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隐月》沈见卿

3、一碗桃羹

　　　　谢瑶沉浸在景色和为芦花配上一个漂亮瓶子的思绪中，完全没想到会碰上人。
　　一个社恐，在自己换上‘奇装’，又没有任何思绪准备之下，遇到生人会发什么。
　　谢瑶也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发生这么抓马的事情，竟然紧张到踩空滑倒了，屁股一疼，结结实实的摔在芦苇地里。
　　一张好看的跟明星一样的脸，出现在头顶上时，她还愣愣的。
　　美男弯了眉眼：“不好意思，我吓到了你了吗？没受伤吧。”
　　谢瑶从美色中缓过了神：“没，没事，嘶…”着急的从地上站起来，才发现脚腕传来一阵痛感。
　　程鹤听到她的痛呼，从上面下来：“扭到脚了吗？别动！”
　　谢瑶被他靠近，才发现这人个子好高啊，她是典型的北方姑娘身高，有一米六八，而这人比她还高着一头。
　　扭伤的脚踝处被人碰了一下，她忍不住动了动，一阵疼痛差点没站稳，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还好只是扭了一下，没有伤筋动骨。
　　“先回去吧，我叫程鹤是你隔壁的邻居。”程鹤零秒猜出了这位生人的身份。
　　“啊，哦，我叫谢瑶。”
　　程鹤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很轻的笑了一下：“还能走吗。”
　　谢瑶抬脚动了动，有些疼，但是还能走，痛感好像也不剧烈：“可以走的。”
　　在程鹤的帮助下，好容易上去了，走在泥地小路上才发现，如果就这样走回去的话，脚伤可能会加重，让人扶住比让人背着还要尴尬。
　　所以程鹤提出需不需要背她时，她也没矫情，道了声谢谢就被他背在背上。
　　她才发现看上这么瘦弱的人，身上的都是肌肉，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竟然真的背了两公里远的路，把她背了回去，没喊累没喊停，只是感觉到他身上发热，汗水打湿了一点鬓角。
　　而且他没有送她回家，而是直接带她去了隔壁他的家里面，将她放在屋里烧着一个碳炉旁。
　　“你在这坐一会。”说完他就出去了，谢瑶看着他挺峻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身畔被炉火烤的火热。
　　很快程鹤就一手提着小陶罐，一手用棉麻布包裹着什么东西回来了，见人乖乖的坐着，甚至只是低着头烤火，心里酥麻一片。
　　小陶罐被他放在火上烧着：“我看看你的脚。”没等她说什么，右脚就被他捏在了手里，脱下鞋袜，脚踝处已经有明显的突起，不算大，在她本就瘦削的脚上却格外显眼。
　　“谢谢，麻烦了。”谢瑶脚趾尴尬的蜷缩起来，脚踝上贴上一个温凉的东西，那个棉麻布里包裹着是冰袋。
　　她就这样被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捏着脚冰敷，这个人还不是医生，更尴尬了怎么办。
　　看着程鹤认真的样子，谢瑶说不出什么，两个人都不是擅谈的性子。房间里静谧下来，能听到火炉里木炭噼啪声，陶罐里水声渐沸，还有两人呼吸的同频声，谢瑶感觉自己逐渐松懈在这闲静中。
　　渐渐一阵桃香的清苦和奶香的醇厚从陶罐里弥漫出来。
　　程鹤先动起来，轻轻把谢瑶的脚安置在凳子上，搭盖上一片斗篷角后再次来离开。
　　谢瑶感受脚下凳子上余温，愣神的看着正在呼出热气的陶罐，香甜的食物气息扑面而来，她腹部空空的要唱空城记。
　　这次程鹤回来的也很快，指骨分明的手和手中古朴的深口陶碗都带着潮湿的水汽。他打开陶罐盖子，更浓郁的香气扑出来，一碗奶香的银耳桃胶羹就端在了谢瑶眼前。
　　谢瑶推拒道：“谢谢，不用的，我不饿，谢谢你。”如果她说完后肚子没有不违心的响起咕噜声，该多少好啊。
　　谢瑶又尴尬的抠紧了脚，不敢去看别人的目光，只听头顶传来清冷含笑的声音：“给你热的，尝一尝好吗。”
　　鬼使神差的她在肚子再次响起前，接过了这碗香甜的桃花羹。
　　程鹤见她接下了，又坐下冰敷她的脚踝，手背上还残留着被她柔软细嫩的手触碰的感觉，他忍不住抬眼去看她。
　　他的粉丝都说他有一双漂亮的手，清冷骨感清隽瓷白，腕骨线条利落分明，指节匀净挺拔，十指修长劲直，裹着几分雅致风劲。
　　今天他发现另一种美感，清冷玉纤，她的手细瘦莹白，腕骨清透如玉，指节圆润柔和，指尖泛着自然粉晕，软嫩得像含露的花瓣。
　　他不敢再看，垂头仔细为她冷敷脚踝，耳朵却是忍不住，听见木勺带着水碰在陶碗的声音。
　　偏偏她姿态优雅，吃的极缓慢，等她吃完，程鹤不敢看水润粉嫩的唇，再说什么话，利落的收了东西。
　　等他回来，谢瑶还是再次道谢，已经很晚了，她该回去睡觉了，程鹤背起她，将她送了回去。
　　隐居的第一晚，谢瑶躺在特制的梨花木圆床上，刚才程鹤把她放在楼下客厅里，嘱咐了几声要注意的事，便头也不抬的回去了，整个脖子和耳朵红成一片。
　　今天真极好的一天啊，浓郁的奶脂香和银耳桃胶特有的胶质顺滑，混合着极轻的桃花清苦。
　　谢瑶睡了这两年来，最好的一觉，黑甜的梦里置身在仙境般的桃林里，桃花树下桃花仙，桃花仙人酿桃花，她从一场桃花醉里醒来。
　　窗外鸟啼声阵阵，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了碧绿色的床帘上，下床推窗，远山的绿，漫山的桃树，梦里的桃花开到她眼前的现实里。
　　闭上眼睛，深吸口气，风吹来清香，还有一阵浓郁的鸡汤的味道，还有油酥的味道。
　　谢瑶睁开眼，从二楼的窗户可以看到隔壁的院子，程鹤就站在院子里冲她招手。
　　她睁大眼，用了的眨了眨眼，确定不是幻觉，也冲人挥挥手，冲进卫生间快速收拾了一下。
　　刚打开院门就发现，程鹤已经在大门外等着，见她开门下意识伸手过来扶她：“脚怎么样了，没吃早饭吧，去我那吧。”
　　谢瑶搭上他的胳膊：“没什么事了，还没有。”
　　早上起来的时候脚踝处只是微微有些肿，青黑的淤血从皮肉深出透了出来，能慢慢的走就是走不稳。
　　程鹤把早饭就摆在院子的石桌上，桌子上陶罐里插着几枝桃花，特色鲜明漂亮的小盘上摆着更引人瞩目的精美糕点。
　　一碟捏成桃花形状的酥饼，一碟点缀着桃花瓣的桃花藕粉糕，浓郁的鸡汤香正从热锅子里飘出。
　　程鹤将她安置在竹椅上，坐子上垫着软绵的垫子，他从小泥炉上的茶水壶里给她倒了杯热茶：“先喝口热水。”
　　谢瑶捧着杯子轻啜了一口：“谢谢。”
　　桃花和蜂蜜的味道在她口中爆开，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热水顺着咽喉流淌到了空荡的脏腑。
　　一碗鸡汤粉又放到了眼前，程鹤的细腻照顾，让谢瑶将用金钱答谢他的想法收了回去，可是一惯习惯用钱解决问题的她，陷入了迷茫，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另一个陌生人这么体贴照顾的。
　　谢瑶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程鹤，谢谢你这两天的照顾，可是我……”
　　“是我给你带来困扰了吗？抱歉，我一个人在山上太久了，终于来了个邻居。”
　　被程鹤包含歉意的眼神一望，谢瑶忍不住急切的答道：“不是的，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程鹤轻轻笑了起来：“不用谢的，这山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不应该互相照顾吗，现在你伤了脚，不太方面，等你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好吗？”
　　谢瑶听着他温和话语，更加无措了：“不，不，不打扰，谢谢你，如果你想找我，随时都可以的。”
　　程鹤眉眼都笑弯了起来：“好，谢谢你，我可以叫你瑶瑶吗？先吃饭吧。”
　　谢瑶用力的点点头，端着眼前的碗吃了起来，薯粉吸了些鸡汤的鲜美，又保留了柔韧弹性的口感，桃花酥千层的酥皮里裹着猪肉和野菜的独特香味，谢瑶忍不住吃了两碗鸡汤三块桃花酥，然后又尝了块藕粉桃花糕填填缝。
　　好饱，好久没吃到过这么饱了。
　　谢瑶被程鹤拒绝了刷碗的请求，只能坐在竹椅上，等着他回来。
　　她看着两栋相似的建筑，甚至二层阳台都隔着极近的距离，而程鹤家的院子就大的多了，院子里除了走动的主路，剩下的泥地里都种着一些常用的植物。
　　他的院子看上去非常的有生活的感觉，而自己家好像就开辟了一片地方用来种植，不像人家的院子有菜有花还有几颗不知名的树，她这才发现这个院子不是一般的大，而且还有通向后面院子的路。
　　没多久程鹤就回来换了壶桃花茶，坐在谢瑶身边开口：“我看看你的脚，想好的快，还是要把淤血揉开。”
　　谢瑶没再忸怩，外面这样好的春色，她很想出去融入进去，而不是只能在窗台上看着。
　　一股浓厚的草药味从程鹤手中传出，他揉捏的手法很专业，力度也适中，正好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没有让她痛呼出声，只是额头还是冒了些冷汗。
　　他揉捏完后，也会体贴的拿过打湿的手帕擦擦她发际的汗珠。四目相对，眼里都是澄澈明朗的笑意。
　　他真的很会照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