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背德第六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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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抬头望向如木桩一般僵立在门口的宇智波斑，轻声道：“斑哥，坐下吧。”
宇智波斑沉默半晌，最终只是在原地跪坐下。
灯光微弱，你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他似是十分落寂。
“斑哥，泉奈现在状态如何？”你轻声问。
“…族医说，只要好好休养，性命无虞。”他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只是……以后不能再做太激烈的动作了。”
话到最后，他那向来傲然的头颅微微低垂。
“斑哥，”你柔声劝道：“泉奈的伤并不是斑哥造成的，斑哥不必如此自责。”
“…是我没有照顾好泉奈。”
“斑哥！”你语气不由自主提高，“若是泉奈听到你这么说，他也会说‘不必自责’的。”
“你不是神，怎么可能掌控所有事情？你已经尽力了……咳、咳咳……”
话未说完，一阵猛烈的咳意突袭而至，你被迫弯下腰，肩膀剧烈抖动。
宇智波斑甚至怀疑你会因此岔气昏过去。
他急促地起身，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你身旁，手抬起到半空，又在你背后迟疑着悬了片刻，好半晌才落在你的背上。
——太瘦了。
手下过于瘦削的脊背，让他本能地放轻、再放轻自己的力气。
你缓缓抬手止住他的动作：“……没事的，斑哥。”
灯光昏暗，你的脸上泛着病中的潮红。而你也终于看清了宇智波斑的脸，他眼下的阴影深得惊人。
你忍不住道：“斑哥，就算再怎么忧心泉奈，也要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若是泉奈好了，斑哥却病了，他又该自责了。”
“…嗯。”宇智波斑低声应下。
“我也无事，”你继续道，“还请斑哥帮我转达泉奈，让他不要担心。明天……或者过几天，我好些了就去看他。”
“…好。”宇智波斑见你越发倦怠，他起身，声音也轻了不少，“早些休息，安心养病。”
“好……”你应下，又在他转身时叫住他，“斑哥。”
宇智波斑回头。
你抬起有些无力的手，努力伸向放在远处外衣上的一朵淡粉珠花。
宇智波斑看着你虚弱的动作，眉头轻皱，一言不发地上前，从衣物上取下那朵珠花，递到你面前。
然而你摇摇头。
“斑哥替我带给泉奈吧。”你抬起眼，露出一个清浅温柔的笑，“睹物思人……就当这朵珠花是我吧。”
“……好。”
…………
“斑哥？”
宇智波斑踏入院内时，泉奈正好醒着——或者说，他从兄长离去后一直无法安眠。
“嗯。”宇智波斑坐到病榻旁，从怀中取出那朵珠花，“睦月让我带给你的。”
“诶？”泉奈怔了怔，随即眼中亮起点光，笑着接过，“谢谢斑哥。”
“这是我们第一次去庙会的时候买的。”他的声音带着一点怀念，“当时我跟她说，这颜色最适合她。”
宇智波斑并没有打断弟弟的回忆，只静静听着，直到他似乎从回忆中抽身出来，才继续道：“她说，睹物思人。”
宇智波泉奈弯了弯嘴角，眷恋地轻轻摩挲珠花。
片刻后，他问：“睦月她……还好吗？”
宇智波斑沉默了半秒。
“无事。”他隐瞒下了对方咳嗽的事实，他想对方定也是不愿意让泉奈知晓的，“她说过几天来看你。”
听到这句话，泉奈明显松了口气，眉间散去几分郁意。
“谢谢斑哥。”他将珠花小心放到枕边，解下了自己的发带，“斑哥……明天若有时间，麻烦你帮我带给睦月吧。”
他说这话时微微偏头，连耳尖都染上了淡淡的绯色。
“嗯……就说，睹物思人。”对于在兄长面前表现夫妻感情这件事，泉奈显得有些羞涩。
“好。”
宇智波斑应得干脆，伸手去接发带，指尖却顺着丝带滑过。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怔住了。
泉奈脸色一变：“斑哥——你的眼睛！”
“…无事。”宇智波斑接过他手中的发带，明显不愿在这件事上过多谈论，直接起身：“我还有事，泉奈你好生休息。”
“斑哥！！”泉奈少有地失态大喊。
然而这次面对弟弟的呼喊，宇智波斑的脚步仅是停顿了极短的一瞬，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好好休息，泉奈。”
门被合上，只余下泉奈一人，独自凝望那扇门，良久，良久。
*
时间一天天过去。
你的身体逐渐好转，在族医确认无碍后，你重新搬回了和泉奈共住的小院。
可与你的康复相反，泉奈的状况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半月之间，从能下地，到虚弱，再到性命垂危。
简直像……他的健康都转移到了你身上一般。
你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手足无措，也不顾不上自身身体未愈，日日守在他身旁。
即便宇智波斑与族医屡次阻止，可你一句都听不进去。
“泉奈能在我重病时寸步不离地照顾我，我为何不能呢？”
无言以对，宇智波斑沉默了许久，只能把你曾经对他说的劝告重新说回来：“……若是泉奈好了，你却病了，他又该自责了。”
“是……我会注意的，斑哥。”你如此应下，但仍是一意孤行。
族里的人听了都叹气：“副族长夫妻……倒像对苦命鸳鸯。”
然而即便你如此拼命，泉奈的病情依旧像凋落的樱花，不可逆地往下坠。
…………
是夜，你憔悴地坐在床榻前，原本合身的衣物此时却越发空荡。
“睦月…”宇智波泉奈轻声唤你。
你立刻抬头：“怎么了，泉奈？”
他似乎想撑起身，你被吓得急忙按住他肩膀，“你不宜移动！”
“我知道。”青年浅浅地笑，抬手替你拨开垂落在脸侧的碎发，“我只是……想抱抱你，睦月。”
你鼻尖一酸，眼中顷刻泛起雾气。
“那你……”你忍住哽咽，“你快点好起来嘛……”
你偏过头，不让他看到你眼眶里的水光。直到情绪稍缓，才慢慢躺下，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前。
耳边是他不再有力、却还在坚持跳动的心声。
“泉奈……”你的声音又不受控制地发颤。
“哭了就不好看了哦。”即使虚弱到了极点，宇智波泉奈还是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轻轻逗你，“睦月是个坚强的孩子，对吧？”
“就算我哭了，我也是好看的。”你闷闷地顶回去，还不忘倒打一耙，“难道泉奈喜欢别人了？觉得我不好看了吗？”
“怎么可能。”宇智波泉奈的回答不假思索——只有这件事，他绝不会开玩笑，“我只爱睦月一个人。”
他的手指缓慢而温柔地滑过你的长发：“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你鼻尖发酸，小心地蹭了蹭他的胸膛。
“我也一样。我也只爱泉奈一个人。”
宇智波泉奈听了这句，轻轻笑了一下——短促，却带着深深的满足。
“这是我听过最美的情话了……”他低声道，可下一瞬，那抹笑意又慢慢沉下去，“可如果……我不在了呢？”
他喃喃自语：“还是不要只爱我一个人……比较好。”
“泉奈！”你惊得猛地抬头，声音因急迫而颤抖，“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怎么可能——”
“睦月。”宇智波泉奈平静地打断你，漆黑如墨的眼眸就那么专注地看着你。
你也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
你垂下头，捧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侧上，固执地重复：“你不会有事的，泉奈。不会有事的……”
“可有时候，总会发生一些意外不是吗？”宇智波泉奈今日格外温柔，也格外感性，“比如我和你的相遇，再比如这次的受伤……”
你一言不发。仿佛只要保持沉默，就可以避开这个话题。
“如果，我真的出了意外……”
宇智波泉奈觉得自己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理智地逼迫自己：你必须为睦月的未来做安排；另一半疯狂地尖叫：闭嘴、逃避，只要你活着就好！
他的目光落在你身上。
这段日夜操劳下来，本就孱弱的你愈发像一枝风一吹就断的白花。
尽管你刻意隐瞒，但他还是会听到——
“睦月夫人又发烧了。”
“昨夜听说还吐血了。”
“斑大人让她休息，可她偏是不听……”
每一句都像刀，往他心上扎。
他听见自己在质问自己：宇智波泉奈，你看你做了什么？你竟让睦月为你操劳至此。
但自己又在为自己辩解：若睦月知道你的打算，绝不会同意的。你这样瞒着她是为了她好呀。
思绪纷乱，最终归于死寂。
“你不要为我守寡……”
“宇智波泉奈你疯了吗？！！”你骤然起身，眼睛里惊怒交织，“你——你很想让我变成寡妇吗？！”
宇智波泉奈没有答话。
你的怒意被他的沉默点得更旺：“怎么了，泉奈？你能说‘不要我守寡’，反倒说不出一句‘我不会死’了吗？！”
宇智波泉奈喉头动了动，却依旧闭眼。
“留在宇智波也好，改嫁也罢……只要你喜欢……”
“改嫁改嫁改嫁！”你气笑了，“我喜欢就好？宇智波泉奈……看不出来你这么大度啊！！”
宇智波泉奈还是和闷头乌龟一样不说话。
他害怕自己只要一开口，就会说出些什么更不希望自己说出的话。
“既然泉奈这么大度，那倘若我想改嫁给斑哥，你也会很高兴吧？！”你少有这么尖锐的时候。
改嫁……斑哥？
宇智波泉奈只觉得像被什么狠狠砸中，天旋地转。
‘不要。不要！’他的内心在尖叫，‘除了我谁都不能爱！谁都不能！你是我的、我的、我的……’
‘不要……不要爱我以外的人……”他的灵魂在哭泣，“除了我谁都不要爱……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啊……’
可这些声音没有一个能够跃出喉咙。
出口的，却是颤抖得不似人声的两个字：“可……以……”
你脸色骤变。
“宇智波泉奈！！”你失态地大喊出声，“你、你——”
你只觉得整个世界嘲弄般地在旋转，天花板在转，墙壁在转，油灯也在转。
它们一边旋转一边讥笑：‘看呐看呐，这就是你的丈夫。他多么体贴、 多么大度、 多么善解人意，此时已经开始安排自己的身后事了。’
精神的崩溃叠加身体的虚弱，你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
“睦月——！！”
宇智波泉奈猛地挣扎，却痛到连臂膀都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往后坠落。
就在她即将触地的一瞬——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托住了她。
宇智波泉奈颤抖地抬头：“斑哥……”
宇智波斑将你小心地安置在床榻边，眼眸里压着怒意与失望，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泉奈，你——”
“……”宇智波泉奈闭上眼，“斑哥你听见了吗？”
宇智波斑看着弟弟这幅模样又气又怜惜，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重话来。
“你怎么能对睦月……说那样的话？你知道她对你——”
“可是斑哥，”泉奈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我又能怎么办呢？”
“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睦月在我死后……追随我而去吗？！”
“你——！”宇智波斑的嘴张了又合，却被弟弟的话堵得说不出一句反驳。
半晌，他才艰难吐出一句：“泉奈……你不会有事的。”
“斑哥。”泉奈苦笑，“没人比我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我……大概活不到下个春季。”
“不会的泉奈！”宇智波斑的反应极大，“你怎么可能出事？！我现在就去找柱间，让他治——”
“你不许去！”泉奈近乎崩溃地大吼，“斑哥你要是去找千手——我宁愿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了宇智波斑的心头。
他只剩下这一个弟弟了。
难道上天连他最后一个弟弟也要夺走吗？何其残忍。
“斑哥……”泉奈轻声唤他，神色比刚才平静了些许，“我有两个请求……希望斑哥能答应我。”
宇智波斑沉默地在病榻旁坐下，原本挺拔如松的脊背，此刻却似压着整座山。
“…说吧。”
“第一……”泉奈慢慢开口，“我希望……在我死后，你能换上我的眼睛。”
“不行！”宇智波斑下意识地否决了，嗓音里透着压抑的怒意，“绝对不行。泉奈，你休想让我——”
弟弟死后还要他取眼？
简直荒唐——荒唐到无法接受。
“斑哥的眼睛已经快看不见了吧？”泉奈眼神极其温柔，“就当作……是我陪着斑哥。”
“让我……以眼睛的方式继续在斑哥身边吧。睹物思人……斑哥，也能时常看见我。”
宇智波斑闭上眼。
他这一生不曾有比现在更想落泪的时刻。
“……好。”
“第二是……”
泉奈的喉咙突然像被什么扼住，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许久，他终于吐出一句：“我希望斑哥能……帮我照顾睦月……”
此话一出，泉奈所有的精气神仿佛都消失了，气若游丝，“就算睦月……她想改嫁……”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改嫁给斑哥”这几个字，他连想，都痛得快死过去。
宇智波泉奈觉得自己卑劣至极。一边说着支持妻子的一切想法，一边又无法忍受妻子与他人产生任何羁绊。
哪怕只是一瞬的念头，都让他灵魂如被烈火灼烧。
宇智波斑的表情骤变：“泉奈，你……”
他叹息着闭上了眼：“你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
宇智波泉奈没有说话，只是抬眸，用那双濡湿的黑眼静静看着兄长。
“……”
良久，宇智波斑垂下头。
“好。”
“她想改嫁也罢，留在宇智波也罢……”
每说一个字，他的心就被扯掉一块。
“我都会照顾她。”
泉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嗯……谢谢斑哥……”他最后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妻子，眼中带着温柔、欲望、不舍与绝望，终是缓缓闭上了眼睛，“斑哥，你……带睦月回去休息吧。”
“泉奈……”
耳边再次响起斑哥的叹息声。
“我带她去隔壁。”
他听见妻子被轻柔地抱起，听见房门被推开又带上。
脚步声渐行渐远，屋内归于沉寂。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宇智波泉奈。’他听见自己又在问自己。
‘对呀。斑哥有了我的眼睛，他就能开启永恒万花筒。’他在说服自己，‘宇智波一族就不会处于下风。’
‘那睦月呢？’
‘……’
‘那睦月呢？’
‘睦月……是我对不起她……’
‘有斑哥在……斑哥会照顾她的。斑哥会喜欢她的。’
‘所以……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
他一遍遍地重复、安慰、欺骗自己。
但重复得越多，另一个声音越清晰。
‘啊啊啊……睦月怎么能够爱上我以外的人？’
‘带走她。’
‘带带走她’。
‘没有我，她怎么活？’
‘不……不行。睦月应该活着。鲜活地、灿烂地、温暖地活着。’
‘她不该像你一样……腐烂在泥土里。’
两个声音在他脑海里撕扯、互相撕咬。
‘睦月……我的睦月……’
‘若是死后也能一直看着你就好了……’
‘一直、一直……一直……’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背德第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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