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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幕:红——那缕一见难忘的残酷优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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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飙
第一幕:红
——那缕一见难忘的残酷优雅
晚秋的黄昏是血样的红。
京师郊外的枫林,被夕阳晚霞映染的一片炽色。
人的气质,似乎也是有颜色的。
就象这个悠闲漫步在枫林中的消瘦男子,远远的便给人一种冰蓝的印象。
他并不高,但是很瘦,近乎枯朽的瘦。他穿着冰蓝色的华贵袍子,外面罩着一件深灰的狐裘。他冷,且傲。并不十分精致的五官看上去阴翳、阴狠。
这个看上去近四十岁的男子有种天生的领袖气质,而且一眼就可以看出此人决非善良之辈,更是绝不心软、绝不慈悲的枭雄。
他有种冰蓝的高贵、阴郁、使人惊服的冷漠。他在一片血色的晚秋枫林中漫步,竟然异常和谐。象一副凄凉而美丽的图画。
他在等人。等人的同时在想人。
想着一个一见就忘不了的人。
他是雷损。□□上的老大。
他想着的人,是一个没有多大名气的人。
这个六分半堂的主人,武林第一堂的主人,本来应该是日理万机的,就算在想什么,也应该是考虑战略部署,或想一些名动天下的足可使他挂怀的人。可是他在等的,在想的,的确是一个没有什么名气的人。
现在他真的没什么名气。但是能劳烦雷损惦记并且一见就忘不掉的人,又怎么会一直寂寂无名?
雷损记不清那个人的相貌,甚至记不清那个人与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因为他们实在没说过什么,而且仅仅在十年前见过一面。当时,他的父亲仰雷损的鼻息而求存。
雷损也对他的父亲没有什么印象。但雷损一见到那时方才八,九岁的他,便深深的被触动了。
他没有说话,静静的站在父亲的身后。
他看到雷损,行过礼后就一直低着头。
后辈见到雷损这个名动天下的传奇人物,低头是应该的礼貌。可是他就算低着头,也并不让人感觉到有什么敬意和礼貌。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衣。
但是雷损却感到他身上浓烈的杀气。
带着血腥味道的杀气。
这个应该是还未被鲜血染过的纯白的孩子,却不懂得怎样收敛自己天生的杀气。
所以当他偷偷抬起头注视雷损时,刚好迎上了雷损打量他的目光。
就在这一刻,雷损感到一阵心悸、颤动、震动,再也忘不了这幽如寒火,似乎在召唤血雨腥风的目光。
雷损每次想到这个孩子时,脑子里满是鲜血的红色。优雅而残酷,热烈而绝情的红色。
所以尽管属下与他父亲一齐惊在当场,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将自己刚满月的女儿许配给他。
现在,十年后,雷损就是在等着他,等着他的同时,又想起了十年前的他。
他的父亲病重而死,他就是要赶回京城接管父亲苦心经营的事业,要施展自己的抱负,要光大自己的门楣。
雷损知道他与乃父不同,他不会仰人鼻息,而且包括自己。他一回来,一定要掀起一番惊涛骇浪。而且他的双手,会亲自撕裂京城黑白道上暂时的平静,他的对手,一定就是自己。
雷损无限欢迎。雷损等的就是这个。他体力与智慧都处于颠峰时期,唯一不满的,就是少一个能奉陪他玩玩的对手。天下英雄何其多,但能放在雷损眼里的就特别的少,但是一旦雷损选了他当对手,就算是个普通种地挑水的农夫,也会立刻身价百倍。
他有野心,有志向,有才华,也有一些父亲留给他的事业根基。但是他就是没有名气。
雷损决定给他名气。他派出一些恶迹太多,已严重影响到六分半堂声誉的属下,去半路截杀他——去送死,去送给他名气。——雷损当然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他虽然绝对不会派他看重、敬重的心腹去送死,但他也着实送了不少自己人的命。
今天,他就是站在这里等结果。
一阵凄风扫过,随着枫叶的飘落,风中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雷损的对面就走来一个负手而行的白衣公子。
清冷素淡的白衣,被他穿出了绯艳的红。
他的身子太过单薄,眼中的神气太过锐利,而他缓缓而行的气势居然也太过咄咄逼人。
他带着血红的凄厉,绯红的轻艳,走到了雷损的身前。
——狭路相逢。
或许,他早已不记得雷损是啥样子了,或许,他压根就没注意眼前的雷损。他只看路,不看人。当他感到狭窄的只能容一人走过的林间小道上有人阻碍了自己前进的方向,才抬眼扫了扫这个灰袍冰衣的阴沉男子。这个人的身高虽然只堪堪和他平头,却莫名给人一种特别高大的错觉。
他一路上遇见的狙击已经够多了,多的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他并没有特别注意眼前这人的面孔到底长啥模样。
“让开。”他负着的手陡然垂开,手隐在袖内。语气虽然淡,却是绝对的命令。
雷损阴沉的面色因为这两个字而添了些笑意。他居然挑了挑眉毛,撇了撇嘴角,然后学着对方淡然却绝对的口气回敬道:“不。”
这凄厉轻艳的年轻公子知道遇见了蓄意纠缠的对手,但他仍没有看雷损的面貌,有些不耐烦的道:“在下这一路上遇见了不少拦路闹事之徒,阁下若非有意,可不要让在下误会——”他森然道:“时不我待。”
这语气,简直带着威胁了。他解释的不耐烦,说话也不怎么客气,但毕竟不愿意‘误会’了对方,给雷损一个机会。
可雷损是什么人?别说没人威胁过他,威胁得了他,恐怕连敢带一丁点威胁口气跟他说话的人,在这之前没有,之后估计也不会有。何况雷损本来就是刻意在这里等人,而且等的恰好就是他。雷损抱臂胸前,道:“我就是有意的、故意的、蓄意的。即便你‘误会’了,又待如何?”
——这句话简直就是横得霸道。
雷损原本就是个横行霸道的人。稳坐□□第一把交椅的组织六分半堂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他虽然不至于蛮不讲理,但绝对霸道。
年轻公子脸色更寒。
他的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
当脸色转青时,一道嫣红的厉芒就从他挥舞的袖中亮起。
刀光。
袖里的刀光。
清冷,凄艳,柔柔的,轻轻的刀光,漾出一片水红,荡起幽幽暗香。
他的眼眸,衣袖尽被这道嫣然染成了红色。
这是一个让人一见难忘的人;
也是一道让人一见难忘的刀光。
也只有这样的刀光,才配映在这个人的脸上。
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配舞出这样的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