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们还有彼此》佳禾果子

1、00

　　“哧！”

　　十二岁的许落落抱着膝盖缩在被子里，抽着鼻子，鼻头红亮亮宛如抹上了漆。一边站着的牛让立刻从床头抽了张纸巾递过来，声音有些模糊却音量十足：“大笨蛋！”
　　“诶……感冒了又不能怪我~”落落接了纸巾，死命一擤，声音含含糊糊的：“你也别杵在这里，一会你也该去吃药了……要是又发病，妈妈肯定打死我啦……”
　　“不怪你怪谁？傻瓜！就是不懂照顾自己是不是？”让让气鼓鼓地坐上了床，动作有些猛了，瞬时就觉得开始头晕。微微扶扶额，不想让那个傻丫头注意什么：“活该……要是妈妈知道你大冬天跑到游泳池边上玩……不先敲你才怪！”
　　他翻着白眼，想起自己在游泳池边看见那丫头时，她就已经“玩”到一身水了——天知道这又笨又傻的小丫，是不是真的天生少根筋还是真的神经和别人不一样……但此时这床上的小丫头还是将身子蜷成一团，断断续续抽着鼻子，半湿的头发乱七八糟地缠着，眼眶还红了点，手还揪了被角，“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得，我不跟妈妈说好啦……”让让叹着气，给落落掖好被子：“我去吃药，你也睡会儿，恩？”
　　“等等……”
　　一只手突然伸出了被，牢牢抓了他的衣角：

　　“……对不起哦……”
　　“……你自己傻跟我说什么对不起？真是，一会还是得把吹风机拿来用，还是先甭睡……你这个笨丫头唷……”

　　——那天，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
　　但在惨兮兮的落落心里留下的，是让让那只纤长细致的手，慢慢理顺了自己那半干的发，却在嘴里毫不客气地，骂着她。
　　絮絮叨叨，数落个没完……可落落心里还是甜丝丝的，嘴角还嘱了抹痴痴的笑。

　　落落觉得，让让真的很漂亮，是比任何人都还要精致的漂亮。白皙的人，宛如最好的瓷器一样。全身上下，几乎都是完美无缺呢……就是，身体有那么点儿不太好。但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只比自己大一岁的表哥牛让，这个有那么些爱逞强坏嘴巴的让让，老是说她笨，说她呆，说她傻，却也老是不管自己那嬴弱身体，为了她到处跑啊跑……甚至还有赌气说，这辈子呀，绝对不要再碰见比她更傻的女孩子了。要是再见这样不会照顾自己，不懂那些起码该做的、不该做之事的傻瓜，害别人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的笨蛋，他干脆一头碰死好啦。
　　——唉！谁知道以后呢……至少，让让说是说了，可也一直没再去看看别的女孩子，是不是也和傻呼呼缺心眼的落落，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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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
　　见过跳房子吧，落落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游戏。
　　她喜欢和让让一起玩，从有记忆开始就是。
　　一直到十七岁。

　　十七岁开始，落落的生活开始变化。
　　家里出事了。和所有狗血的小说一样，爸爸车祸，妈妈丢了她，自己只有跟着爷爷奶奶过日子。
　　而这时候——让让不在了。不在她的身边，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
　　落落记得自己在看这样的小说这样的电视时都是和让让在一起的。当时她还哭的稀里哗啦，而让让翻着白眼对她说，这种事一看就是假的啦。
　　他对她说，我们肯定很幸福肯定很快乐的在一起，即使爸爸妈妈都不在了。

　　——说起来，落落突然想到自很早很早开始，让让就一直叫自己的爸妈叫爸妈。
　　说不出原因。似乎大家都默认了这个事实。但让让终不是落落的亲哥哥，他只是表哥，表哥而已。
　　所以他还是会离开的。
　　让让没有父亲，母亲也一直在国外打拼，不得不将还是小婴儿的让让托付给自己的姐妹。而让让却一直都给落落的父母带来困扰……原因当然是让让那嬴弱的身体。
　　似乎，是先天性的气喘。而让让的病症却更特别，从小到大，让让完全是靠着针药过的，好几次都差点丧命。落落知道，她还清楚地记得，一次让让发病时的样子。
　　那时的让让……只是青色，青色……完全是青黑的颜色。
　　苍白的孩子带着一辈子也未必治好的顽疾，一点一点，抽搐一般地呼吸。然后在医院那些大大小小的管子插上他小小的身体之前，那压榨一般的呼吸——就停了三次。
　　——那次，让让大概是最危险了。
　　即使，落落的爸妈没有在小孩子们面前表现出有任何的不满或微词……但落落知道，让让的病，让爸妈老了好多。而让让呢……也不会真的一直天真纯洁。
　　不断吃药的让让，随时随地就会倒下的让让……在他十七，落落十六那年，被落落没见过面的姨，被让让的亲生母亲，带出了国门。

　　然后呢……就像做梦一样。一年，仅仅是一年，落落的家，散了。
　　而……更重要的是，落落，也不再是落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