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恋爱这件小事》雪绿

33、久别的对手（下）

　　前天下了一场暴雨。

　　云雀因为淋了雨的缘故，发起了高烧，不得不住院就医。

　　樱井去探望他的时候，樱井这次没有带着弗兰，撑着伞就独自出了门。大雨还没停，夏季的雨水从海面跋涉而来，酣畅和充盈，像是没有尽头不会枯竭一般肆意的下着。

　　医生说虽然烧还没有完全退下，但并没有大碍，只是需要在医院里静养两天。樱井轻手轻脚的推开门，但一抬头就对上病床上云雀凌冽的视线，即使生病了，也没有丝毫软弱的样子。

　　在看清来人是樱井后，云雀收回视线，闭上了眼睛，秀气的眉微微蹙了蹙，“你来干什么，草食动物。”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粗糙的像是嗓子被熏过一般，白皙的脸上有高烧的红晕。

　　“听说云雀君生病了。”

　　在她的记忆中，少年总是清清冷冷但一直都是坚不可摧的存在，听说云雀病了后，樱井莫名的有些心慌。几乎没有多想，在接到草壁的电话后，尽管已经是傍晚，樱井还是做出了探望云雀君的决定，甚至等不及熬出一锅骨头汤就出了门。

　　樱井看了看窗台上花瓶里插着的一大束新鲜的白百合，再看看自己手里从小商贩手里买来的几枝沾了雨水的康乃馨，她有些窘迫。但她还是找了个空的小花瓶，灌了些清水，将花插了进去，放在那一束百合旁边。

　　刚刚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一方手帕就砸了过来，樱井慌慌张张的接住后愣了半天，看着已经坐起靠在床头的云雀，轻声说了句“谢谢”后才慢慢的擦拭起自己脸上、头发上的水珠来。

　　——穿着病服的云雀和平时看起来真的不一样。

　　樱井默默的想。

　　看起来柔和了很多，像是秋天深夜里的月光，虽然清冷但总有种别样的温柔。

　　“草食动物，做这些事情有意义吗？”

　　云雀突然问。

　　他看着樱井，视线犀利，一向反讽的语气。但他的声音里却真有几分疑惑，他不明白眼前的草食动物为什么要冒着大雨来看他，天已经黑了，她的衣服湿了大半，头发也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脸色还有几分苍白，但她插在花瓶里的几枝花却是干干净净的。

　　“嗯，我知道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云雀住在并盛最好的医院里最好的单人病房，医院里提供最佳的病人料理餐，草壁已经从云雀家里送来洗换的衣物和几本云雀一直在看的书籍，病房外有医院派来的护士还有风纪的几位成员，其实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地方。

　　“来探望云雀君什么的……其实对云雀君的病情一点帮助也没有，对云雀君来说也很困扰吧。”樱井抿了抿唇笑了笑，“虽然明白这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很想看一看云雀君。之前也一直觉得很忐忑，但见到云雀君之后，总觉得安心了很多。”

　　云雀瞥了眼樱井，垂下眸闭上了眼睛，隔了几秒轻轻的说道，“你，真是个奇怪的草食动物。”

　　樱井笑了，被云雀听起来有些束手无策的语气。她看云雀脸上有几分倦色，便轻声的答道“hi，我也觉得自己是个奇怪的家伙呢。”

　　等了几分钟，云雀没有再回话，倒像是睡着了。

　　樱井又静静的坐了十几分钟，什么也没想，只是听着窗外的绵绵的雨声，默默的凝视着云雀。直到窗外传来轰隆隆的雷声，樱井才像是梦里醒过来一般，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她站起身，踮着脚尖背着准备往门外走去，走了几步，看见云雀身上有些下坠的被子，犹豫了几秒钟，又走过去，俯下身轻轻的帮他盖好，这才真的走出了门。

　　直到樱井轻轻的走出病房，关上病房房门后，云雀才睁开眼睛，视线停留在那一大束不知道哪个草食动物送来的百合旁边白瓷细颈的花瓶里寥寥几枝康乃馨上。

　　又颓废又可怜的几枝花。

　　窗外天色彻底的暗了，大雨还在哗哗的下着，明亮的灯火在雨水中也有了几分清清爽爽的味道。云雀盯着花朵看了半天，最终嫌弃般的皱着眉头闭上眼睛，不再看它，心里又觉得有几分说不清的烦躁，好像自从遇见那只草食动物以后，自己的情绪被染上了名为草食动物的病毒。

　　这样的自己都要被自己厌恶了。

　　第二天大雨还在继续，像是很多梅雨季节相约而来一般，没有任何要放晴的迹象。

　　新近找了家打工的地方，是一家名为“向阳”的糕点店，虽然糕点的味道极佳，但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生意并不兴隆。樱井去家教的时候会经过这家店铺，一来二去的和店主阳子小姐也熟识了。

　　自从知道樱井暑期在打工后，阳子小姐就提出希望樱井每周能到店里兼职两天天。因为本来安排给泽田补习的功课的时间因为奈奈子阿姨和泽田旅游而搁浅了，店主非常体贴的让樱井带弗兰到店中，工资也是正常的水平，樱井很爽快的答应了。

　　阳子小姐怀孕5个多月了，去了两周，但是樱井从未见过她的亲人。除了正常的销售员，樱井自发的接过了每周去超市里采购工作和清理工作，每次特意去店中早些，骑着有大框的自行车去附近的超市购物，买回阳子小姐一周需要的面粉大米火腿之类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樱井也开始学着为了生活奔波，所以慢慢的能理解阳子小姐的辛苦和坚强。因此，虽然只是一点点，樱井也希望自己能够帮到阳子小姐。

　　这天，因为大雨的缘故，店中几乎没有任何客人，弗兰吃过午饭就在阳子家的榻榻米上睡着了。樱井给他盖了条毯子，趁着没人擦拭起店里的橱窗来。

　　“大雨再下下去，面包都会长出蘑菇了吧？”阳子一边拎了一桶水一边笑着对樱井说。

　　樱井赶紧放下手中的抹布，接过阳子小姐手中的水桶，小心翼翼的放在一边，抬头真诚的对阳子小姐说“虽然下着雨，但是老熟客还是过来买糕点了，阳子小姐的蛋糕真的很受欢迎呢。”

　　阳子伸手拾起一块抹布开始擦拭伸手能够到的玻璃橱窗，她真诚的说“这个店能开到现在，真的很感谢他们啊。”

　　“因为阳子小姐的蛋糕很美味啊。”樱井由衷的感叹了句。阳子听了温和的笑了笑，“樱井做的料理也很美味啊。”

　　好像一般人都会说类似于“将来娶到樱井的男人有口福了”之类的奉承的话，但是阳子从来没有说过。

　　“樱井，今天早点回去吧，不会有客人来了，而且樱井不是还要去探望生病的友人吗？”阳子温柔的看向樱井。

　　樱井看了看门外如织般细密的大雨，知道正如阳子所说应该不会有客人了。擦完橱窗，收拾好厨房，樱井给弗兰穿好雨衣和靴子，告别了阳子小姐，路上买了些排骨，准备回家炖汤给云雀送过去。

　　还没走到家门口，远远就看见一人撑一把伞站在云雀家门口，似乎等得不耐烦的样子，来来回回的走动，樱井牵着弗兰走近了些，才看清来人也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裤脚卷的高高的，一直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提着已经湿透了帆布鞋，染成黄色的头发给少年贴上了不良的标签。

　　少年也看到了樱井和弗兰，停住了躁动不安的转圈。樱井牵着弗兰走近时，少年转着伞柄，雨滴沿着伞骨的一圈圈的甩了出去。

　　“喂，你是这家伙的邻居吧。”

　　樱井疑惑的点了点头，“云雀生病住院了不在家中，你如果有事的话，可以找草壁同学哦。”

　　“谁让你废话那么多了！”少年将鞋子扔到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大跨几步走动樱井面前塞给了樱井，不耐烦的说“不准啰嗦，帮我交给云雀那个混蛋。今天必须交到，否则……”

　　男生凶横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后，捡起地上的鞋子自顾自的离开了。

　　樱井和弗兰对视了一眼，似乎都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回到家中，放妥雨具，又给弗兰放了热水，催促弗兰去洗澡，也迅速的处理好排骨炖上后，樱井才坐到桌前拾起封面上写着“云雀恭弥亲启”的信封，虽然很好奇，但因为多年“尊重别人的隐私”之类的教育，让樱井压制住了好奇心。

　　等到樱井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时，原本装在信封里的信纸却明晃晃的摊在桌子上。樱井哎呀了一声，脑子里轰的一声，确实是被吓到了。她小跑到桌前，拾起信封看了看，信封拆的极有技巧，再用胶水小心的密封好，云雀应该不会发现信封被拆过。

　　樱井看了眼趴在榻榻米无辜的翻着漫画的弗兰，“弗兰，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不可以拆开信件，翻看别人的东西哦。”

　　弗兰悠闲了晃了晃小腿，眼睛抬都不抬的说，“me只是拆了信封，但是没有看信哦。信上写着什么，me看不懂，笨蛋小姐你忘了me才读幼儿园吗？”

　　樱井露出一个惊讶的神情，随机又无奈的笑了笑。

　　弗兰换了个姿势，躺在榻榻米上，这次终于看了看樱井，面无表情的脸上有遮掩不住的狡黠的神情，又惹人气又惹人疼，“想看的是笨蛋小姐吧？”

　　樱井噌的脸红了起来，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她很担心，所以很想知道信里写了些什么。但是个人的担心并不是去窥探别人的理由，就像一个光明正大的初衷并不会让一件错的事情变成正对的。

　　樱井从工具箱里找出胶水和小刀，一边小心翼翼的往信封上涂胶水，一边缓缓的说道，“弗兰，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件事情，我确实很想知道信里面写了些什么，但是呢，想做和能做是两回事情呢。这么说吧，如果有个小朋友趁着弗兰不在时候，帮弗兰打通了弗兰打了一个月都没有打通的游戏关卡，或者去弗兰的房间里乱翻一通，弄脏了弗兰的床单弗兰，弄折了弗兰亲手养的那盆小辣椒，还拿着了弗兰最喜欢的木偶。弗兰不会生气吗？弗兰还会和那样的孩子做朋友么？”

　　信封都涂完了，弗兰都没出声。

　　樱井转过头，只见弗兰已经规规矩矩的跪坐在榻榻米上，双手撑着膝盖上，满脸眼泪和鼻，流泪都是默默的。樱井呆住了，她不明白弗兰为什么会这么伤心。

　　“所以，笨蛋小姐……是想领养……别的……小……小……朋友了么？”

　　一边说一边哭到抽噎。

　　樱井放下手里的信封，坐到弗兰旁边，伸手拦住弗兰，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我呀有弗兰一个就好了。弗兰都说了我这么笨，哪里能照顾好那么多小朋友呢？”

　　迎着弗兰将信将疑的眼光，樱井又郑重的点了点头。

　　弗兰听了，擦了擦眼泪，“笨蛋小姐又笨又胆小，只有me才忍得了吧”，说着翻过身又若无其事的翻起漫画来了，像是刚刚哭的可怜兮兮的人不是他一样。

　　樱井再次坐回桌子旁，她拾起桌上平摊的信纸，虽然竭力做到不去看它，但余光还是扫到了落款“吉川直哉”。樱井打了个机灵，等到意识到了时候，她已经看完了信纸上“明天下午3时西区废弃工厂2号车间见，过期不候，one on one。”

　　骗局。

　　昨天刚刚联系过，吉川前辈正在医院里准备手术事宜，不可能留下这样的字条。但对于云雀而言无论这样的约定是真是假都并不妨碍他去赴约。

　　但是樱井觉得时机太可疑了，联想到交给自己信笺的男生刻意强调的“今天必须交到”的言辞，樱井猜测他们一定知道云雀生病了，他们还知道云雀的自尊心一定不允许他用生病的缘由来逃避这种挑衅。

　　虽然说着一对一，但是等在那里的一定是一群人吧。

　　如果只是平时的云雀，樱井一定会毫无犹疑的将挑战书一般的信笺交出去，但现在的云雀正发着烧躺在床上。总觉得将这样的东西交给云雀，简直就是让眼睁睁的看着云雀跳进陷阱一样，樱井捏着信封，很久很久，都无法做出将信封转交给云雀的决心。

　　傍晚的时候，樱井领着盛了熬了几个小时的骨头汤出了门，那封信被她悄悄放在自己书桌的最底层。大雨还在不知疲倦的下着，雨花在脚下一朵朵的绽放凋谢。她想最虚伪的其实是她自己，一边义正言辞的教育弗兰尊重别人的隐私，却又自以为是的替云雀做出了决定，以为云雀着想的名义。

　　真是槽糕透了。

　　即使觉得这样厌恶自己了，却丝毫没有反省的自己实在太可恶了。

　　樱井听着雨声，在心里默默的想。

　　距离狗血，目测还有1-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