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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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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结局
昆明到冰岛,直线七千公里,我拐了趟弯路,多花了十年,总算把人安全送到。
机票订在八月末,雷克雅未克落地那天,风跟刀子似的,吹得我脸皮发麻。周灿却像回家,深吸一口冷杉味,冲我挑眉:“闻见没?债主的气息。”我缩脖子:“闻着像账单。”
出机场,老何的战友来接,一辆二手路虎,漆都掉疤,却跑得稳。我们直奔极光营地,三百公里,一路荒原,草被风吹得贴地,像绿色头皮屑。我坐副驾,脚背还肿,拖鞋换雪地棉靴,大了一号,活像企鹅。周灿拿相机拍窗外,顺手拍我:“男主角,别皱眉,观众等着看极光还债。”我嘟囔:“老子怕冷,不怕光。”
天彻底黑透是十点,营地只有三顶帐篷,老板是个光头北欧大叔,中文溜得离谱:“欢迎,极光套餐,一晚八百八,含睡袋,不含老婆。”我指周灿:“这是我债主,含她得加多少?”大叔笑:“加拥抱,免费。”我耸肩,成交。
帐篷里取暖靠柴油炉,火苗蓝得妖异。我两床睡袋拼一起,周灿把冰袋塞我靴里:“消肿,省得明天成馒头。”我乖乖受用,心里打鼓:今夜要是极光不来,我利息得拖到明年。她仿佛看穿,拍我后脑:“别急,债主要的是仪式感。”
十二点半,大叔在外头吹哨:“极光起!”我蹦出帐篷,冷得原地跳,一抬头,绿带子从天边飘出来,像有人拿荧光笔乱涂,越涂越亮,忽而紫、忽而粉,跟电脑屏保似的,却真实得晃眼。周灿站我旁边,仰头,眼睛映得绿莹莹,像猫。我伸手,握住她冰指头,小声:“开始还债。”
她从兜里掏张A4纸,塞我手里:“念。”我低头,是直播时网友留言截图,密密麻麻几百条——
“老师加油!把极光搬回来给姐姐!”
“欠拥抱的,赶紧还!”
“一人一句祝福,凑成极光墙!”
我嗓子发干,展开纸,像捧账单,又像捧婚书,念一条,抬头看天——
“祝周灿往后余生,冷有极光,暖有拥抱。”
“祝周老师不再逃课,不再逃债。”
“祝你们把北极光揣兜里,走到哪儿亮到哪儿。”
……
念到最后一条,是我自己的ID——
“周遇欠周灿一个拥抱,期限十年,利息一辈子。”
我合上纸,转身,她仰头看我,鼻尖冻得通红。我把她拉怀里,手臂收紧,像把十年空隙一次补齐。风在吹,光在飘,帐篷柴油炉“突突”响,世界大得无边,怀里却满得要溢。我贴她耳朵,声音哑:“债还清了,本金归你,利息归我,行不?”
她笑,泪同时滚下来,烫得我一激灵:“行,但得加条——利息要复利,一年一个拥抱,跑不了。”
我点头,把下巴搁她头顶,看天边绿光跳舞,像给合同盖章。
拥抱持续三十秒,大叔在外头鼓掌:“好!极光见证,违约罚款亲亲!”我松开她,掏手机,打开直播,镜头对天,对脸,对拥抱,标题只有四个字——“利息已付”。在线人数瞬间飙到十万,礼物炸成烟花,我却按了结束,顺手关机。周灿挑眉:“不赚流量?”我耸肩:“私房事,不给看。”
回帐篷,睡袋已暖,我俩钻进去,像两只仓鼠。柴油炉把帐篷烘得微蓝,外头极光还在晃,影子投在布上,像水波纹。我躺平,手脚终于回温,却睡不着。她趴我胸口,听心跳:“跳那么快,怕违约?”我摸她头发:“怕梦醒。”
她抬头亲我下巴,胡茬扎得她“嘶”一声:“那就别醒。”
我闭眼,却想起和叔。来冰岛前,我给他发最后一条微信——
【叔,我去还债,利息一个拥抱,您收吗?】
对面秒回,只有一张图:绿极光下,一个老头比剪刀手,牙齿反光。那是他唯一一张照片,我存了,设成群头像。此刻,绿光就在头顶,我冲天花板比剪刀手,小声:“收到了,叔。”
一夜无梦,再睁眼,天已微亮,帐篷顶结满水珠。我轻手轻脚爬出,光头大叔在煮咖啡,见我,举杯:“早,违约先生。”我笑,接过杯子,烫手,却暖到心。我问:“极光还能看吗?”他指天边:“夏天淡季,夜里再来,冬天更炫。”我点头,回头望帐篷,心里打定主意——冬天再来,带婚纱。
吃了早饭,我们返程。机场路上,我手机一直震,老何弹语音:“兄弟,你俩昨晚直播间炸了,热搜第七!网友催续集!”我回:“续集不直播,私下演。”他发一排哭脸,又甩个链接——昨晚拥抱片段被录屏,播放量两千万,弹幕清一色“我又相信爱情”。我关掉,转头看周灿,她正靠窗睡觉,嘴角翘,像偷吃到糖。我伸手,把墨镜给她扣上,小声:“续集开机,只给极光看。”
雷克雅未克机场,登机前,我去洗手间,对着镜子刮胡子,左脸一道小疤,是直播翻车那天被钢丝绳抽的,浅却长。我摸摸,笑:以后给儿子介绍,就说这是“利息”留的印记。回身,她从包里掏个小盒子,扔我怀里:“纪念品。”我打开,是一枚硬币大小铜章,上面刻着极光,背后刻字——
“Debt paid in full, with interest for life.”
我挑眉:“英文明明写利息没上限。”她耸肩:“怕你中文赖账。”我把铜章揣进钱包,夹层最显眼,跟身份证并排。
飞机起飞那刻,我握住她手,十指扣紧,对窗外冰天雪地嘟囔:
“再见了,极光;再见了,和叔;再见了,十年的账。”
轮回一圈,回到昆明长水机场,出口风还是热,我却觉得凉快。我牵她,打车直奔民政局,路上心跳打鼓,生怕她反悔。到大门口,她停住,我嗓子发干:“走……走吗?”她笑:“急啥,证还没拍。”我“哦”一声,脚步却黏地。她掐我胳膊:“傻瓜,身份证带了?”我狂点头,掏钱包,铜章“当”掉地上,我捡起,顺手放她掌心:“抵押,领证再还我。”
拍照,填表,签字,按印,钢印“咔嚓”一声,像给十年合同盖戳。我拿着红本,翻来覆去看,名字并排,照片里我笑得跟傻子似的。我小声问:“媳妇,现在债算清了吧?”她眯眼:“想得美,后面还有房贷、车贷、奶粉贷。”我仰天长叹,却乐得跟二傻子一样。
出民政局,夕阳刚好,我掏手机,给和叔发最后一条消息——
【叔,本金已还,利息续到终身,您老放心下线,下次极光见。】
发完,显示“对方已不是你好友”,我却笑了,抬手,对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比了个剪刀手。
周灿挽住我胳膊,晃:“走,回家,分期还款第一天。”
我深吸一口气,大声答:
“走!回去——得加钱也不怕,老子现在有老婆,有工作,有极光当背景,利息再高也扛得住!”
我们并肩往地铁站走,影子拖得老长,像两条不肯散场的灯。
我知道,故事到这儿,才算真正开始——
往后余生,拥抱复利,极光作证,赖也赖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