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殇(已完结)》老历

80、第五章（3）

　　琼儿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的下落。慈禧焦急，牙床上竟起了水疱，脾气也因此越来越坏，稍有不对就乱发一通脾气。不管是新老的奴才都挨了她的打。琼儿尽管伺候她的时间不长；可是离了她，慈禧觉得哪儿哪儿都不顺。看着那些在跟前做事的奴才，她越来越觉得琼儿顺手，伶俐——她给她梳头的样式多雅致，多漂亮。绢花比谁插的都是地方。干起活来是何等的麻利，而且还不耍心眼儿，不张狂。在她身边的日子，慈禧从未听到有谁对说过琼儿的不是；即便有，也就是那点——不合群。可这点瑕疵简直可以忽略不计的。

　　几天来，慈禧都把整个行宫翻了个底儿朝天了。可是仍然找不着。她有些灰心了，再加上议和的事还在谈着，找人的事情也慢慢放了下来。
　　立夏那天，文月把首饰的事情全告诉了慈禧太后，那匣子首饰也一同交了上去，顺带着一点她的推测。

　　文月把话说得绕来绕去，让人听得像坠入迷雾一样——远远地，似乎能看到点东西，可又不真切。

　　最终，太后受不了了，她大喝了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才逼得她把话给讲开了：“琼儿八成是偷了东西被人发现，怕事大了，逃了！”

　　慈禧不相信，可看着这一匣子的东西，她心里头打鼓——这些东西，她一看就知道——全是真的！一个小物件就够穷人家吃上一辈子了。她，一个月银几两的小宫女儿，哪来的？！可是，她要跑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也带走呢？！这明显有悖于常理的地方——但她真的是不见了啊！

　　九月的时候，李鸿章和八国公使签定了《辛丑条约》，而琼儿的失踪，连同她这个人都从慈禧太后的大脑里排除出去了——她已经不记得她这个人了。
　　大厅里静悄悄的，慈禧看完发过来的条款，把电报交给了皇帝。

　　“看吧……”她冷冷地说。

　　他没接，回答的声音还是讷讷：“一切全由亲爸爸做主。”

　　他的话，让慈禧听得生气，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他呢？很平静地受着这样恶毒的眼光，连个哆嗦都没打。慈禧气得浑身发冷，心里鄙夷地想着：“成！你小子成！”随后，鼻子哼出一股很冲的气。

　　载湉的心死了，真的死了。年前的时候，亲爸爸宣布“变法”，听到这话，载湉凄惨地笑了笑——走了一圈又会到了原地——好吧，你们变吧，变来变去还是老样子。看看太后发诏时候的样子——不甘不愿的。她无非是要“挂羊头卖狗肉”罢了。卖就卖吧，他不会做声的，冷冷旁观才是他能做的。

　　因为这一切都与他无关。虽然，他还是皇帝。不过不要忘了，他是“挂名”的。过去，在瀛台的时候，他还有一丝的希望；而现在，他连这点希望都没了。

　　他真成了行尸走肉……

　　入秋之后，他们起程回京。慈禧想除去路上的行程，怎么的也得年前回去，在颐和园里好好过个春节。

　　可她没想到，回去的时候队伍走得特别慢，远不如来时的神速。这也自然，来时是逃命，怕被洋人追上。现在，事情谈妥了，她还是大清国的皇太后，大家脑子里的绷紧的那根弦就松了下来，回去时的脚步自然就松散些，——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好多地方在京城都是没见过的，这样七磨八拖的，到北京时都快腊月了。

　　回去的那天，奇冷。路上，墙上，树上，瓦上，甚至连呵出的气都被染上了白色。整个北京如同披上了孝服。

　　街上，静极了，没有一点声音，更没有过年的迹象。两旁的百姓呆呆地立着，看着这浩浩荡荡的回京队伍。虽然有军队护驾，可他们坐的还是走时的破马车，没一点“天子”威仪。

　　静，太静了，静得慈禧连呼吸都困难了。她不敢撩开窗帘往外看，因为百姓们的目光实在是太可怕。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子民的恐惧。她突然发现，百姓比八国联军还要让人发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