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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幕:不能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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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幕:不能说
跟铁手这温厚君子相处了几日,雷艳那喜怒无常的戾气不觉间也敛了几分,居然经常笑容满面,显然他在雷门虽然是位高权重生杀予夺的‘掌刑杀人者’,却并不见得快乐。
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性,凭地天真,回头想想看,杀了那许多人,理由大抵只是看不顺眼,一件重要之极的事,说不说却全看他高兴与否,之前或许会认为这个人喜怒无常任性狂妄,实际上看明白了,也只是天真而已。而这份天真是转为暴戾还是单纯,取决的也只是他遇到了什么人。
雷艳左手托着酒坛,右手托着茶壶,笑吟吟的:“铁二爷要喝茶,还是酒?”
铁手随口道:“什么都好。”
雷艳似早知他会这样回答,转而去问无情:“大捕头呢?酒?茶?”
无情见他在这小事上如许认真,想了想道:“白水。”
雷艳有些意外,重复道:“白水?”
看着他有些失落,想必是因为辛苦的弄到好酒好茶自己却不‘赏面’,无情难得的解释了一句:“本来和雷兄这等大好男儿一起,必定是要喝两杯的,无奈崖余却没有雷兄的好体魄。”
雷艳猛的想起无情才是伤的最重的人,继而反应过来自己也是伤员,只好颓然放下手中酒茶,道:“这么说来,我岂不是也得戒酒好好养伤。”
这本来就是无情的意思,提点了雷艳戒酒戒茶,无情见他无可奈何的样子,觉得煞是新奇。二师弟古板正气,最不擅长与这些怪人相处,天知道他怎么和雷艳合的来,不知如果此时铁手告诉他是因为觉得雷艳有那么一点两点象他,他会做何感想。
铁手看雷艳憋气的样子,不动声色的倒酒倒茶:“何必着恼,我替你喝。”
雷艳正郁闷着,狠瞪他一眼,原来这貌似忠厚老实的人也会趁机打击报复,看着他一杯酒下肚称赞好酒的模样,雷艳觉得酒虫正在肚子里往喉咙上爬:“雷琴雷鹤,给老子进来!”
他这样一个幽艳冷郁得好象可以对着风花雪月感怀半天的人,却跟土匪似的喊了一嗓子,纵然无情铁手早已见怪不怪,仍是不习惯的呛了一下。两名与雷艳装扮很象的年轻人立即应声而入,雷艳是月白色的长衣上绣着红色火焰,他们也穿一样款式花纹的长衣,却是黑底银炎,“堂主。”
雷艳没好气的晃了晃手腕:“去给老子端几壶热水进来。”
雷琴雷鹤想是早就习惯了他们堂主这里外不符的性子,立即恭敬的答应一声,雷门子弟办事效率也真是惊人,没眨几下眼的工夫就将清水端了进来。
摆上饭菜,倒好白水,铁手将无情扶在桌边,大家开始吃饭。平时都是铁手去外面随便买些来吃,他不挑剔吃食,无情也不,而雷艳今日手脚方活动自如便自告奋勇的去买吃的,结果他一出马果然不同,整治了一桌子美味佳肴,也难怪出去的时间那么长了。
雷艳吃的开心,无情与铁手却与吃青菜豆腐没什么两样的随便扒拉两口,雷艳嘴里塞着糖醋排骨和乌骨鸡,鼓鼓囊囊的居然还能咕哝出声:“阿弥陀佛,古人云能吃不吃后患无穷……”
无情不理他发疯,铁手微笑:“哪位古人说的?”
雷艳瞥他:“我爹。”
铁手摇头,和雷艳争执还不如与他动手干脆,“你才几岁,你爹怎么就是古人?”
雷艳看着铁手,仿佛看一个傻子:“古人就是作古的人,我爹死都死了十几年,当然是古人。”
他边说边吃,就连眼尾,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伤感之意。武林世家的人啊,对亲人的生死都得看的这么淡吗?铁手微微一叹,何况这个人还是如有必要连亲朋好友都不得不干脆处决的掌刑者,不如此淡漠生死,怕是早就要像雷怖那样疯掉了吧……
雷艳看铁手脸色异样,边对着饭碗大口吃饭,边自语:“奇怪了,我又不是石头里蹦达出来的,自然会有爹,爹当然是人,是人就当然会死,这人自己惹的事还不嫌多,居然还有闲情替我伤感。”
无情吃了两口就停了筷,闻言正好接茬:“二师弟就是这样的人,大事小事天下事,碰到了都要想一想,事事关心,他很累,是不是?”
雷艳愕然抬头,虽然他早知道铁手是这样的人,但是无情说出来的话却总像别有意味:“你和他一样是大捕头,还不一样是喜欢多管闲事。”
无情答的很摸棱两可:“我不是,我管的都不是闲事。”
雷艳想起那日京城郊外的荒唐对决,不禁一笑。无情这人很奇怪,说他冷比谁都冷,说他傲也比谁都傲,可是他也能跟人这样打哈哈,滑不溜丢,谁也搞不懂。雷艳继续咕哝:“明明比谁都热心,都爱管人家的闲事,偏偏装一副冷脸,四大名捕都是奇怪的人。”
这一来不仅把无情编排了,就连没照过面的追命冷血都被‘牵累’成了‘奇怪的人’,无情也不与他辩——他好心情的时候或许会逞三寸不烂之舌说的雷艳哑口无言,他又不是铁手——他故意忽略了雷艳自言自语,转而道:“血玉珊瑚里有什么秘密?”
无情问的如此直接,雷艳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停止咀嚼,抬起了眼。铁手正襟危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他暗叹口气,四大名捕就是四大名捕,相处几日就知道对什么人用什么样的问话方式。对付他这种人,要是转弯抹角他多半打蛇随棍上的装疯卖傻,可他对单刀直入的犀利法子就是难以招架。
雷艳当然是个直肠子,但又不是笨蛋。人家问的隐晦,他大可糊弄过去,但人家问的直接他也只好答的简单:“我不能说。”
他也真是个爽快的人。这句话一出,无情铁手仅有的一点点疑心也去的干干净净,他不说我不知道他说我不能说,虽然结果看上去很相似,但是在无情铁手听来就是绝对性的不同。
第一:雷艳真的背负着隐私,或许不至于是什么惊天秘密,但已足以使蔡京感了兴趣;
第二:这个人虽然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好人,但的确是个可以交的朋友。
不能说,不能给自己找麻烦,也不能给别人找麻烦,这样的人只会对自己残忍,却鄙弃信不过的人,舍弃信的过的人,他的‘道’何其孤独。坚持走在这样一条路上,居然到现在还没死,依旧脾气古怪动辄骷髅一剑,活的潇洒甚至名利双收,也不得不佩服他武功高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