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黎明之章 —旭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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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雅被外面的吵闹声从小睡中惊醒。
双手戴着特制的手铐，她艰难地用手肘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跌跌撞撞地扑到门边。
原本一直站在门口看守的两个宪兵都不见了。
艾丽雅抓住铁栅栏，使劲地踮脚。
走廊的尽头尖叫声枪声此起彼伏，然而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只有浓浓的黑暗。
在这种时候这种地点，如果是劫狱的话那么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少女不安地咬紧嘴唇。
来的人是谁呢？
在艾丽雅能想到的人中，无论是谁，都让她提心吊胆。
少女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粗糙的铁栅栏扎得她的手指生疼。
这明明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与别人无关……
***
安德瑞那不成章法的枪声又适时地再次爆发了。
宪兵们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
是机会！！
对同伴的合作能力大摇其头的爱德华，立刻以矫健的姿态猛地扑向对手。
全神贯注于前方的宪兵大惊失色，飞快转过身来的时候，下颚已经结实地挨了一拳。
来自背后的袭击使枪口失去了准星，子弹划过虚空镶嵌到天花板上。
爱德华紧接着一个利索的转身飞腿，厚底鞋踢上宪兵的手腕，抓拿不稳的□□刹时飞出数丈之外。
对方明显恼怒了，张开双臂紧箍过来。
少年早已低头躲过，乘机游走到对方背后双手握拳举臂奋力一撞。
后颈遭到肘关节全力撞击，宪兵马上失去了抵抗能力向前扑倒在地。
终于安静了。
安静了……？
忽然想起什么似地，爱德华连忙转身向安德瑞的方向望去。
安德瑞双手紧紧握枪，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另一个男人四肢摊开地躺在地上，额头染血。身边是一盏破碎的吊灯。
看样子，是流弹射中吊灯后直直坠向宪兵的头顶，将他砸晕了。
爱德华哑然。
似乎太夸张了吧？
***
争端似乎已经结束，寂静的走廊上只听见两个少年的声音。
“刚才为什么要提前攻击？！”
好容易没旁人碍手碍脚，爱德华终于忍不住恶狠狠地发难。
“我已经数到五下了啊。”女装的少年立刻替自己澄清。
“数五下？不是有弹匣里有5发子弹的意思吗？”
“弹匣是什么？”
“什么？”爱德华难以置信地瞪视着他，“你说什么？”
“弹匣是什么？”安德瑞的表情有些无辜。
“我改装子弹的时候，你不是看过吗？”钢之炼金术师气急败坏。
“啊……原来那个就是弹匣啊。”
安德瑞恍然大悟的表情真让爱德华想一拳头招呼过去。
“等等……你没开过枪吗？连弹匣都不知道？”
“没有，我以前从来没有开过枪。”安德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补充道，“今天是我第一次。”
“可……可你父亲不是将军么……”
“他又没有教过我这个……”安德瑞理直气壮。
把手按上额头，实在不晓得如何表达自己心情的爱德华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
“先，先去找艾丽雅吧……”
艾丽雅听见有人在收押室门前，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钥匙……钥匙呢？没有钥匙怎么开门？”
“笨！我可是炼金术师啊！”
威风凛凛的合掌声还在走廊中回响，挂着几把大锁的门已经应声而开。
艾丽雅见到那两人的第一反应是想要骂一顿，可是终究没抵得上本能的关切。
爱德华刚把她的手铐拆开，安德瑞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扑向自己唯一的亲人，姐弟俩看起来都快哭了。
过了一会儿，艾丽雅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你……”她仔仔细细打量了面前被自己默认为弟弟的穿着裙子的红毛生物，仿佛鼓足勇气般地问，“呃……是安德瑞？”
“当然是啦，姐姐！”少年瞪大了眼睛，“不装成这样怎么混进来啊！”
见他有点生气，艾丽雅硬是把想夸奖他女装漂亮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们不该来这里，为什么不好好听话逃走？”
“是姐姐你自己不像话，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一个人。我们明明是姐弟啊，已经这么多年都没见了……”安德瑞激动地说，“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告诉你呢，不能就这样分开！”
“他说得没错，艾丽雅。”爱德华也忍不住插嘴，“我们既然来都来了，你再责怪也没什么意义。还是赶快逃出去吧。”
“逃出去？”少女疑惑地反问。
军部防守森严，混进来已实属不易，难道还要从大门杀出去不成？
她不能再让这两个孩子冒这样的险了。
然而爱德华好像完全不担心似地，在收押室内四处查看。
走到内侧的墙壁前时，他突然高兴起来。
“如果大佐给的情报不错的话，这个收押室就建在离下水道不远的地方。只要打通一条出路就可以了。”
“是穆斯唐大佐叫你们来的？”艾丽雅皱起眉。
“姐姐，大佐是好人呐。”
仿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安德瑞抢着道。
“他什么都没有问我呢。”
“是吗？”
“因为他觉得把你交出去是亏欠你的吧。”
爱德华随口答着，合掌在墙壁上重重按了下去。
在石灰隆隆的土崩瓦解中，两个少年谁也没有听见艾丽雅黯然失声的下半段话。
“其实有亏欠的人……是我才对……”
喃喃自语的黑发少女，脸上呈现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
按照罗伊在地图上的指示，三人穿越曲曲折折的下水道。
而在黑暗的另一头等待着他们的，是位于市郊的汽车修理厂。
它正建在连接北城与阿梅斯托尔德的交通要道旁。
罗伊已经暗中在那里为他们准备了一辆车，以作逃跑之用。
“大佐出手真阔绰呢。”
似乎是被面前奢侈品般的红色跑车吓到了一般，艾丽雅发出了社会弱势群体的感叹。
爱德华只是略略瞥了一眼。
“应该是盗窃案里追回的赃车之类吧。”
“开这样的车不显眼么？”安德瑞忧虑地说。
“我想要是有可能的话，大佐一定会弄一辆更衬我们身份的车……”
少女的阴郁则完全表现在不同的方面。
“好啦，姐姐……”安德瑞真是哭笑不得。
“那么，爱德，我们差不多安全了，你这就回去吧。”
“这……”爱德华没有想到艾丽雅会急着赶他走，“可……可是你会开车么？”
“这个我会啊。”安德瑞自告奋勇地说。
钢之炼金术师瞪了他一眼。
你爸爸倒知道要教你开车，怎么没教你射击啊？！
“呐，你都出来这么久了，万一回到东城赶不上查定决斗，岂不是一切全白费了。更别说还要牵扯进那么多人……”艾丽雅循循善诱晓之以理，“我和安德瑞马上就去阿梅斯托尔德了，路上不会有问题的。”
“没错，艾尔冯斯君还在等着你回去！”女装的少年补充说。
“我这边……也很担心艾尔，要是大佐那儿出了什么状况……”少女微阖眼帘，声音也渐渐低下去了。
“是呀，比起现在的我们来，”仿佛要加强说服力般，安德瑞举起手轻轻指向自己的胸膛，“艾尔冯斯君才是让人更担心的呢。”
姐弟俩一唱一和，即使多年不见也未减少的默契，让爱德华丝毫没有插话的余地。
“啊啊啊……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他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们，“我回去就是了。”
“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
预料到艾丽雅身体的某种趋势，眼角又瞄到安德瑞极度不爽的表情，爱德华急忙向后一跳退让到一边。
少女扑了个空，气呼呼地瞪着他。
“好吧，你们自己小心点。”这下换成爱德华想开溜了，“一定要活着啊，那样以后就一定有重逢的机会。”
“你也是啊，别老把自己弄得太累了。”艾丽雅顿了一下，“你们要追寻的东西是非常危险的，弄得不好就会像我和安德瑞……”她苦笑着，“甚至是像我们的父亲那样的下场也有可能。爱德，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呐，跟我约定吧？”
少女伸出了左手的小指。
爱德华也伸出了自己实体的手和她的勾着。
“拉钩钩，拉钩钩，我们都是诚实的孩子，许下的诺言一百年也不会改变……”
在少女轻柔的吟唱声中，爱德华忽然觉得身边的风不知为何就猛烈了起来。
他的脑海中，完全不同于眼前景象的回忆被召唤出来。
空气里弥漫着紫藤花甜腻的香味，仿如恍然回到了那个遥远的达布里斯的夏天。
然而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再见了，爱德。”
“一路平安……”
***
正直初春时节，但北方依旧没有什么回暖的迹象。
即使是没有下雪，但是未融的雪花依旧将道路的两边装点成无垢的白色。
在阳光下闪亮得晃眼。
笔直宽敞的大道仿佛要延伸到云层中似的，望不见尽头。
这是连接北城与国境城市阿梅斯托尔德的公路。
艾丽雅和安德瑞发车启程已有三个小时了。
“要是再不到的话，我恐怕汽油会不够了。”
男孩子小声嘟哝着，眉头紧锁。
身边的女性倒是并不怎么担心。
“大佐没可能会忽略这一点，你看——”
她指了指后座的下面，正满满地排着两桶汽油。
“要用吗？”
二人将车停在路边。
“差不多……这样就可以了。”
补充完燃料，少年旋紧阀门。
抬起手背擦擦额头的汗水，正准备回车里时——
“姐姐，怎么回事？”
只见艾丽雅正定定地立着，向着他们来时的路远远眺望。
有烟尘……莫非……
“不好！！”少女惊呼。
“快上车！”
安德瑞麻利地跃上座位，一待姐姐入座便启动引擎。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少年一脚踩下油门的时候，对方的车子已经追到了五尺都不到的地方。
艾丽雅忙乱中向后望了一眼，车中的全是军部的人。
果然，有人预料到了会发生劫狱，所以将计就计故意放水么？
不能公开审判艾丽雅和安德瑞，指不定他们会在法庭上将什么秘密抖落出来……
但如果是拒捕、越狱之类，就算当场射杀也是完全合理合法的……
他们逃出来并不是运气也不是偶然，而是那个人故意放走了他们。
那个人的目的就是要封他们的口，就是要除掉他们！！
“真糟糕……”
艾丽雅小声地呢喃。
唯一庆幸的，还好刚才已经打发走了爱德华。
“碰”的一声巨响，车身突然受到猛烈的震荡。
红色跑车有如烈火一般在公路上疾冲，军部的轿车也不依不挠地紧追，拼命地用车身撞击他们。
轻盈的跑车抵挡不住来自轿车庞大身躯的连番重撞，在公路上左飘右忽险象横生。
怎么办？？
艾丽雅急得直咬嘴唇。
这种时候炼金术偏偏派不上用场。
唯今之际，只有一博了。
“枪！”
少女向弟弟伸出手。
此时安德瑞也顾不得她想做什么了，赶紧腾出一只手把枪抽出来交给她。
艾丽雅知道自己的枪法根本没有准头可言，她与安德瑞一样，是第一次碰枪。
但是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不管如何总要试一下。
要不然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酝酿着下一次撞击的黑色轿车慢慢从后方靠近了。
驾驶座上的身影渐渐变得实在了，连脸上的表情也清晰可见。
对方似乎觉察到她的行动，慢慢地将手伸入怀中……
艾丽雅一手缓缓摇下车窗，另一手弯曲一下手指体会扣扳机的感觉，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对方。
车窗在徐徐下降。
车身的速度却完全没有减低。
凛冽的寒风无情地咆哮着从窗口的缝隙中灌入车厢。
她却恍然不觉地，只是专心致志地盯着窗外紧咬不放的黑色轿车。
再靠近一点，慢慢地──
向下退缩的车窗玻璃终于隐没不见，车厢的封闭状态完全解除。
胜负就是──
现在！
两声枪响同时爆发。
艾丽雅如同慢镜头一般仰后而倒。
“姐姐！！”
安德瑞惊叫一声，下意识地踩上了刹车。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尖锐声音，几乎刺破他的耳膜。
几乎飞跳起来的车身急速地在路面旋转，巨大的反冲力压迫着将两人狠狠地推往前方。
五脏六腑都象被看不见的手无情地挤压着，疼痛得不能形容。
艾丽雅这时候终于想起画阵炼成两只大垫子，承受了来自身体的沉重冲击。
周围的景物都跟着不受控制地旋转，天地仿佛融合在一起。
高速的回旋终于停止了，车厢内外死寂一片。
半晌，安德瑞呻吟着从座位上缓缓地直起腰。
用力地甩了甩昏眩的头，身上完好无损。
定了定神，他飞快地将自己从垫子中挣脱出来。
“姐姐？”
助手席上，被垫子包裹着的艾丽雅只是微微动了一下。
对方击中了她的左臂，但她却射中了那人的右手腕。
他的手枪掉在了车外。
这也算是危急时刻肾上腺激素的作用吧，至少是解除了一人的武器……
安德瑞正要伸出手去拉她，前方忽然闪起了刺眼的亮光。
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出很远的黑色轿车，已经掉转车头再次发出冲刺。
漆黑的车身仿如所向披靡的金刚战神，以压倒一切的磅薄气势向他们直扑过来。
情势容不得详细的思考了。
神色凝重地盯视着急速驶近的黑色阴影，安德瑞在瞬间作了一个决定。
姐姐就在他身边，并且一直都信任着自己。
足够了……
他们所有的优势，就是视死如归的决心。
引擎低沉地咆哮着，跑车像火箭一般笔直地冲向轿车。
赤红的车身如同跳跃的火焰，尖锐地划破了化解不去的白雪。
连绵不断的金色火花从高速旋转的轮胎下喷涌而出，在车后交织起一张闪闪发光的幕帷。
仿佛宴会上的少女那轻舞飞扬的晚礼服裙摆，华丽夺目叫人陶醉不已。
这是属于死神的狂欢华尔兹。
两车沿着一致的直线向对方疾驰，之间的距离在飞速缩短。
一百步、七十步、三十步──
红色的精灵和漆黑的战神即将全身接触，一场车毁人亡的悲剧无可避免。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色轿车突然单方面大幅度地拨转方向。
失去控制的车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凌空飘起，重重地弹击到路旁的防护栏上。
从两点一线的致命维系中挣脱，小跑车头也不回地迅速远去了。
***
“姐姐姐姐？！！”
安德瑞心急如焚地呼唤着。
“我没事……”
艾丽雅迎头碰上弟弟关切的目光，便回给他一个虚弱的笑容。
她费力地推开垫子。
“你呀……怎么老是擅自行动……”
软软的声音，语气却依然很有魄力。
“这话原数奉还，姐你居然敢在飞车上跟别人单挑枪法，忘了你还是菜鸟吗？”
安德瑞的火气也不小，刚才艾丽雅的行为让他着实紧张出了一身冷汗。
少女轻轻笑起来。
“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专心致志地驾驶的少年仿佛在思寻着什么，“……姐姐。”
“嗯？”
“一起活下去吧。”
在不远的前方，城市的影子依稀可见。
衬着绵延不绝的布里古兹山脉。
姐弟俩从未觉得自己离希望是这么接近。
仿佛只有黑夜与黎明间的距离。
***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黎明之章 —旭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