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恋爱这件小事》雪绿

45、破笼

　　昏睡了两天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樱井醒了过来，已经是晌午时刻，太阳照得庭院亮堂堂的，而屋里静悄悄的，有种秋日独有的清亮和简静。秋风自山间而来，粉色的帷帐盈盈而动，窗外不远处的一树桂花正值花时，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桂花香。

　　“蓝，醒了就起来洗漱用餐。”

　　多少年不曾听到过母亲这样温柔的语调了呢，樱井都快要记不起来了。

　　樱井掀开帷帐，她的母亲樱井霏雪坐在窗前，低着头专心绣花，乌黑的发丝顺着单薄的肩滑落下来，印着松菊的花纹的和服也正和时节，十分优雅。

　　樱井挪下床，慢慢的走过去，走得近了才发现樱井霏雪的肚子已经凸了起来，看起来比阳子小姐还要大，她放在桌上的丝绸上绣了一半的梅花，樱井猜想她的弟弟妹妹应该是出生在梅花开放的时候。

　　“医生说是龙凤胎，今年冬天的生辰，名字还没有想好呢”霏雪抚摸着肚子，温柔的笑着对樱井说。美丽的脸庞因为幸福的笑容，越加的夺目，樱井曾经无数次祈祷着能再见一次的笑容，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出现在樱井面前，但此刻樱井只有满心的疑虑，心中膨胀的炙热的痛苦在眼眶里打转。

　　“阿蓝，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怪怪的呢”，她舀起一勺药，轻轻吹了吹，递到樱井面前，脸上满是恰如其分的关怀，“阿蓝，乖，妈妈喂你喝药，我们阿蓝不是最喜欢妈妈了么？”

　　樱井微微侧开了头，药水滴撒在尚未修好的丝绸上，晕染出几分脏意。

　　樱井霏雪秀气的眉头微微蹙了蹙，“阿蓝，吃了药身体才能早点恢复”，说着又低下头轻轻搅拌碗里的药汁，“阿蓝，反应过激了，那天那是橘二郎，橘三郎的哥哥，将来也是阿蓝的亲人呢”，她顿了顿“那位先生大概就是橘家的继承人了吧，品格值得信赖，风姿卓越，也没有什么特殊癖好，作为情人并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

　　樱井迟钝的大脑这才缓缓的转起来，突然醒悟，此刻她的疑虑和痛苦不是因为手腕的伤口不是因为几乎断掉的肋骨，不是因为胃里的灼热感，只是因为，眼前的这个被她深深爱着的人，正对她的痛苦视若无睹，对她无声的挣扎充耳不闻。

　　眼前的母亲，16岁时为了哥哥和自己的家族断绝关系，21岁的时候在生下4个先天不足的孩子后才产下自己，27岁的时候被爱人也是哥哥抛弃，她宁愿带着自己流浪街头， 29岁的时候爱上了16岁时被她抛弃的藤原，开始否定她曾经所有的过往包括樱井，甚至试图挽回曾经抛弃的亲情，35岁的时候有了藤原的孩子，终于决定丢弃曾经被视若珍宝的自己。

　　她爱的时候热烈至不顾一切，不爱的时候舍弃的毫不犹豫，真是任性的家伙。但是，原来爱是这样可以轻易舍弃的东西吗，樱井不明白。

　　“妈妈，现在是幸福的吗？”樱井伸出手还绑着绷带的左手轻轻的覆在樱井霏雪的肚子上，认真而轻柔的问道。

　　“是的，前所未有的幸福哦，阿蓝，我好高兴，像是新生了一般”阳光穿过窗户浅浅的落在樱井霏雪的身上，幸福的笑容美好的没有一丝阴霾。

　　“这样就好了，只要妈妈觉得幸福就够了”阳光之下，樱井笑了出来，是的，她最深爱的母亲，现在终于获得幸福了，樱井觉得自己也是高兴的。

　　“所以，阿蓝，你愿意守护妈妈这份幸福吗？” 樱井霏雪轻轻吻了吻樱井蓝的额头，轻声的问道“你父亲离开时，阿蓝哭着说要给妈妈幸福的誓言现在还算数吗？”

　　樱井闭上眼睛，那天晚上都不曾落下的泪水现在却无法控制的倾泻而下，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得到答复的樱井霏雪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自那之后，樱井迅速的消瘦了下来，呕吐到几乎无法进食，大概担心在这样下去樱井的容貌和生命都不能再维持，橘家也提前了一个月来接人。

　　临行前的夜里，樱井做了个梦。

　　梦里微雨初歇，云雀走在两旁开满紫阳花的路上，他穿着白色的衬衫，衣角在春风中微摆，神情在繁花的掩映中看起来格外温柔，他一个人从白天走到了霞光满天的黄昏，又从黄昏走到满天星光的夜晚。

　　莫名其妙的梦，樱井在梦里哭了，醒过来的时候却又笑了，心里觉得再也没有遗憾了。

　　第二天，樱井早早起来梳洗。

　　樱井看着镜子里亲自给她搭理和服的樱井霏雪亲，距离上一次近一个月来第一次开口道，“妈妈，在并盛呢，我遇到了一个魔法师一样的人。每一次当我需要的时候，他就会奇迹一般的出现，然后所有困扰我的事情就会全部消失，魔法师啊，是能实现我愿望的人呢”。

　　车站的时候，小巷的时候，被人贩子的抓住的时候，以及不知如何安排弗兰的时候，都曾如神临一般的他。

　　樱井霏雪温柔的听着，眉梢的笑意轻轻浅浅的，无声的不以为然。

　　“这一次，我想做妈妈魔法师，实现妈妈的愿望，但是呢，我的力量有限，只能实现妈妈的一个愿望，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了哦，妈妈”。

　　樱井抬起头看向她美丽的如同芍药般的母亲，认真的问道，“妈妈，这真的是您最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是”樱井霏雪笑着低下头，温柔的和樱井对视。樱井从那双和她很像的眼睛里看到了解脱，她痛苦的转开身，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夜空中的星星，如果仔细看，樱井霏雪会知道那是樱井不敢掉下来的泪。

　　樱井换了一身印着千鹤共舞花纹的和服，14岁的少女，初初长成，带着些病态的脸庞，有种别致的韵味，五官似乎较一年前更加周正了些，身体也纤细了很多，隐隐有些樱井霏雪年轻时的模样。

　　樱井霏雪带着樱井穿过大宅回绕的走廊，两个人都沉默着，自从刚刚的魔法师的话题后，樱井并没有再说过话，离接待贵客的主厅越近，樱井霏雪就越加心慌，她微微侧头看了看走在她身后的樱井，樱井很像她，如果将来存在的话，她也会变成美丽的女子，但又不同，樱井不说话的时候，神情带着点冷意，白雪似的，很美却总让人觉得隔着一层。

　　很快两个人便走到了主厅门口，樱井蓝拉住樱井霏雪刚要去推门的手，樱井霏雪脸上闪过片刻的恼怒，但很快就恢复温柔的样子，“阿蓝，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哦”，樱井笑着摇了摇头，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抱了抱樱井霏雪，“最后一次了，以您女儿的名义这样抱着您”。

　　樱井霏雪不耐烦的挣脱了樱井，伸手推开大门，她的视线扫过坐在主席上的藤原老宗主，扫过老宗主背后那副煞气逼人的猛虎下山的画作，扫过坐在右侧下席的橘家宗主和橘三郎，扫过她的丈夫以及藤原平介，最后才落在坐在左侧陌生的穿着灰色风衣神情清冷的黑发少年身上，但很快就转开了。

　　她们走进去的时候，大厅里人的对话也结束了，藤原的老宗主和橘家宗主满脸的笑意，连向来严肃的丈夫都扬起了唇角；藤原平介的表情很怪，说不上是懊恼还是释然；橘二郎满脸阴郁，这也并不奇怪，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橘三郎是个傻子，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总体来说应该是达成令两家人都满意的结局。

　　樱井霏雪切切实实的松了口气，那感觉像是被了十几年的包袱突然消失了一样，轻松里还带着点怅然若失。

　　陌生的少年站起身，橘家宗主在他身后恭敬的说，“麻烦您了”。

　　少年也不回答，径直穿过大堂，朝着屋外走去，经过樱井旁边时，微微侧了侧目。樱井霏雪这才看清少年的样子，美丽的丹凤眼，眼神有着与他年纪不符的凌冽，面容俊美。

　　樱井霏雪听见他说，“该走了，草食动物”，声音也清清冷冷的，像冬天的雪或者白梅，但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很温柔，他脸上的那种淡漠的神情，樱井霏雪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少年并没有停顿，莫名其妙的丢下一句话，就与她和樱井擦肩而过。

　　樱井霏雪心底感叹了一回，带着樱井走向屋里，走了几步才发现樱井并没有跟上她，她回过头，刚想催促樱井，却发现樱井站在原地，泪水大颗大颗无声的滴落，但是她却在笑，笑得像是春天里开得最好的花一样，她突然跑了两步，似乎想要拥抱樱井霏雪，但却又停在原地，樱井霏雪听见她哭着说，“我的魔法师来了，我要离开了。谢谢你，谢谢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藤原夫人”。

　　樱井霏雪看着樱井毫不矜持的快跑起来，庭院深处，陌生的黑发少年站在繁花当中，等到樱井跑得近了，距他还有两三步的距离时，少年才转过身离开了，樱井却小跑了两步，紧紧跟在少年的后面，犹豫了一会儿，她伸手牵住了少年的衣袖，另一只手胡乱的抹着眼睛。

　　少年回过头，神情有些不耐烦，似乎还说了“不许哭”这样的严厉的话，但终究没有甩开那只拽着他衣袖的手。

　　看着少年和樱井逐渐远去的背影，樱井霏雪颤抖起来，最后的最后，樱井称呼她为藤原夫人，多年没有为樱井流过泪的樱井霏雪突然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酣畅淋漓。

作者有话说

　　修文，想要剔除的是言情风，努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