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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四章(1) ...

  •   昏暗的小巷里,到处都弥漫着轻狂的笑声和拙劣的小调。形形色色的男人穿梭于其中,他们有的衣着华丽,有的道貌岸然,有的甚至是满脸稚气,羞羞答答。
      “来呀,来呀。”站在门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不停地挥动着手中或蓝,或红的手绢;那一张张扑着香粉的脸,尽情地,竭力地笑着,喊着,希望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些妓女就像是一个个摆在橱窗里的货物,随时等待着男人们花钱来买。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混着人群走了进来————这奇怪吗?这里可是妓院,进来的全是男人。
      可这个男人却不一样,他根本没有注意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或美,或丑,或小,或老的女人。而是有目标的走到了二楼,敲了敲其中的一扇门。
      “进来——”里面喊了一声。
      他听了,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停了停,弹掉了身上不存在灰尘,然后才跨了进去。绕过了薄如轻纱的屏风,他来到了一张桌前,微笑着对那个坐在桌前沉浸于温柔乡的洋人打了声招呼:“晚上好,托丁先生。”
      这句话是纯纯正正的美国英语。突然在这荒蛮的国度突然听到了如此亲切的乡音,让这个洋人浑身打了个激灵,他猛地从妓女们牵弱,滑润的胳膊中挣脱出来,开始细细地打量着这位来人。
      他,和所有的中国人一样————黄脸,黑眼,穿长袍,套马褂,脑袋后面也拖着一条粗黑粗黑的“猪尾巴”。
      “是您刚刚……”假托丁一脸怀疑的看着他:“……和我打招呼?”
      后面那句话他说得很迟疑。
      “是的,”来人彬彬有礼地点点头。
      假托丁觉得这个人的背景肯定非同一般,所以登时变得肃然起来,他站起来,伸出了手:“很高兴见到您。”
      妓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懂得刚刚发生了什么,能使得屋里的棋风骤然变得严肃起来。她们甚至都觉得自己在这里是多余存在的。
      “我想借用您一点点的时间……”来人说,他看着旁边的妓女,说:“不知道您现在又没有空……”
      “有,有。”假托丁连连说,然后转向她们用生硬的中文说:“出去。”
      待屋中的女人退尽。
      那个人坐了下来,脸上带着有些自负的笑意。这让假托丁有些发窘。他坐了下来:“不知阁下,找我有什么事?”
      说完,他十分诧异自己为什么要对这个人用“阁下”这个词。
      那人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带着有点嘲讽而又得意的口吻:“您在这里过得狠惬意啊。”
      假托丁不安地转动着灰蓝色的眼珠问:“您倒地找我什么事?”
      “有些事情,但不是什么大事,起码……”他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对您来说是这样。”
      “我很愿意效劳。”
      “很好。”那人把呆在头上的瓜皮帽摘了下来,他这个举动让坐在对面的美国人膛目结舌。
      让美国人吃惊的并不是这摘帽子的动作,而是摘掉帽子后的结果。
      那条辫子竟然掉下来了!
      他——坐在自己对面彬彬有礼的东方人不是中国人!因为他没有那条又粗又黑的辫子——中国人的象征。
      那么既然他不是中国人,又是谁?朝鲜人?还是——日本人?对!他,就是日本人!
      想到这儿,假托丁那张由于紧张而绷紧的脸,现在松弛下来了,他很爽朗的往后一靠,问: “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这句话,他刚刚已经问了一遍,但是两次的语气却截然不同,很随意,也很不客气。
      “是这样,”那人说:“我听说您是北洋水师的顾问。”
      “是的。”假托丁点点头。
      “那么……您对他们的事情了解多少?”
      “您想知道什么?”假托丁抬起下颏,眼神是那么的目空一切。
      “所有,关于他们的一切。”那人有些急迫。
      “噢,您有些谈心;更何况……”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中闪烁着贪婪无穷尽的欲望。“我只是个顾问而已。
      日本人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嘴角牵动了一下,露出了轻蔑而又夸张地笑。他从荷包里掏出几张银票,绕过桌上的菜肴,直接推到了假托丁的面前。然后枯长的手指在银票上点了两下,故意发出了声响,好像是在说:“这样可以了吧。”
      假托丁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他毫无推辞地将手伸了过去,把它们揣进了背心的口袋里:“十六号,他们要护送士兵到大东沟。”
      “还有呢?”
      对于他的问题,假托丁的眉头皱了一下,他侧过脸,用眼角迅速的瞥了他一眼:“先生,别太贪心了,我说的话对你们已经有很大的帮助了。”
      日本人有些难看了,他低下头,尴尬地笑了笑:“是,是的。”
      “这样就好。”假托丁已然不再想和这个日本人多呆一刻了,此时他的眼睛正不停地瞟向窗外,那些在红幽幽灯光下的来来往往,风姿绰约的身影已经勾得他心猿意马了!
      “打扰了!”日本人十分知趣的站了起来,顺手把瓜皮帽也戴起来了。
      假托丁没什么表示,可是从他的眼睛里已看出了不可言喻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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