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四十 ...
-
四十
书生对着面前清幽的小庭院发愣。
这得从几天前还和魏鬼在船上时说起。
那晚上魏鬼说会给书生送份大礼,就当是庆祝他出门在外的第一个新年,书生还不信。
只不过两人头一遭像夫妻那样枕着彼此的悄悄话同眠,心里又有点别样的感受。
现如今魏鬼所说的大礼就明明白白在跟前了,书生想不信都难。
魏鬼见书生这副大感意外的模样,心中甚喜,道,咋?是不是觉得很感动?
书生点了点头,竟有些语无伦次,这,这什么,你说的那个两人住都宽敞的屋子?这个?
那当然了,是吧,很雅致吧。
真漂亮。
里边更漂亮。
书生一听,知道魏鬼这是在邀他进去,二话不说抬腿就进,全然忘了自个儿那日俨然一副不以为意的嘴脸。
魏鬼不是第一天认识书生,对此见怪不怪,人么,都有厚颜无耻的时候,早料到了,书生就这德行。
自个儿不过是道行深一点罢了,无妨。
其实魏鬼这想法着实有点误会书生了。
书生心里头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窘迫的,魏鬼暗示他可以进去的时候书生也犹豫过,可惜圣人说的话不一定管用,对于房屋这样建于钱财之上的东西,还真没法当做什么身外之物去视而不见。
书生承认,自个儿就是一凡夫俗子,嘴巴有点硬的凡夫俗子。
院子不大,开了六扇小窗,镶在院子四周的墙上显得格外精致,袖珍的一个个。
挨东边的角落有株桂花,看样子是新栽的,下边的土都还松软湿润,给细心地用泥砖围成了个圈,也将整株桂树围在正中。
魏鬼还往边上弄了排海棠,现还未到花期,只瞧见一盆盆绿油的叶子。
书生看得心情大好,这又瞥见对面台石桌,作凳的石块形态各异,或高或低,分外新鲜。
魏鬼瞅着书生脸上的变化就知准是合他心意了,不禁几分劳有所值,笑道,你看啊,这要到了桂花开的时候,坐那就能闻见了,我现在只养了海棠,以后你要喜欢,再弄点别的来种种。
书生欣喜的眼睛在魏鬼看来跟沾了糖,光看一眼都觉着有点甜。
这才两天时间,你怎么做到的?
魏鬼跟在四处打转的书生后边,心想估计这一时半会的书生的心情也平复不了,问也就是随口问问,说了也听不进去,回头就忘记了,索性也不回答,就陪着转。
书生果然没再问过什么,一心对着眼前的雅居开心了。
除了布置得当,叫书生惊奇的是这地儿出乎意料地干净。
照说这地方既然是魏鬼生前买的,那他死了这些年头,该是蛛网罗布,灰尘三尺才是,现下的情况,不太一样。
书生往正厅里的椅子面抚了一把,一尘不染。
不可思议。书生自言自语了声,就往下坐。
魏鬼坐椅子把上,是不是觉得很惊讶又很开心啊?
书生仰起脸,看魏鬼的眼神有几丝不确定,我总觉得这是做梦。
魏鬼冷不丁低下头去,与他的脸咫尺之隔,那要不你试试以身相许?
这话纯粹说笑,没想的是书生真一副凝神静思,考虑要还是不要的模样。
魏鬼觉着可乐,书生这块活宝真是越看越喜欢。
于是书生为了确定这不是做梦,将屋前屋后来来回回走了几遍,陪着的魏鬼都有点吃不消。
时值黄昏,夕阳西下。
书生终于想起自个儿上岸已经一整天了。
一整天,粒米未食滴水未进。
书生站院里的台阶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咕噜两声。
坐石桌上看他来回倒腾的魏鬼逮着机会说话了,啊,原来你也会饿,我以为你打算转到明天。
书生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尴尬笑笑,那这有东西能做饭么?
当然没有了,收拾这地方都忙死了哪顾得上买东西回家放着,咱们去外边吃吧。
我才不要,去外边吃东西,我不能跟你说话,麻烦,你现在饿得厉害么?不厉害的话跟我一块去买东西回来?
啧,魏鬼发现书生这人真是,窝心呐。
果然有了属于俩人的地方之后就有点不一样了。
于是基于书生现在的回报,魏鬼也不打算说其实能在短短两天内就整完这房子,是差遣了十来个小鬼换出来的。
就让书生这么认为下去吧,有益无害不是。
有人说,人一在极端开心的时候,就会忘乎所以。
说的真好。
书生在跟魏鬼上街上溜达了圈买完东西回来,忽然发现人少了。
小六。
小六哪去了?
回去啦。
回哪去?
魏鬼替自个儿倒了杯茶,润了润走得干燥的喉咙,还能去哪,回下边去了,前天就说要回去,给我拉着多撑了两天船。
书生将带回来的东西提进厨房,忙活开了。
为什么突然回去了?有急事吗?
不是,出来这么多天了是该回去了,我让他给常哥带信,投胎前都在我这当差了,所以也没回多久,顶多两天就能再来。
看不出来你在下边还挺吃得开,好像都没什么事能难倒你。
魏鬼的脸皱了皱,可惜书生背对着他,没有看见。
当然了,你得看是谁混,小爷我生来不止聪明,还有手段,打交道什么的我最在行了,跟我近的都能吃香喝辣。
书生忍着笑没跟他多计较,又想起这厨房里准没水,提了木桶就想去后院。
你干啥?
提水啊。
缸里不就有么?
啊?真的还是假的啊?书生回头将水缸的盖子一掀,果真满满一缸的清亮,倒映出书生大半个身子。
书生除了目瞪口呆之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不像你啊,这么细心,我怎么觉得其实我今天才刚认识你。
魏鬼倚门上咧了嘴笑,你不知道的地方可还多着呢,诶咱什么时候把位置换回来?
恩?位置?什么东西?
你看嘛哈,神通广大的都得是夫君不是么,为人妻的太有本事了,夫君就脸上无光,很愁人的事是吧?
书生哗啦啦把菜叶倒进盆里,满上水开始洗,听了魏鬼这话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说,你是想做夫了?
魏鬼让书生这副好说话的态度整得精神一振,立马嬉皮笑脸凑上去帮手,其实我就是怕你会觉得不好受哈,所以我就委屈委屈,做回我原来该做的位子,这样你也省心不是?
书生斜眼看他,让魏鬼呼吸断了断,却又什么都没说。
魏鬼始终不能明白书生的意思。
你倒是说句话。
书生埋头料理着盆里的菜叶,大冬天的井水刺骨的冰凉,不一会已是满手通红,硬邦邦赛萝卜。
真那么想?
魏鬼连连点头称是,又再三保证就算位子换回去了他也会待书生那么好,不会耍些什么以夫为贵之类的脾性,要书生尽管放心。
书生只管洗菜,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从来不说点人话,鬼话连篇的,谁信?
诶,话不是这么说,我是不怎么喜欢说人话,可是我没骗过你不是。
恩?书生停了手,转过头去,对着魏鬼面不改色心不惊肉也不跳的脸,你还好意思说你没骗过我?
听了这话魏鬼巴不得把自个儿舌头咬下来,哪壶不开提哪壶。
过去的事咱就不提了嘛,咱们说正事哈,魏鬼想想还是把话绕了开去,不再逗留,你就答应了吧啊?你看现在你都已经到京城了不是?只要等开考日子一到,考完了就完事了对吧?没甚大不了的烦心事嘛。
书生听他把应考说得如此轻松,自个儿十几年的寒窗缩成了大不了仨字,竟不知该愁该笑,怎的就遇见这么个冤家。
罢罢罢,老惦记什么夫啊妻的,这劳什子自个儿也不稀罕。
书生张嘴想说随魏鬼高兴。
魏少爷公子!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