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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再见 ...
陈国大军,终于浩浩荡荡地班师回朝了。
旌旗蔽日,甲胄鲜明,得胜的将士们脸上带着疲惫却昂扬的神气,马蹄踏过京郊的官道,扬起滚滚烟尘。
百姓夹道欢呼,迎接这支为国立下赫赫战功的军队,也迎接那位年轻的、如今声望如日中天的靖王殿下。
然而,走在队伍最前方、接受万众瞩目与欢呼的陈青宵,身上却带着与这凯旋盛景格格不入的、刺眼的缟素。
他一身玄色戎装之外,腰间赫然系着一道粗糙的、未经染色的麻布腰绖。
依照最重的丧礼规制,为王妃服着斩衰之服。麻布的毛边粗糙地垂落,随着马匹的颠簸轻轻晃动,在一片鲜艳的旗帜和铠甲中,显得异常突兀。
梁松清骑马跟在他侧后方不远处,目光不时担忧地落在陈青宵挺直却明显清减了许多的脊背上。
这一路上,他亲眼看着陈青宵是如何熬过来的。
王妃死讯传来的头几天,陈青宵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活气,除了必要的军务命令,他几乎不发一言,常常一个人坐在军帐中,或是北境荒凉的夜色,一坐就是大半夜。
梁松清劝过他节哀,注意身体,陈青宵也只是沉默地点点头,该处理的事情一样不落,该赶的路一刻不停,仿佛在用这种近乎自虐的忙碌和奔波,来对抗或者说麻痹痛楚。
一路日夜兼程,终于回到了京城。
靖王府的轮廓在熟悉的街巷尽头渐渐清晰。
府门前的素白灯笼早已摘下,象征丧期的白幡也已撤去。
陛下下令不得哀悼太久。
但内府许多地方还保留着丧期的布置未来得及拆除,廊柱上裹着的素绸尚未完全取下。
皇帝为了彰显对靖王的体恤与对靖王妃的追思,早已下令在原址上重新修建,并且要求务求与旧制无异,一砖一瓦,皆要复原。
那里已经搭起了施工的架子,工匠们忙碌着,裸露着焦黑地基和残垣的空地,像一块丑陋的伤疤,烙在这里。
他径直走向书房深处,推开门,就被正对着门口墙壁上悬挂的一幅画像牢牢攫住了。
那是一幅工笔细腻的靖王妃画像。画中人穿着正式的王妃礼服,头戴珠冠,面容温婉秀丽,眉眼低垂,唇角带着含蓄的浅笑。
画工精湛,栩栩如生,连衣饰上的纹路和珠宝的光泽都描绘得一丝不苟。
由宫廷画师奉命绘制的。
陈青宵的脚步停在门口,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眼里翻涌着晦暗难明的情绪。
陈青云要给他的王妃偿命。
梁松清回到自己家府邸时,天色已经擦黑。
梁府不像靖王府那般显赫庄严,却也透着武将世家的沉稳与厚重。
门楣上的匾额有些年头了,漆色在暮色中显得暗沉。
门口早已有小厮翘首以盼,见他下马,忙不迭地迎上来牵马、行礼,声音里都透着欢喜:“少爷回来了!”
他大步跨进门槛,还没走几步,就看见母亲从正厅的屏风后急急地迎了出来。
梁夫人穿着家常的绛紫色袄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许是等得久了,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和牵挂。
她走到梁松清跟前,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几遍,眼眶微微泛红,声音都有些哽咽:“我的儿,瘦了,也黑了。好在……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那目光,那语气,是只有母亲才会有的、恨不得将孩子每一寸都检查个遍的细致与心疼。
梁松清心头一暖,连日来的奔波疲惫,仿佛都被这目光熨帖了不少。
他任由母亲拉着,脸上露出归家后第一个放松而真切的笑容:“娘,我没事,都好。”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刻意的、浑厚的轻咳。
梁松清和母亲一同转头,只见父亲梁大将军负着手,慢悠悠地从后面踱了进来。老爷子身板依旧硬朗,穿着深青色的常服,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他板着脸,目光扫过被妻子拉着手的儿子,又看向妻子,那意思很明显。
眼里只有儿子,看不见老子了?
梁夫人立刻领会,松开了梁松清的手,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语气却带着笑:“看见了看见了!还能少了你?赶紧的,都杵在这儿做什么?厨房早就备好了饭菜,温了又温,就等你们爷俩回来开席了!”
梁松清看着父母这无声的互动,笑意更深了。
家,就是这种感觉。
饭厅里灯火通明,圆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都是梁松清爱吃的家乡口味,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一家人难得团聚,围坐在一起。
梁夫人不停地给儿子夹菜,碗里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梁大将军虽然吃得不多,但看着妻儿,眉宇间的凌厉也软化了许多。
几杯温酒下肚,气氛更加融洽。
梁大将军放下筷子,看向梁松清,语气恢复了惯有的严肃,却也不乏赞许:“此次北征,你们打出了陈国的威风,也打出了咱们梁家的骨气,陛下那边,论功行赏是少不了的,你跟着靖王,功劳自然也有一份。”
说完又带着为父者的告诫与担忧:“不过,你要谨记,圣心难测,恩宠太过,未必是福。此番回来,必定有无数眼睛盯着靖王府,也盯着我们梁家。切不可侍宠而骄,行事说话,都要比以往更加谨慎三分。”
“还有一事,务必牢记,不要与任何一位皇子,走得太近。储位之事,水深莫测,不是我们这些臣子该掺和的,保持距离,明哲保身,才是长久之计。”
梁松清放下筷子,认真点头:“父亲教诲,儿子都记在心里,儿子明白的,至于与皇子们……儿子心里有数。我与靖王走得近些,那也是从小一起摸爬滚打、在陛下跟前一同听训的情分,与其他皇子不同。”
听他提到靖王,梁夫人也放下了汤勺,轻轻叹了口气。
她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声音里惋惜:“说起来……靖王妃,多好的一个人啊,知书达理,模样又生得那般俊秀。上回宫宴远远瞧见,和靖王站在一起,那真是……跟画儿里的神仙眷侣一般,再登对不过了。”
“谁能想到……红颜薄命,竟去得这样早,这样突然,靖王他……心里怕是苦极了,他们成婚也不过才一年之久。”
梁松清听着母亲的话,物是人非,他心头也涌起一阵复杂的感慨:“是啊……这人世,真是无常。”
本以为仗打完了,回来是温馨团聚的饭桌上。
没想到竟是分离。
幽篁上神不过一日未下界。
于他而言,不过是天宫之中多看了一会儿云卷云舒,品了两盏新酿的仙露琼浆。
可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等他再次下界的时候,结结实实地惊了一下。
陈青宵,那王妃竟然死了?
幽篁对司命说:“这也是……你给他安排的命薄?”
司命连忙躬身,脸上露出苦色,声音里满是冤屈:“上神明鉴!这……这真不是小仙的手笔!赤霄神尊这里,小仙哪里敢、又哪里能多添几笔,擅改其命数?这一切……怕都是命定的缘分罢了。”
他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只将推给那玄之又玄的命定缘分,这事,跟天宫的命薄安排无关,纯属下界的赤霄神尊自己撞上的劫数。
幽篁没再追问司命,他看着陈青宵独自立于廊下,也敛去了在人前强撑的、属于丧妻亲王应有的、克制的哀戚。
那张脸……竟让幽篁觉得有些陌生。
千百年来,幽篁早已看惯了那张脸上或威严、或冷峻、或沉思、或偶尔因战事顺利而掠过的锐利锋芒。
幽篁静静地看了许久,让司命记录下来。
“真是奇哉,怪哉。”
“这么多年来……我可是在这张脸上,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表情。”
这表情太复杂,太人了,掺杂了太多属于凡尘的、具体的爱恨纠葛与无力感,这让幽篁觉得,事情似乎……变得有点意思了。
皇帝对北征功臣的封赏,也如期而至。
金殿之上,旨意宣读,声音洪亮,回荡在空旷庄严的大殿中。
陈青宵此番功勋卓著,早已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他如今已是亲王,爵位顶格,手握北境最精锐的兵马,权柄煊赫。皇帝能给的,无非是更多的金银、更广的田庄、更华丽的府邸修缮,以及一些虚无缥缈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荣耀头衔。
圣旨念到最后,惯例性地问功臣可有别的要求。众臣都以为靖王会谦辞,或者为麾下将士请赏。
然而,陈青宵出列,在冰凉的金砖上缓缓跪下。
“臣……别无他求,唯愿陛下,能赐臣亡妻……一个身后哀荣。”
不是为活人请封,不是为权势加码,而是为一个已经死去的王妃,要一个来自帝王的、盖棺定论的赏赐。
他要这个赏。
皇帝高坐龙椅之上:“准奏。”
梁松清也得了封赏,官阶往上擢升了两级,算是对他此次北征辅佐之功的肯定。
宫门外,长长的汉白玉台阶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冷白的光泽。
两人一前一后步下台阶。
梁松清终究是没忍住:“殿下,王妃的事……我知道您心里难过,可您也要……保重身体,您比离京时清减太多了。”
陈青宵脚步未停。
“我知道,可我确实……总是在想……”
“大火烧起来的时候……该有多疼啊。”
就在这时,宫门另一侧,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谈笑声。
二皇子陈青湛和三皇子陈青云,在一群侍卫和内侍的簇拥下,正巧也走了出来。
二皇子陈青湛脸上挂着惯有的、温润得体的笑容,隔着一段距离就扬声道:“五弟,松清,此番北境大胜,真是辛苦了,恭喜凯旋!”
他快走几步,来到近前,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惋惜与沉痛:“弟妹之事,实在令人痛心,我们做兄长的,心里也都……很是伤心。”
陈青宵看向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视线随即移向陈青湛身后的三皇子陈青云。
陈青云原本脸上也勉强挤出了一点类似哀戚的表情,但在对上陈青宵目光的瞬间,那点表情就僵住了。
陈青宵看他的眼神,沉得像淬了冰的刀锋。
陈青云脊背一凉,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陈青宵:“不劳皇兄们挂心。”
说罢,不再多看一眼,径直转身,朝着自己的车驾方向走去。梁松清对两位皇子匆匆行了一礼,也连忙跟上。
等陈青宵远去,陈青湛脸上那层温润的笑意才慢慢褪去,转而浮现出一丝恼怒与阴郁。他盯着陈青宵离开的方向,冷哼了一声,对身旁的三皇子道:“你看看他,如今是什么态度?仗着军功在身,连兄弟情面都不顾了吗?不过打了几场胜仗,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真以为自己能平步青云,一步登天了不成?”
陈青云却没有立刻接话。他还沉浸在刚才陈青宵看他的那个眼神里,心有余悸。
那眼神太冷了,让他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枚失窃的、莫名其妙出现在靖王妃尸体旁边的、属于自己的蟠龙玉佩。
那件事,父皇后来将他单独叫到了御书房。
没有外人,只有他们父子二人。皇帝什么都没多说,只是走到他面前,抬手,用尽了力气,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啪!”
声音清脆响亮,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
陈青云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半边脸瞬间就肿了起来。他完全懵了,又惊又惧,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做了什么?朕不管,手段实在太过低劣。”
陈青云想要辩解,却不知陈国皇帝说的是什么,
下一刻陈国皇帝将玉佩扔给他:“在靖王府找到的。”
陈青云神色大变:“父皇明鉴!儿臣是无辜的人的!”
“倘若你没做,那也是被人算计了,蠢到连贴身之物都保不住。”
“今日之事,朕不会向任何人提起,只是你这般愚蠢……真是令人厌恶。”
陈青云当时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爬出了御书房,脸上那火辣辣的疼痛,远不及心里那一片冰冷的恐惧与茫然。
他不知道是谁在陷害他,也不知道父皇到底信了多少。
而刚才,陈青宵看他的眼神……
难道……陈青宵知道了?知道了那枚玉佩的存在?甚至……可能已经怀疑到了他的头上?
可这个念头刚一升起,陈青云心里又涌起一股更深的憋屈和愤怒。
他心虚什么?他明明……真的没杀人啊!那场火,靖王妃的死,跟他半文钱关系都没有!他是被冤枉的,是被陷害的!
梁松清这日,难得地独自一人逛到了西市一家颇有名气的兵器铺子。
他本人对武器其实谈不上多感兴趣。
自幼习武,兵器于他而言更像是手臂的延伸,是战场上杀敌保命的工具,讲究的是趁手、耐用、合宜,而非什么精巧的观赏价值。
家中库房里,父亲和他收藏的刀枪剑戟也不在少数。
但今日,他的目光却被墙上挂着的一把弓吸引住了。
那把弓并非军中制式,尺寸略小一些,更适合狩猎或把玩。弓身用的是一种颜色深沉的紫檀木,木纹细密流畅,打磨得极其光滑,在略显昏暗的店铺里,泛着一种内敛而温润的光泽。
那两端镶嵌着哑光的青铜兽首,造型古朴,并不张扬,却透着精工细作的讲究。
梁松清看着它,想的是,陈青宵的生辰快到了。
这些年,他们在军中摸爬滚打,一同出生入死过,陈青宵待他如何,他心里清楚。如今陈青宵遭逢丧妻之痛,梁松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不知该如何宽慰。
便想着在他生辰送他一样东西。不是什么贵重稀罕的玩意儿,只是一份心意。
陈青宵箭术其实不错,早年也爱骑马射猎,只是后来军务繁忙,渐渐搁下了。
这把弓,大小适中,做工精致,不显笨重,放在书房或室内偶尔把玩,或许能让他暂时分一分神,想起些少年时纵马弯弓、意气风发的快意时光。
梁松清越想越觉得合适。
他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对柜台后的老板说“这把弓我要了”,话未出口,身旁却响起一个清越的、带着点凉感的声音,先他一步道:“老板,劳烦,我要那把弓。”
梁松清侧身看去。
说话的是个身姿清瘦高挑的男子,就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
穿着一身毫无装饰的玄色衣衫,料子看起来不凡,穿在他身上,很是妥帖,衬得他肩线平直,腰身劲瘦,气质卓然。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覆着的半边面具,同样是玄铁般的黑色,紧紧贴合着左侧脸颊,细看有花纹,遮住了小半张脸,系带在脑后打了个简洁的结。露出的另外半边脸,皮肤是近乎透明的白皙,鼻梁挺直,下颌线条干净利落,嘴唇是淡淡的绯色。
他发髻束得一丝不苟,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那弧度优美得不似凡人,带着一种冷离而凛冽的美感。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童,同样穿着一身黑衣,面容精致得过分,脸色是一种近乎不见天日的、剔透的白,眼神却灵动,正紧紧挨着男子的腿边,仰着小脸,好奇地打量着店铺里的陈设。
那男子似乎也察觉到了梁松清的注视,微微偏过头,露出的那只眼睛,眼瞳是极深的褐色。
老板已经殷勤地将墙上那把紫檀木弓取了下来,双手奉上。
男子伸手接过,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他掂了掂分量,又虚虚做了个拉弦的姿势,动作随意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
梁松清看着那把已经被对方拿在手里的弓,他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迟疑,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上前一步,对着那黑衣男子,拱了拱手,语气尽量客气:“这位公子,冒昧打扰,看您试弓,似乎……也特别中意此物?”
云岫抬起眼,再次看向梁松清:“嗯,我觉得它……很不错。”
梁松清听他这么说,脸上露出些微窘迫和不好意思的神情,但还是硬着头皮,诚恳地说道:“实不相瞒,在下也很想买下此弓,本不该夺人所爱,只是……我想将它赠与一位至交好友,作为生辰贺礼。这位朋友近日……心情郁结,在下希望此物能稍解其忧。不知公子能否割爱,让与在下?”
云岫看着梁松清脸上那份毫不作伪的恳切,然后,他松开了手,将弓递还给了旁边的老板,同时对着梁松清,轻轻点了点头。
“既是赠予挚友,一片拳拳之心,既如此,我便做个顺水人情罢。”
梁松清闻言,眼睛一亮,他连忙对云岫拱手,一揖到底:“多谢,多谢公子成全。”
他转向老板,利索地掏钱付账。
梁松清从老板手中接过那把紫檀木弓,指尖拂过光滑的弓身和冰冷的青铜兽首。
钱货两讫,梁松清心中大石落地,对眼前这位气质不凡、又意外好说话的黑衣公子,好感倍增。
他转过身,再次对着云岫郑重道谢:“今日真是多谢公子割爱了,在下姓梁,名松清。公子今日这个人情,梁某记下了。日后公子若是在上京城里遇到什么麻烦事,或是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梁府寻我,梁某定当尽力。”
他说话爽快,虽然文弱但也带着武将世家子弟特有的、不绕弯子的直率,眼神清亮,看得出是真心实意想要结交。
云岫:“梁公子客气了,在下姓云,单名一个岫字。”
他侧身,示意了一下紧紧挨着自己、正仰着小脸好奇地看着梁松清的白衣小童:“这是舍弟,白童。”
“我们兄弟二人,父母早逝,无依无靠,这些年不过是四处云游,做些小本买卖糊口罢了,风餐露宿,居无定所,也是常事。所幸,前些日子刚在上京城里盘下了一处小小的店面,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了。以后,还要请梁公子多多照拂。”
梁松清听了,脸上果然露出同情与钦佩之色,连连点头:“原来如此,云兄带着幼弟,四处奔波,如今能安定下来,实属不易。以后在这上京城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两人又站在店铺门口,闲聊了几句。梁松清问了问云岫盘下的店面大致在哪个坊市,做的是哪一行当的生意,语气真诚,带着结交之意。
云岫的回答滴水不漏,只说是在南城一带,做些南北杂货的香料坊,刚起步,店面小,不值一提。
梁松清闻到难怪有一股异香从云岫身上而来,这味道有些熟悉。
白童安静地站在一旁,小手悄悄拽着云岫的衣角,琥珀色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哥哥,一会儿看看这个新认识的、笑容爽朗的梁公子,乖巧得不像寻常孩童。
一番交谈下来,梁松清觉得这位云岫公子虽戴着面具,显得有些神秘,但言谈举止温和有礼,不卑不亢,又肯割爱,是个值得一交的人物。
有了兵器铺子里那一次不算深的交集,梁松清心里一直记挂着,总想找机会回报一下那位气质特别、又意外好说话的云岫公子。
一日,他路过云岫所说的、位于南城的那家不起眼的小店。
店面果然不大,门脸朴素,只挂着一块简单的木匾,上书“云记”二字,字迹清隽。
店内陈设也简洁,多是些来自南北的寻常货物,布匹、药材、杂货,但似乎也兼卖一些自制的香料。
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清冽中带着微甜的奇特香气,与市面上常见的浓郁熏香或脂粉香截然不同。
梁松清走进去,正巧云岫在柜台后整理账册,依旧是那身玄衣,半边面具,露出的侧脸在店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轮廓清晰而安静。
白童则乖乖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摆弄着几个彩色的线团。
见梁松清进来,云岫抬起头,微微颔首示意。
梁松清说明来意,想挑选些香料。
云岫便将他引至一侧的香料柜前,那里摆放着几个小巧的瓷罐和香囊。梁松清不懂这些,只凭着感觉,选了其中两种气味最清雅别致的。付钱时,云岫还客气地给他算便宜了些。
梁松清拿着香料,转头是送给了青谣长公主。
青谣长公主接过香料,置于鼻端轻轻一嗅,眼中便露出惊喜之色:“这香……味道真是特别,清而不寡,甜而不腻,余韵悠长,像是把初雪和梅蕊的气息都收在里面了。”
她爱不释手,连连追问这是从何处得来。
梁松清如实告知了南城云记。青谣长公主好奇心起,当即便说想去看看能制出如此独特香料的是何等人物。
于是,择了一日,青谣长公主轻车简从,由梁松清陪着,来到了云记小店。
云岫见到梁松清陪同一位气度不凡、衣饰华贵的女子前来。
青谣长公主在店内细细看了那些香料,又与云岫交谈了几句关于香料的选材与调配。云岫应对得体,言语间虽无刻意逢迎,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从容。
从云记出来,上了马车,青谣长公主脸上的好奇之色未退。她转过头,看着身旁的梁松清,忽然压低声音:“松清,你不觉得……这位云掌柜,很像一个人吗?”
梁松清正想着今日长公主来访会不会给云岫带来麻烦,闻言一愣:“谁?”
青谣长公主的目光投向车窗外云记小店的方向:“已故的……靖王妃。”
梁松清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根弦被猛地拨动了。
之前那点模糊的、似有若无的熟悉感,被长公主这句话瞬间点破、放大、变得清晰无比。
他猛地回想起来,那种沉静疏离、却又在某些瞬间流露出难以言喻气质的感觉……真的像。
像极了!
区别在于,靖王妃是女子,温婉秀丽,而云岫是男子,身形更为清瘦挺拔,气质也更偏冷冽。
可若抛开性别与装扮,两人竟如同一个模子里精心雕琢而出,眉眼间的神韵,那份独特的存在感,简直……令人心惊。
梁松清坐在马车里,半晌没说话,他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陈青宵?告诉他,有一个与王妃容貌极其相似的男子,出现在了上京城?
可告诉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增伤悲,这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
另一边,因为有了青谣长公主的青睐和赞誉,云岫这家原本默默无闻的云记香料,竟渐渐在京中的贵妇小姐圈子里传出了名声。
店铺的生意,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客人络绎不绝,询问、挑选、订货,云岫常常要从早忙到晚。
他索性雇了两个手脚麻利的伙计,一个负责看店招呼,一个帮着处理杂务和送货,自己则退居幕后,调配香料,或是干脆待在后面的小院里,图个清静。
梁松清确实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之后又介绍了几位相熟的官宦家眷来光顾,云岫的生意越发红火。
但云岫有时看着账本上增长的数字,和门外络绎的车轿,心里却觉得,梁松清这报恩,如今简直有点以德报怨的味道,让他这间原本打算低调蛰伏的小店,成了半个京城贵人圈里的焦点,这与他最初的打算,可是背道而驰。
这一日,午后阳光正好,难得的清闲。
云岫站在店门口,倚着门框,目光有些放空地看着街上熙攘的人流。
南城不比东市西市繁华,却也自有其热闹。
卖菜小贩的吆喝声,孩童追逐的嬉笑声,马车碾过青石板的轱辘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鲜活却嘈杂的市井画卷。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一道目光,隔着不算近的距离,从斜对面一处茶楼的二楼窗□□来,沉甸甸的,牢牢地锁在他身上。
云岫身迎着那道目光,看了过去。
茶楼二楼的雕花木窗半开着,窗后坐着一个人。那人穿着玄色的常服,身姿笔挺,面容在窗格的阴影里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如同寒夜里的星子,又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正一瞬不瞬地,隔着喧嚣的街市,与他对视。
是陈青宵。
他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看了多久。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空气仿佛都凝滞了。街上的喧嚣声、叫卖声、车马声,骤然间都褪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只有那道目光,沉静,锐利,带着一种仿佛要将人从皮到骨都剖开看透的力度。
暂时还没那么快认出来[狗头][狗头][狗头]
放心,不入v我也尽量日更,只要给我评论就会更[奶茶][奶茶][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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