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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破笼(上) ...

  •   樱井将阳子小姐接回家中,对于弗兰 “为什么那个人不理我们了”的问题,樱井只能告诉他,自己做了不能被原谅的事情,弗兰不能理解“不能被原谅的是事情”,但是却也乖巧的不再追问。草壁偶尔还是会来家中做客,不过都默契的不再提起云雀。
      樱井退出了雅纪的社团,雅纪知道她接回了阳子小姐之后,又是生气又是疑惑,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带着疑惑和不解不再劝阻。

      每天早上骑自行车送弗兰上学,下午急匆匆的去接弗兰下课,一起去购物,回家和阳子小姐一起做饭,用餐,做家务,和同龄人全然不同的生活轨迹,让樱井在班级中慢慢变成隐形人一般的存在。

      开学后一个星期的考试中,樱井终于退步至年级100名之后,樱井不再有资格辅导泽田。

      又过了一个月,泽田拎着点心盒站在樱井老宅门口,犹疑的摁下了门铃,给他开门的是新近搬过来的阳子小姐,在泽田呆愣着还未做出反应时,围着围裙的樱井已经从屋里追了出来,手里甚至还握着炒勺,“阳子小姐,医生已经说过了吧……”,樱井看见泽田的瞬间稍稍的愣了愣,一副出乎意料的样子。

      泽田犹疑的站在门口,像是第一次登门一般怯生生的向阳子和樱井问好。

      樱井笑了笑,打开了院门,将泽田迎进繁花似锦的樱井老宅。

      泽田像过去的很多个周末一样在樱井家吃了午餐,帮着收拾了碗筷,然后端出他专属的水杯,坐在他常坐的位置上,从他的位置能透过窗户看见坐在后院走廊上的躺椅上一起认真团毛线的弗兰和阳子小姐,风铃在他们的头顶上轻盈的嘀铃铃的摇摆着,台阶下的年代久远的瓷缸里修长的碗莲摇曳生姿。

      樱井坐在书桌一旁的位置上,侧着头看着窗外的弗兰和阳子小姐,神情柔和的让泽田莫名的觉得被樱井这样注视着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樱井前辈……”

      “嗯?”

      大概因为过了半天依然没有听见泽田的回答,樱井偏过头疑惑的看向泽田,眼睛里是和善的笑意和鼓励。

      “前辈,你说笨蛋真的是会传染的吗?”泽田认真的问道。

      樱井愣了短短的几秒钟,随机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可能啊?泽田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泽田歉然的看着的樱井,犹豫着开了口,“同学们都说因为学姐给我补习的原因,所以才会从全校第一退步到100名后,是我把我的愚蠢传染给了前辈……你……前段时间学校安排给我补课的另一位前辈也拒绝了,他说怕会和前辈你一样被传染……”

      泽田看着满脸诧异神情的樱井垂下了眼眸,“所以我可能不会再找前辈帮我补习功课了,明明已经耽误前辈一学期的时间了,但是我不仅自己没有进步,害的前辈失去了获取奖学金的机会,还连累前辈……”

      樱井静静的看着泽田,看着泽田低下的头和垮下的肩,看着少年被颓废一点点侵蚀的模样。她叹了一口气,站起身环视了大厅一圈,走到电视机旁边的书架前,从阳子小姐买回来打发时间的一摞书,随意抽出一本后折回泽田旁边, “泽田,你看这是一本新书,塑封都还在哦。”

      在泽田疑惑的视线下,樱井利落的拆掉了塑封,哗哗哗哗翻起书来,不到半个小时,樱井翻完了全本书,随后她将书翻到第一页,递给泽田。

      “不可避免,苦杏仁的气味总是让他想起爱情受挫后的命运。……”直到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樱井一字不差的背下了书中的几个章节后,看着泽田目瞪口呆的表情露出调皮的笑容,“抱歉,因为我的事情让泽田困扰了。就像你看见的那样,我啊,可能会脸盲可能会忘记走过的路,但是在学习方面其实出乎意料的强哦。所以,不要再说什么笨蛋是可以传染了。至于为什么排名在100名后”樱井眨了眨眼,“是因为觉得升学考试的时候可以有一个大反转,从年级100命突然考出第1名的成绩,简直像是传奇一样呢,现在仅仅想一想都觉得十分期待。”

      泽田心情一览无遗的写在他的脸上,从愧疚、疑惑、诧异到最后的释然和闪亮亮的羡慕。

      “没想到竟然会给泽田带来这么大的困扰,下一次测验,我会考进年级前10。如果泽田愿意,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周末一起做功课,不过,希望泽田帮我保密哦。”

      泽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前辈不要为了我打乱自己的计划。没有影响到前辈我就安心了。同学们的传言我已经习惯了。前辈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情,偶尔也请让我为前辈做些什么。还有,我真的还能像现在一样来找前辈吗?”

      樱井笑着点了点头。

      樱井不会告诉泽田,小时候,每次当她考到第一名或者拿到奖励,她的母亲就会整天整天的不与她说话,像是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一般,慢慢的家里其他人受到母亲的影响也开始忽视她的存在,似乎她真的是个隐形人一般。樱井很早就懂了,对于她而言,耀眼是是一种罪过。樱井也不会告诉泽田,她不想变成了不起的人,她只是不想一个人。

      生活变得安静而顺遂起来。闲暇时间樱井学着织小孩的毛衣,鞋子,帮泽田辅导功课,因为有了阳子小姐,遇见陌生的租户,樱井也多了几分安心和笃定。樱井还漏接过她哥哥的一次电话,樱井并未再打过去,她觉得她已经不再属于藤原。

      樱井也按照约定,再也没有主动出现在云雀面前。

      夏末的时候,樱井因为在超市排队购物的原因,比往常晚了半个小时,急匆匆的转过街角就看见十几米开外,云雀正迎面走来,再普通不过的样子,白衬衫黑裤子,金色的夕阳斜斜的落了满地。有那么十几秒,樱井就那么愣在那里,一瞬间几乎忘了怎么行走,怎么呼吸,她想逃跑,想忽略掉一直刻意在躲避的让她觉得羞耻觉得内疚觉得不堪的自责和自以为是,等她回过神的时候,便利袋里的水果已经滚了一地,像是被抛弃了一般。樱井本能的想去拾起,但她一动不动,只想变得小点更小点,她稍稍退后了几步直至脚跟抵在墙根上,在云雀经过的时候,樱井微微低下了头,弯下了腰,视线里那一小片黑色的影子,像是蜻蜓点水一般转瞬即逝。

      樱井站了好久,什么也没想,大脑里一片空白,直到路过的车辆发出难听的嘶鸣生,樱井才像是梦醒一般蹲在地上拾起满地的狼藉。她站起身时才发现最后一缕金色夕阳也已经没入突如其来的夜色里。

      似乎从那之后,樱井就再也没有单独的遇见过云雀。

      转眼之间,三个月悄悄的过去了,季节也从盛夏进入了深秋。

      每个月最后的一个周末,樱井都会陪着阳子小姐例行胎检,弗兰总是拜托给来家中补习的泽田。无论多少次经过那截阶梯,樱井都会盯着墙壁好久,被云雀戳破的墙壁和蔓延开的裂纹处都已经补好,抹上了石灰,洁白的刺目,像是在暗淡的墙壁上打了个巨大补丁一般,时刻提醒着路人它曾经受过的创伤。

      阳子小姐轻轻捏了捏樱井的手,“你和云雀的事情我从西寺医生那里听说了哦。但即使过了这么久,樱井还在责怪云雀吗?”

      樱井轻轻摇了摇头,“阳子小姐,我们快去找医生吧,其实我们已经迟到了呢。”

      阳子了然的神情让樱井赧然。

      无论是阳子还是雅纪或者清水都以为是她在责怪云雀,似乎云雀真的做了应该被责备的事情一般。那时她不敢去看云雀生气的脸,不敢去面对她给云雀带来的失望和愤怒,但是樱井记得那个时候墙壁在自己耳边迅速崩坏的声音,记得云雀声音里冷冽的温度,云雀的愤怒丝毫不差的全部传达给了樱井,但即使是那样的愤怒,也并未对樱井做出任何伤害的事情。她做了那么可恶的事情,却轻而易举的被云雀放过了,这样的她有什么立场去责怪云雀?

      陪着阳子小姐做完检查认真的记下医嘱之后,樱井扶着阳子小姐一起打车回家,走到花町路的时候,阳子小姐突然要求下来走动走动,步行回家。下车后,樱井就给阳子小姐披上了事先准备的大衣,阳子摸着柔软的衣料,自嘲的笑了笑,“对陌生人也能爱意满满的人,不是过度被保护,认为温柔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是极度缺爱,从自己对别人的照顾中弥补自己缺失的所有。”

      正在帮阳子小姐整理背后褶皱的樱井只觉得有那么一刹那心脏如同被割破一般,剧烈的令人晃神的疼痛夹杂着汩汩而出血液的灼人的火辣。

      “樱井,你是属于哪一种呢?”

      樱井的手僵在半空中,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黑色的双眸亮晶晶,似是难以置信阳子的刁难又像是在无声的请求,对视了几秒钟,她突然像是放弃挣扎了一般垂下眼眸,长密的睫毛窗帘一般遮住了她的眼睛,拒绝了阳子小姐的审视。

      “咦!”

      “樱井,我的钱包好像落在西寺医生的办公室了!”阳子小姐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惊慌失措的说道,“我的证件和我父母唯一的一张照片都在里面……”

      樱井稍稍愣了一会儿,扶住阳子小姐,“没关系的,阳子小姐,西寺先生会帮忙收好的”,说着樱井掏出手机拨通了西寺医生的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西寺先生先提起钱包的事情,并保证会妥善保管。

      樱井看着依然惊慌的阳子,像是被阳子刁难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温和的说“培阳子小姐到家后,我就去取会阳子小姐的钱包,虽然西寺先生说可以下班后送过来,但是平时已经受到医生的照顾,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医生。”

      不过阳子小姐的反对,樱井坚持将阳子小姐送到家中后,才折回了医院。

      樱井没离开多久,草壁就过来拜访。大概是因为有云雀这样的少主的原因,草壁在人际上有着与年纪不相反的从容与成熟,他很快便和只见过几次面的阳子小姐熟识起来。

      草壁陪着弗兰玩了几局游戏后,才和阳子小姐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他递给阳子小姐一叠文件。

      阳子小姐打开后,才知道是弗兰的领养文件,只是领养人栏里,填写的都是云雀的名字,字如其人,一笔一划都是逼人的锐利感。

      “资料几个月前就处理妥当了,不过因为太忙也因为没有想好怎么樱井同学解释,才拖了这么久给送过来。这是领养书的复印本,正本在委员长手里。因为有委员长的介入,院长可能误以为是委员长想要认领弗兰。当时委员长也并未否认,还在院长递交的文件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所以现在委员长是弗兰法律上的监护人。”

      草壁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希望樱井同学不会介意。”

      阳子合上文件,挑起眉笑了笑,“介意?虽然不想让你看见大人丑陋的世界,但是你比谁都清楚,比起樱井,弗兰有云雀这样的监护人才是找到了最大的靠山吧,那孩子真是幸运。”

      说到这来,阳子小姐顿了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凸起的小腹,笑着说,“不过说起幸运,我也一样啊。”

      草壁端起茶杯,浅浅的抿了口清茶后,认同的点了点头,“樱井同学就是那种人吧,无法对身边的人的痛苦视若无睹的那种。”

      “说到底还是因为太年轻了吧,一举一动都在贯彻思想品德书上的教条,乐于助人,相亲相爱,付出爱就会获得爱之类的。等到年纪大了,不可避免的受到伤害之后,她会懂得现实的残酷和自己的无力,也会明白她缺失的东西,永远也无法从别人身上获得弥补,那个时候的她还能像现在一样吗?”

      阳子看着草壁微微皱起的眉,笑得有几分冷酷,“所以,感谢樱井的年轻,正是因为樱井的这份天真我才得到了庇护啊。作为受惠者的我这么说好像很不知感恩呢……”

      端坐的草壁突然像是审视物件一般,犀利的视线落在阳子小姐的身上。他没有料到阳子小姐说出这样的话,但很快他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既不失望也不惊讶。

      “不知道阳子小姐您有过怎样的遭遇,但您遭受过的樱井同学一定能幸免。”草壁认真坚定的说道,像是他能遇见樱井的未来一般。

      “幸免?谁能从痛苦和遭遇中幸免?樱井的性格必然会招致灾难,谁能让她幸免于难?云雀?再过几年他确实能成长一个厉害的角色,有那样的家世,没有什么得不到的吧?但高高在上的人总有着更加高高在上的自尊。暴雨那夜,云雀帮助我这个陌生人,是因为樱井吧。即使这样,对于他而言,樱井也不过是可以随时抛弃的存在。”

      阳子小姐的话中有某种让人难以辩驳的东西,那种东西不是源自她的言辞,而是源自她那压低的声调,故作坚强的自嘲神情和眼睛里清亮的眼泪中

      草壁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年纪比自己大上10岁的陌生女人在自己面前落泪,这种事情草壁还是第一次遇见,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天的事情,我已经问过了西寺医生和当时在躲在走廊里偷听的其他人。”草壁无奈的挠挠头,“委员长的的确确因为樱井同学的自作主张而愤怒和失望,委员长最厌恶的事情之一就是被别人操控。按照委员长的性格,他应该会将樱井同学打到半死,但是事实上委员长并没有。原本应该毫不犹豫咬杀的人,却无法对她挥出拳头。在短短几秒钟就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委员长应该意识到樱井同学正在改变他,更确切的说是侵蚀他,左右他。这是委员长不能容忍的。在我看来,自从樱井同学搬过来后,委员长确实被他与樱井同学之间的……呃……困扰着。”

      草壁稍稍停顿了会儿,似乎整理了下思绪,“阳子小姐一定听说过心理安全距离吧。我想樱井同学已经触碰到委员长心里的那条警戒线,迈过那条线,应该就是更加亲密的关系。”草壁摆了摆手,“并不是说是恋爱的关系……而是对于委员长而言比别人更加亲近,心理上的关系……我说不清楚。不过,这可能是委员长第一次面对,被别人突破心理防线这种事情。委员长大概很混乱,抗拒和接受在对抗,最终他选择了暂时逃避,应该说他拒绝接受他会被别人左右这个事实。虽然我觉得我明白委员长的心情,可是,作为旁观者,完全无法干预啊。”

      “至于樱井同学,她并不是那种会被委员长几句威胁吓到不敢行动的性格。我觉得她听从委员长的命令,不再去接触委员长,完全是因为她过剩的自责和内疚。她觉得她对不起委员长,但同时又不觉得她的行为是错误的。这种态度让她无法面对委员长。不过更重要的是,樱井同学大概也觉得她是招致灾难的体质,人质事件时,樱井同学刚刚醒过来时问起委员长时自责的神情,听到笔砚价值连城时惊慌的神情……樱井同学觉得她的存在只会给委员长带来危险和麻烦,所以自愿选择了远离委员长。”

      说了这么多的草壁,突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说起来很奇怪,但是委员长和樱井同学,某种程度上都是在为彼此考虑和困扰吧。或许会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无论怎样,这份心意一定会传达给对方。我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

      “阳子小姐,樱井同学的事情,我从家父那里也听说过一些,她的过去或许有很多不幸和缺失。但是认识快一年了,我觉得樱井同学她对弗兰的善意,以及对阳子小姐你的付出,并不是因为她想从你们身上获取什么,而是希望弗兰和阳子小姐不要经历过她经历过的失望而已。”

      阳子小姐伸手擦掉满脸的泪水,“真是小看你了,草壁。”

      草壁忠厚的笑了笑,“身边有樱井同学这样的社交白痴以及不屑社交的委员长,总觉得有义务去做这些事情。”临别的时候,草壁突然转过头认真的看着阳子小姐,“阳子小姐,可能有些越界,不过阳子小姐可以更加直接的表达你对樱井同学的担忧。”

      送走草壁同学之后,阳子小姐坐在椅子前,哭笑不得的拾掇起针线继续织婴儿的小毛衣。云雀的心情她并不理解,但樱井的心情她却十分明白。不同的是,她宁愿樱井和云雀这样彼此误解,最终成为陌生人一般的存在,她知道云雀对樱井而言就像是落在澄净湖面上的樱花树的影子,可望却不可及,如同她自己年少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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