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女王：红玫瑰的权杖》梵净仲

50、雾锁危楼

　　周四晚上十点四十分。

　　南郊，“永鑫”废弃化工厂。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有远处国道零星的车灯偶尔划破黑暗。废弃的厂房如同巨兽的骸骨，沉默地匍匐在荒草丛生的野地里。夜风穿过锈蚀的管道和破碎的窗户，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楚云舒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运动服，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脸上抹了点深色的护肤膏以减少反光。她潜伏在工厂锈蚀的大门外围一处半塌的砖墙后，已经静静观察了二十分钟。

　　没有灯光，没有人声，只有虫鸣和风声。约定的三号仓库在厂区深处，靠近以前的生产区，四周地形更复杂。

　　她再次检查了身上的装备：腰间别着那瓶辣椒水喷雾；裤袋里是设置了紧急报警和定位的廉价手机，屏幕调至最暗且静音；另一边口袋是强光手电和一支普通的防身战术笔。她没有带任何可能被误会为武器的东西，但必要的自卫准备没有松懈。

　　十点五十五分。不能再等了。

　　楚云舒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弓着身，沿着围墙的阴影，快速而安静地向厂区内移动。她的脚步轻盈，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两侧的黑暗。废弃的厂区到处是杂物和坑洼，她必须万分小心。

　　越靠近生产区，那股混合着铁锈、化学残留和腐烂物的怪味就越浓。三号仓库是一栋相对独立的平顶建筑，外墙的红漆早已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东侧有一扇厚重的铁门，虚掩着，露出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楚云舒在距离铁门约二十米的一堆废弃铁桶后蹲下，再次观察。四周寂静得可怕，铁门内更是黑得如同深渊。她按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十一点整。

　　对方没有动静。

　　她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耐心地又等了五分钟。依旧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光亮从门内透出。

　　是对方还没到？还是已经藏在里面？或者……根本就没有人？

　　楚云舒知道不能再拖延。她站起身，没有直接走向铁门，而是绕了一个小圈，从仓库另一侧破损的窗户向内窥视。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废弃机器和杂物，能见度极低，看不清是否有人。

　　她回到铁门附近，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用力掷向铁门旁边的墙壁。

　　“咚”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铁门内，依旧毫无反应。

　　楚云舒不再犹豫。她打开强光手电，光束刺破黑暗，首先照向铁门内的地面和近处空间。灰尘很厚，能看到一些杂乱的脚印，但都是旧痕。她侧身贴着门框，慢慢将光束移向更深处。

　　仓库很大，手电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光束扫过生锈的车床、倾倒的货架、散落的零件……没有人的迹象。

　　“有人吗？”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激起轻微的回音。

　　无人应答。

　　楚云舒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被耍了？还是对方出于更极致的谨慎，在暗中观察她？

　　她小心翼翼地踏进仓库，手电光警惕地扫射着每一个角落和遮蔽物后方。地面湿滑，空气污浊。走了大约十几步，手电光忽然照到仓库最深处靠墙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堆在那里，上面还盖着一块脏兮兮的防雨布。

　　她停下脚步，没有贸然靠近。而是从另一个角度用手电照过去，同时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

　　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只有远处隐约的风声。

　　又等了一分钟，楚云舒才慢慢走向那个角落。距离防雨布还有两三米时，她停下，用手电仔细照射布料的边缘和地面。灰尘有被拂动的痕迹，但不是很新。布料的形状，下面盖着的像是一个不大的箱子，或者……保险柜？

　　她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根半米长的锈铁管，用铁管的一端，小心翼翼地挑向防雨布的一角。

　　布料滑落。

　　手电光下，露出一个深绿色、约五十公分见方的老式铁皮文件柜。柜门紧闭，挂着一把普通的挂锁。

　　楚云舒没有去碰柜子。她用手电照射柜子周围的地面、墙壁，寻找可能存在的陷阱或标记。然后，她退后几步，用铁管轻轻敲了敲文件柜的侧面。

　　“咚、咚。”沉闷的金属回响。

　　她又敲了敲柜门。

　　“咚、咚。”声音似乎有些不同，里面不像完全是空的。

　　就在她全神贯注于文件柜时，异变突生！

　　“咔嚓！”一声轻微的、像是踩断枯枝的声响，从她身后仓库入口方向传来！

　　楚云舒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她没有回头，而是猛地向侧面扑倒，同时关掉了手电！

　　“砰！”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根沉重的棍棒类物体狠狠砸在她刚才站立位置后面的一个废弃齿轮上，火星四溅！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楚云舒蜷缩在一台废弃机床的底座后面，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刚才那一下，绝对是冲着她的后脑来的！下手狠辣，意图明显——不是制服，而是重创甚至灭口！

　　陷阱！果然是陷阱！

　　对方不止一个人！而且早就埋伏在这里，就等着她注意力被文件柜吸引的瞬间发动袭击！

　　仓库里死一般寂静。袭击者一击不中，也隐入了黑暗，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对方显然熟悉这里的环境，并且在黑暗中也能行动。

　　楚云舒紧紧握着那根锈铁管，将辣椒水喷雾换到顺手的位置。她的眼睛努力适应着绝对的黑暗，但收效甚微。只能依靠听觉。

　　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摩擦声，从左前方约五六米处传来，非常缓慢，像是在小心移动。

　　楚云舒握紧了铁管。不能坐以待毙。对方在暗处，她在明处（刚才暴露了位置），拖延下去只会更被动。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手中另一块刚才捡起的小石子，用力掷向右后方远处的一堆铁皮！

　　“哐啷啷——！”刺耳的噪音在寂静中炸响！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一刹那，左前方的黑暗中有极细微的破风声和移动声！对方被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或者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就是现在！

　　楚云舒如同猎豹般从机床后窜出，不是冲向声音来源，而是凭借记忆和刚才手电扫视的印象，扑向仓库一侧一堆堆得较高的废旧包装箱！她需要制高点，需要打破绝对黑暗的劣势！

　　她的动作极快，但袭击者的反应也不慢！一道黑影从斜刺里猛地扑出，沉重的风声直袭她的腰侧！

　　楚云舒人在半空，根本无法完全躲闪，只能竭力拧身，用手中的铁管向后格挡！

　　“铛！”金属交击的巨响，震得她虎口发麻，铁管几乎脱手！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面传来，将她整个人撞得踉跄着摔向那堆包装箱！

　　“哗啦！”腐朽的纸箱被撞塌了一片，楚云舒狼狈地滚倒在地，后背火辣辣地疼。袭击者得势不饶人，沉重的脚步声急速逼近，带着一股狠厉的风声再次砸下！

　　生死关头，楚云舒的头脑反而异常清醒。她没有试图起身，而是就地向旁边一滚，同时右手抬起，对准脚步声袭来的方向，狠狠按下了辣椒水喷雾的按钮！

　　“嗤——！”

　　刺鼻的辛辣雾气在黑暗中爆开！

　　“呃啊——！”一声压抑痛苦的闷哼响起，沉重的攻击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咳嗽和踉跄后退的声音。

　　楚云舒趁机翻身爬起，头也不回地朝着记忆中仓库另一侧一个破损的窗户缺口冲去！她不知道对方有几个人，刚才只看到一个，但绝不能停留！

　　“站住！”另一个嘶哑的声音从仓库入口方向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果然还有同伙！

　　楚云舒的速度提升到极限，不顾脚下杂物绊磕，猛地冲向那个黑黢黢的窗户缺口！缺口不大，边缘是参差不齐的碎玻璃和水泥碴！

　　她没有任何犹豫，用手臂护住头脸，矮身撞了出去！

　　“刺啦！”衣服被刮破，手臂传来刺痛。她人已经翻滚着落到了仓库外的杂草地上。

　　“追！”仓库里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声。

　　楚云舒忍痛爬起，辨明方向，朝着厂区外更复杂、更黑暗的废弃建筑群深处拼命奔去！她不敢跑直线，也不敢去大门方向，那里可能还有人堵截。

　　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越来越近！

　　她的体力在急剧消耗，手臂的伤口在流血，肺部火辣辣地疼。黑暗和复杂的地形是她唯一的掩护。

　　就在她拐过一个锈蚀的冷却塔基座，冲进一片更密集的废弃管道区时，前方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两道刺眼的汽车远光灯！

　　光芒如同利剑，瞬间将她笼罩！

　　楚云舒猛地刹住脚步，心脏几乎停跳。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然而，那辆车却急促地按了两下喇叭，然后副驾驶的车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熟悉又带着惊怒的声音在灯光后响起：

　　“云舒！快上车！”

　　是陆北辰？！

　　楚云舒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朝着那辆车的副驾驶位置冲去！

　　身后追赶的脚步声明显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会有接应。

　　楚云舒扑进车门，陆北辰一把将她拽进来，几乎在同一时间猛踩油门！

　　黑色轿车发出一声咆哮，轮胎碾过碎石和荒草，一个急转弯，朝着与大门相反的、厂区另一侧一条几乎被杂草淹没的旧路冲去！

　　“坐稳！”陆北辰脸色铁青，紧握着方向盘，将车速提到极限。后视镜里，远远追来的两道身影迅速被黑暗和扬起的尘土吞没。

　　楚云舒瘫在副驾驶座上，剧烈地喘息着，手臂上的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运动服的袖子。她转过头，看着陆北辰在仪表盘微光下紧绷的侧脸，无数疑问涌上心头，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陆北辰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目视前方，声音干涩而疲惫，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和难以压抑的怒火：

　　“我一个小时前刚下飞机……接到一个匿名电话，说你今晚有危险，在南郊……我查了你的手机定位……”

　　他猛地捶了一下方向盘，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无法理解的震怒和恐惧：

　　“楚云舒！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那些人会杀了你的！”

　　楚云舒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任由车辆颠簸，没有说话。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合着计划失败的挫败、对陆北辰突然出现的惊疑、以及对那个神秘“文件柜”和袭击者身份的无数猜测，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车子冲出废弃厂区，驶上一条偏僻的县道，将那片吞噬一切光亮的黑暗远远甩在身后。

　　但楚云舒知道，黑暗并未远离。

　　它只是暂时退去，潜伏在更深处，等待着下一次，更致命的扑击。

　　而那个绿色的铁皮文件柜，连同它可能藏着的秘密，依旧留在了那片废墟之中。

　　雾锁危楼，谜局未解。

　　真正的交锋，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