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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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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若贫僧没有算错,令公子与女施主你非亲生母子关系。
令公子出身富贵,但是出生之时历尽苦难,险些夭折。
大难不死,也就是常人说的命硬,是件好事。
并且令公子命里带贵气,能防小人,不论是做官或者经商,都会有一番作为,也有长寿安康之相。
但是他命犯孤煞,八字中白虎窜堂,为大凶。
白虎幼时凶相尚未成型,遂先是与父母相克,轻则殃及鱼池家道中落重则家破人亡,为幼年白虎之凶。
而今已过了束发的年纪,白虎成年。正所谓猛虎养成,必出山狩猎而果腹,现如今猛虎下山,煞气大涨,必会波及周遭与他相亲之人,令其面临血光之灾,倒头来孤家寡人,度过终身。
女施主,劝你若想化解这种无妄之灾,就趁现在令公子年纪尚轻,减少与他的接触,最好从此不要再见,方能一生无恙。
张寡妇昏睡的几日梦见的尽是当天让那和尚算上的一卦。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盘在张寡妇脑子里挥之不去,扰得她梦中不安,像是看见书生浑身是血,面向自己走来,将自己浑身上下染了个通透,吓出一身大汗,最终突然凄厉地叫出声来,这才醒了来。
她娘亲喜极而泣,抓着她的手絮絮叨叨了一堆,说着说着便再说不下去,只知道笑。
张寡妇给她娘亲这么又哭又笑折腾地心里难受,费尽力气说了句让您操心了。
梅子听见这里边的动静忙不迭将炉子上的药罐取下来,筛出碗药汁急急忙端进屋去。
张寡妇忍苦将那碗黑漆漆的药喝下肚里,苍白的脸色给刚灌下去的热汤药熏了点微红出来,声色也见亮了些。
娘,我睡了多久了?
都五天多了,她娘亲说着愈发心疼,这些天来的害怕全都化成哭腔,我真怕你就这么睡下去,醒不过来,咱娘俩才团聚不到两天呢。
张寡妇轻轻笑了笑,说道,我这不是醒过来了么。
醒来了好,醒来了好,你好好养伤,大夫说你伤得严重,要不好好调理,会落下病根子。
爹呢?怎么没见着?还有大哥。
你的药煎没了,你爹非说要亲自给你抓药,你哥不放心他,就陪着去了。
张寡妇点点头,眼神将屋里四处一扫,没看见书生,小宁呢?他,不在这吗?
不提还好,提了立马惹来她娘亲一顿气,你还提他做什么?!这扫把星,要不是他,会把你害成这样吗啊?!
张寡妇闻言登时有些激动,抓着她娘亲的手臂急道,娘你是不是把和尚说的话都告诉他了?
话还没完呢,气顺不上来,咳上了。
她娘亲吓得魂都没了一半,不敢再说书生的话,忙拍着她的背连连道,没呢没呢,你不让我跟他说,我就没说了,你别着急,你这才刚醒,不能再出意外了,啊。
安抚了好一会才让张寡妇平心静气,她娘亲扶着她坐起来,拿了俩软枕垫在她后背。
娘,你是不是,真相信那和尚说的话?
她娘亲正要脱口而出,一对上张寡妇病怏怏的脸,又都咽回去了,卡在喉咙里梗成了句,你说呢?
张寡妇的眼神飘忽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其实我知道,小宁从小就不得您喜欢。
她娘亲一听,顿时不作声了。
您一直都觉得是因为他我才会找不到归宿,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事情已经是定局了,您现在就是再不喜欢他,我也一样不可能再嫁了,不是吗?
她娘亲依旧不吭气儿,也不看她。
张寡妇自知戳中她的心事,只是总有些话是不吐不快,憋了十几年,再憋下去只怕得害出病来。
当初是我自己愿意把他带回来的,不是萧老爷逼我。我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是我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萧老爷在当初我做厨娘的那几年待我怎么样,我自己最清楚。
出了事,在当时小宁也就是个小孩,他知道些什么呢?都说他出身富贵,可除了一个所谓出身富贵,小宁有哪点也跟着富贵了?
我还有娘你,还有爹,有哥哥嫂嫂,就算我嫁不了了我也还有你们,我不会孤苦伶仃一辈子。小宁呢?他就连出世的时候都差点没了命,好不容易活下来,我养着他到现在看他长这么大,我其实一点都不觉得日子难过您知道么?
张寡妇她娘亲听到这似乎是有所触动,肯看她了,只是话到嘴边仍是以往那副腔调,这小兔崽子是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惦记他?这才醒了多久呢一口气和我说这么多话,你不累我都替你觉得难受,先不说了,你先歇会。
小兔崽子的事情,等你好些了再谈吧。
书生忙活了一上午翻箱倒柜,将藏家里的铜板都找了出来。
杨商在边上实在是看不明白,问道,你找钱做什么啊?
书生不答他,算了算钱数,抬头冲杨商反问,你有钱么?
啥?
我问你身上有钱么?
杨商摸了摸怀里,摇头,身上没有,家里有。
书生利落道,那别愣着,回家里取去。
诶不是,你能告诉我你找钱做什么么?
我婶娘吃药得药钱啊,得吃好几个月呢,我不想让她娘家的人出。
杨商眨巴着眼睛不可思议道,你婶娘卖这么多年布,怎么就连治病钱都没有了?
书生白他,我能知道我婶娘钱放哪么?就是知道了我也不想动,我自己有着呢。
嘿哟还有着呢有着呢你得问我借。
我这不是没攒够么?谁平时闲着没事能想到攒药钱的?
还差多少?
四十二文。
行,那还真是不怎么多。杨商说着往怀里一掏,掏出个小荷包,估摸着挺有分量,一股脑就朝桌上倒。
书生奇怪,你不是说身上没钱么这又有了。
杨商算着铜板数量,头也不抬,我那是逗你的,我发现你这人真太好骗了。
去,不过你怎么就敢身上带那么多钱呢也不怕丢了。
我嘴馋,喜欢到处买吃的,咋?有意见?
我说你怎么块头比我大这么多呢。
杨商嘿嘿一笑,接着数,数完了抬头说道,我发现你今天情绪好多了。
那是,我听说我婶娘醒了,但是身子还虚着呢,我不想去吵她,过几天好些了我再去看她。
杨商不解,问道,怎么就是吵她了?她要看见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得了吧,她看见我当然高兴,但是估计有人就得不开心了,到时候又跟我吵架,吵来吵去还不得是我婶娘心烦啊?算了吧,熬几天也不是什么大事。
唉,人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这么乖为什么我就学不起来呢?
书生听他说得烦躁,猜出了几分,低头凑近了笑话他,你又给你爹揍了吧?
你说话能不这么直白么?一点都不善良。
说完把多出来的装回荷包,桌上刚数出来的四十二文钱堆在一块比起旁边书生的矮了截。
书生道了声谢,找了个结实的布包装上。
两人收拾收拾打算一块去大夫那,书生想起厨房后门没关,这就让杨商先去路头等他。
缕了空的小木窗外有东西遮住了大正午的阳光。
书生起初不知那是什么,走近了细看原来是有人坐窗外那堆与窗台同高的草垛休息,似乎是两人,还说着话。
书生开了木柜取门锁。
听说张婆她闺女醒了?
是啊,今早上醒的,哎别提了那天从村头抬进来的时候我正巧就在那看牛,浑身是血呀,那把我吓的。
我那天也去她家里头看了,大夫不是还说什么膝盖碎了么,真可怜,而且张婆对她闺女养的娃娃意见挺大,又打又骂的,我还以为都这么多年了也该淡了。
嘁,我跟你说啊,那天去慧心庙,她闺女和张婆找庙里的和尚给那娃娃算了一卦,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还不就是说他命太硬克父克母,谁和他亲克谁。说到这那声音便压低了去。
我看啊,这算的还真准,当天下午她闺女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