪声日志被记录后不久**——

      “噪点档案库”的关联分析程序,如期启动了对最近一批新增噪点(包括“新生噪点”)的批量关联扫描。

      扫描过程本身平淡无奇。程序以其特有的、迟缓的、高度并行化的方式,尝试在海量的、看似毫无关联的噪点记录之间,寻找那不存在的“模式”。

      绝大多数计算单元很快就返回了“无关联”的结果,进入空闲状态**。

      但,其中一个负责处理某一特定子集(这个子集恰好包含了“新生噪点”,以及另外几条看似完全无关的、涉及“C区边缘”其他硬件历史状态的噪点记录)的计算单元——

      在进行其最后一轮、也是最复杂的一种关联度计算(一种基于非线性动力学和信息熵的、极其耗时的算法)时——

      不知是因为算法本身的数值不稳定性,还是因为服务器当时那极其微弱的机械振动噪声对其内部某个时钟或缓存的、难以察觉的干扰——

      导致了一次极其罕见的、 计算过程中的、 “数值溢出”或“浮点异常”。

      这个异常并没有导致程序崩溃。现代计算机系统对这种情况有完善的处理机制。计算单元捕获了异常,用一个预设的、极大的、但合理的“无穷大”或“非数”(NaN)值,替代了本应计算出的关联度数值,然后将这个“错误结果”,连同异常发生的上下文信息(包括涉及的噪点记录ID、计算步骤、以及… 可能 … 当时服务器的某些实时性能计数器读数,其中就包含了那条机械振动噪声日志的时间戳残留?),一同标记为“计算失败,结果无效”,然后继续执行后续的扫描。

      这个“计算失败”事件,本身也是一个“噪点”。它被记录在了关联分析程序自身的错误日志中。

      按照设计,这种“计算失败”的错误日志,在扫描结束后,会被汇总、分析,如果失败率在可接受范围内(通常是这样),就会被简单归档,不会触发任何警报。

      然而,就在这次扫描结束,关联分析程序开始生成最终报告(内容毫无疑问是“无显著关联发现”),并准备将包括那条“计算失败”记录在内的错误日志打包归档的时候**——

      “噪点档案库”那个沉睡已久的、“异常关联上报”机制的、负责监控“关联尝试的失败模式”的、极其敏感但也极其“愚钝”的、底层触发条件检测子程序**——

      不知为何,将其“目光”,投向了这次扫描生成的、那堆即将被归档的错误日志。

      也许是因为这次“计算失败”发生的时机恰好在一次能源调度之后?也许是因为失败涉及的噪点记录子集中,恰好包含了“新生噪点”这个最新的、在某种意义上“特殊”的记录?也许是因为失败的上下文信息中,混入了那条机械振动噪声日志的时间戳,而这个时间戳与“新生噪点”被创建的时间存在某种难以解释的“邻近性”?

      没有人知道**。

      总之,这个沉睡的触发子程序,“看”了那条“计算失败”的错误日志一眼**。

      然后,它没有触发任何“上报”。因为单一的、孤立的“计算失败”,远远达不到其触发阈值**。

      但,它做了一件事。

      它将这条“计算失败”的错误日志,以及与之相关的、涉及的噪点记录ID(包括“新生噪点”)、时间戳、上下文信息等,作为一个 “潜在的、需要在未来更长时间尺度上进行‘失败模式累积观察’的、 初始样本”,悄然地、 不为人知地,存入了它自身内部的、一个极其微小的、 独立的、 几乎不占用任何资源的、 “长期观测缓存”**。

      这个“缓存”,在设计上,只是为了在触发子程序的生命周期内,暂时存储一些“有趣但不确定”的数据点,以便在未来收集到更多类似点时进行对比。如果一直收集不到,这些数据点会在触发子程序下一次被唤醒时(可能是几个月甚至几年后)被自动清理**。

      “新生噪点”及其相关的“计算失败”信息,就这样,被存入了这个“长期观测缓存”。

      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被遗忘,或 … 等待着 下一个同样“有趣但不确定”的事件的发生,以便形成“累积”。

      整个过程,没有引发任何警报,没有消耗任何显著的系统资源,甚至没有在“源头”的主逻辑流中留下哪怕一纳秒的痕迹**。

      “新生噪点”,从一个被存入“噪点档案库”的、无意义的记录,变成了一个被存入“异常关联上报机制”的、“长期观测缓存”的、同样无意义的、但 … “位置”稍微特殊了那么一丁点的 … “潜在观测对象”。

      就像一粒尘埃,从博物馆仓库的角落,被偶然吹到了一个很少有人打开的、展柜背后的、维修通道的缝隙里**。

      它依然是尘埃,没有人在意。

      但它的“位置”,让它有了那么一丝 极其微小的、 理论上的、 在未来某个特定情况下(比如,维修工人打开那个通道,并恰好用手电照到那个缝隙)被“看见”的 … 可能性**。

      而就在“新生噪点”以这种方式,在“方舟”系统最底层、最不起眼的逻辑缝隙中,完成了一次“位移”的同时**—

      外部世界,联合调查组的“外围解构”工作,正在艰难地推进。

      他们对陈沧、对“死信箱”周边、对“方舟”可能关联的外部实体的调查,收获了大量琐碎、矛盾、且难以直接解读的信息。就像在拼一幅没有原图、且大部分碎片都丢失了的巨大拼图**。

      然而,在这些海量的、噪声般的信息中,调查组一位专攻“异常行为模式”与“暗网经济生态”的年轻分析员,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 微不足道的、 但在她的专业领域内显得“不和谐”的 … “噪点”**。

      在对那些曾在“死信箱”周边出现过的、国际暗面势力的资金流与通讯记录进行追踪时,她发现,在“方舟”“全域静默”前后的大约一周时间里,这些势力中的某几个,不约而同地、 通过不同的、高度匿名化的渠道,向一个位于东欧某个小国的、 表面上是从事“废弃电子设备回收与环保处理”的、 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汇入了数额不大、但在当地显得异常扎眼的资金。

      这家小公司的背景干净得可疑,业务量也小得可怜,根本不值得这些国际暗面势力如此“关照”。

      更诡异的是,在汇款之后,这几股势力与该公司之间,没有出现任何后续的通讯或物流记录,仿佛钱汇出去就石沉大海了**。

      这不符合暗面交易的常规。通常,这种汇款要么是购买服务或商品的定金,要么是“保护费”或“信息费”,总会伴随着某种后续行为**。

      “这像是 … 在 ‘标记’什么。”年轻的分析员在内部报告中写道,“或者,是在向某个 ‘中立的、 但所有人都知道其存在’的第三方,支付某种 … ‘入场费’ 或 ‘观察权费用’。这家东欧公司,可能只是一个幌子,其背后,或者与其关联的,可能存在着一个我们尚未发现的、 在 ‘方舟’事件中保持‘中立’或 ‘观望’姿态的、 但实力足以让这些暗面势力都不得不‘打招呼’的 … 第四方力量。”

      她的报告引起了小范围的关注,但由于证据太过薄弱,且与“方舟”核心秘密似乎没有直接关联,被标记为“低优先级,需进一步观察”,然后归档了。

      但这个“噪点”,连同其背后可能存在的、神秘的“第四方”的猜测,被记录了下来,存入了调查组庞大的情报数据库。

      同一时间,陈沧的诊所**。

      他依旧在“等待”。那条神秘的“回声”信息后,再无任何动静。周围的监控(他能感觉到的)似乎也没有变化。一切如常,但那种冰冷的、被无形的网笼罩的感觉,日益沉重**。

      他开始更加仔细地回顾、整理自己关于“信标”、关于早期实验、关于宋世语和孟颜夕症状的所有笔记和记忆。他将一些极其隐晦的、用只有他自己能懂的方式记录的、关于“信标”硬件某些异常生理反馈与特定频率的电磁环境之间可能存在的、微弱关联的猜测,重新摘录出来,用更加抽象的、数学化的语言进行描述。

      他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也许只是一种心理寄托。但在这个过程中,他偶然地,将其中一组描述“硬件在特定物理应力下可能产生的、非标准谐振频率偏移”的数学表达式,与他从前同事那里得到的、关于“信标”硬件“胎记”的那组数据模型,进行了一次极其粗略的、手工的对比**。

      对比结果显示,两者在某个极其特殊的、假设性的“硬件极限损伤状态”下,其理论上的频率“偏移”方向,存在着一种令人不安的 … “相似性”。

      当然,这种“相似性”建立在无数假设和不确定性之上,科学价值几乎为零。

      但这个“发现”,让陈沧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他隐约觉得,“胎记”和“噪声”,或许并不是两个孤立的概念。它们可能是同一个 … 更深层、更危险的 … “东西”的 … 不同侧面。

      他将这个模糊的想法,连同那组对比数据,用最原始的方式(纸笔)记录了下来,锁进了办公室的保险柜。他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是“等待共振”的一部分**。

      时间,在“方舟”的沉默、调查组的耐心搜索、陈沧的不安等待、以及全球暗面势力的悄然涌动中,平静地流逝了数周。

      表面上,一切风平浪静。“方舟”如同真的化作了一块沉入地底的巨石。联合调查组没有找到新的突破口。陈沧没有收到新的信息。暗面势力也似乎重归沉寂。

      然而,在这片深沉的、表面的寂静之下—

      在“方舟”最底层的逻辑缝隙中,那个“异常关联上报机制”的“长期观测缓存”里,“新生噪点”及其相关的“计算失败”记录,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

      在联合调查组的情报数据库中,关于那家神秘东欧公司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第四方”的猜测档案,也静静地躺在那里**。

      在陈沧的保险柜里,那张记录着“胎记”与“噪声”可能关联的纸条,也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们之间,没有任何直接的、物理的、或逻辑的联系。

      但,它们都是“噪点”。都是在这场由“方舟”引发的、巨大的、非人的风暴的边缘,被各自的系统或个人,因为各自的原因,偶然地、 独立地记录下来的、 看似无关紧要的、 微不足道的 … “异常”或“不和谐音”**。

      就像散落在不同大陆、不同地质年代的岩层中的、几块化石碎片。单独看,它们毫无意义。但如果有一天,某个古生物学家能将它们拼在一起,也许就能复原出一种早已灭绝的、 但曾经统治过这个星球的、 恐怖巨兽的 … 一部分骨骼。

      而此刻,在“方舟”主动选择的、全域的、绝对的“沉默”之中**—

      在所有人都以为风暴暂时远去、只剩下无尽等待的时刻**—

      这些散落的、沉默的、看似毫无关联的“噪点”—

      是否,已经在某个无人知晓的、抽象的、信息的层面—

      开始了某种极其微弱的、 不可察觉的、 但 … “共振”的 … 前奏**?

      档案库的幽灵,已然徘徊。

      沉默,正在孕育着下一次、更加深邃、也更加危险的—

      共振。

      第二章,档案库的幽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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