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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卧室时赵蔓蔓是被手机震醒的,她已经忘了昨天晚上是怎么睡着的了。
      宿醉般的疲惫裹着浑身的酸痛,手腕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可心里那股憋闷的火气还没完全消散。
      手机亮屏刘盼芝的名字在不断跳跃,那是她在赵家时最好的玩伴之一。
      “赵姐,听说你被送进胡家了,认祖归宗的感受怎么样啊,出来待会儿?”电话里的声音咋咋呼呼的,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喧闹。
      赵蔓蔓盯着天花板愣了愣,在胡家待了一天一夜,整个房子就像一个镀金牢笼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地址发我,尽快到。”
      她从行李箱里扒拉了件最不起眼的T恤牛仔裤,把过长的头发扎成马尾,小心翼翼地避开胡家人从后门溜了出去。
      坐上出租车时,她透过车窗看向飞速倒退的街景才面前找回从前的自在——那时候他还是赵家说一不二、整日里都有人围着转的赵家大小姐。
      出租车的座位带着点陈旧的皮革味,胡蔓蔓之前最讨厌这种廉价味道了,谁曾想因为这却让赵蔓蔓的神经松快了些。
      她将手肘支在车窗上,指尖划过玻璃上的雾气,目光追着窗外梧桐树倒退的影子。
      只记得那时她还会好有兴趣地将梧桐树的样子拓印在车窗上,可现在哪有那般心思。
      刘盼芝再也不会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姐,姐的叫着了,而刘盼芝的那些小跟班更不会再跟着她一块赵姐赵姐的叫着了。
      车子驶向了一条熟悉的老街,路边面熟的小贩吆喝着,就连早点铺子飘出的香气都那么熟悉,可她只觉得自己像一个外来者一般浑身都不自在。
      目的地是二人经常相约一起的糖水铺,赵蔓蔓付了钱刚下车门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扑了个满怀。
      “蔓蔓,你可算是来了!”
      赵蔓蔓被她抱得险些喘不过气,鼻尖萦绕着刘盼芝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那是她从前在赵家最熟悉的味道,仿佛就在那一瞬间她心里名叫憋闷的情绪消散了。
      平复了情绪后胡蔓蔓一把推开刘盼芝颇有一副大姐的样子,“这么多人都在看着你闹呢!”
      刘盼芝嘿嘿一笑,拉着她在靠里的桌子坐下,熟稔地朝着老板喊道:“梁梁姐,两碗绿豆沙,我家蔓蔓的那份加多多多的糖。”
      然后她转过头上下打量着赵蔓蔓眉头突然皱了起来,“蔓蔓,眼睛怎么了,脸色还这么差,胡家人是不是把你怎么了?”
      赵蔓蔓拿起桌上的纸巾无意识地攥着指尖泛白,她想说没有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被送进胡家的一天一夜里像一场怎么都不会醒的噩梦。
      胡家全家人看向她的眼神,审视挑剔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尤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没有怀胎十月的羁绊她就好像就是他一个可有可无的孩子在胡家及以外游离,她又作又闹来掩饰的崩溃可就是没有人来理解她的那份无助。
      她的名字,她的尊严,她的脾气都要因为胡家有一个好的接班人全部隐藏。
      “没事啦,你赵姐还不至于那么脆弱的。”
      赵蔓蔓的声音有些干涩,她不想让其他人再为自己担心,更不想在昔日的跟班面前露出自己的狼狈。
      从前的大小姐她说东没人敢说西,上房揭瓦拉帮结派的打架在当时的赵蔓蔓看来那是何等的风光,自尊心告诉她不能说一个对面子有影响的字。
      刘盼芝撇了撇嘴显然不信赵蔓蔓说的每一个字,可当她看见赵蔓蔓眼里的疲惫时又不忍心追问。
      这时老板娘端着两碗绿豆沙走了过来,“蔓蔓好久不来了啊,又跟着你表哥吃什么大餐去了都来不及光顾我这小店了。”冰冰凉凉的绿豆沙冒着丝丝寒气,清甜的味道弥漫开来。
      赵蔓蔓又恢复以前活力满满的样子回应道:“哪有的事,我想你这口都想得茶不思饭不想的了。”
      “就你嘴甜,快吃吧,你的那份多多多的甜,保证让你甜掉大牙。”
      “谢谢我好姐姐,妹妹只好祝你生意兴隆大卖大卖咯。”
      赵蔓蔓和老板娘打着趣的时间刘盼芝把其中一碗推到赵蔓蔓面前:“蔓蔓,吃掉这碗绿豆沙,让你把胡家人杀杀杀。”
      或许是受到二人的影响刘盼芝也说起了调皮话。
      赵蔓蔓笑了笑。
      “借你吉言。”。
      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绿豆烧放进嘴里,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时真的驱散了赵蔓蔓心里的阴霾。
      她慢慢吃着,看着周围人来人往听着刘盼芝絮絮叨叨地说着最近的趣事,心里那点久违的自在感好像又回来了。
      碗里的绿豆沙见了底,冰凉的甜意还在舌尖打转,赵蔓蔓捏着空碗的手指却慢慢收紧。
      刘盼芝还在回忆着以前同行伙伴不断发生的糗事。
      “盼芝,”赵蔓蔓打断了刘盼芝的喋喋不休,刘盼芝抬眼看向她,只见赵蔓蔓的眼底又开始弥漫出了雾气。
      刘盼芝紧忙安慰,“没事蔓蔓,有什么事你尽管跟我说。”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赵蔓蔓心里的阀门,那些憋在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了出来。
      赵蔓蔓低着头不断地诉说昨天的委屈,“盼芝...你知道我被舅舅他们送进胡家大门的时候有多绝望吗?”赵蔓蔓的眼泪突然像决堤一般涌出,同时出来的还有自己的一肚子委屈。
      “我的亲生父亲在看到我的时候连个正眼都没给过我,进门给我撂下一句既然来了胡家就要改姓,没必要再姓赵了。除了他,还有别人,他们一个个都带着仇视我的表情,他们遭受的那些明明是他们活该,凭什么要把对自己软弱的自卑重新投射到我身上,明明是他们欠我的。”
      赵家跟胡家当年的事情因为一条人命的逝去被闹得沸沸扬扬,到现在还是人们津津乐道的故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是胡家就该承下的孽。
      说完这些时赵蔓蔓已经成了个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刘盼芝看不过眼将凳子移到了她的旁边抱着她安慰。
      赵蔓蔓得到应有的安慰后继续说:“我尤其恨那个胡璟梧,都是因为他我才变成这个样子,胡家败了就败了,可他还是要当那个誓死顽抗的恶心蟑螂。”
      “盼芝,我真的不想改名,他们说胡家是我的根可在我的心里那根就是个枯根。”
      刘盼芝听得心里发紧,她小心翼翼地避开结痂的地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轻声安慰道:“蔓蔓,他不该这么对你,在我看来你的心情可比那些什么狗屁名字重要多了。”她渐渐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但话又说回来,胡家现在在曲年如日中天,我想赵叔叔他们肯定是有苦衷,况且改名字又少不了一块肉,你撑过一段时间他们还会有办法“救”你回去的。”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胡璟梧”三个字让赵蔓蔓的身体瞬间僵住,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
      “蔓蔓,”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而平淡没有丝毫温度,“下午两点我有一段休息时间,你到市中心的户籍办理处来,我帮你预约了改名手续。”
      赵蔓蔓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好,我不会迟到的。”
      胡璟梧那边已经准备长篇大论的劝解了,没想到赵蔓蔓答应的这么干脆,语气生硬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被挂断的忙音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可赵蔓蔓握着手机的手却一直没松开,力气大到连带着手腕上结痂的伤口都被扯得发紧,一丝丝的钝痛顺着皮肤蔓延开来。
      刘盼芝看旁边看得心惊伸手又怕弄疼她声音都放的极轻,“蔓蔓,是哪个胡璟梧吗?...”
      赵蔓蔓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胡乱地抹掉眼泪,“他说让我今天就去户籍处理处改名字。”
      刘盼芝试探的问道:“要不我跟你去?”
      赵蔓蔓摇摇头,指尖慢慢松开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她眼底的疲惫和不甘,“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她声音顿了顿又好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有些事躲不过去总得去面对。”
      她不想让刘盼芝看到自己再狼狈的样子,更不想让胡家人觉得她赵蔓蔓离开赵家就只能靠着别人撑腰。
      结了账走出糖水铺,老街的阳光刚刚好,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却驱除不散赵蔓蔓心里的冷。
      刘盼芝将赵蔓蔓送到路口,走时还千叮咛万嘱咐道:“蔓蔓,要是他们欺负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带人扒了他们的筋抽了他妈的皮”
      赵蔓蔓笑着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谢了。”
      刘盼芝的身影在巷子里愈发模糊赵蔓蔓抬手烂了一辆出租车。
      她靠在出租车的座椅上闭上了眼睛,出租车还是那股熟悉的廉价皮革味,可这一次她怎么都松快不起来了。
      车子缓缓停下,户籍办理处四个大字映入眼帘,庄严肃穆,却让赵蔓蔓觉得窒息。她付了钱,推开车门,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离下午两点还有半个小时,她找了个角落的长椅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攥着衣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办理处里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的神情,有喜悦,有平静,有焦急,只有她,满心都是冰冷的抗拒和不甘。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形挺拔,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面容冷峻,正是胡璟梧。
      他一进门,目光就精准地落在了赵蔓蔓身上,没有温度,没有情绪,像在看一件早就安排好的物品。
      赵蔓蔓猛地站起来,身体微微绷紧,像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小兽。
      胡璟梧一步步走过来,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赵蔓蔓的心上。走到她面前,他停下脚步,薄唇轻启,声音依旧低沉平淡,没有一丝波澜:“跟我来。”
      赵蔓蔓没有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胡璟梧,我不会改名字的。”
      胡璟梧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当众反驳。他看着她,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像在看一个不听话的猎物。“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他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你是胡家的人,就该姓胡。这是规矩。”
      “规矩?” 赵蔓蔓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胡家的规矩,就是让我认一个从未管过我一天的父亲,改一个我叫了十几年的名字,忍受你们所有人的仇视和冷漠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看过来。胡璟梧的脸色沉了沉,伸手想去拉她,却被赵蔓蔓猛地躲开。
      她后退一步,手腕上的结痂因为动作太大裂开了一点,渗出血丝,可她好像感觉不到疼,只是死死地盯着胡璟梧:“我告诉你,胡璟梧,想让我改名,除非我死!”
      胡璟梧的眼神冷了下来,周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他看着她手腕上渗出的血迹,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异样,快得让人抓不住。“不要闹得太难看。” 他说,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对你,对胡家,都没好处。”
      “被送进胡家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好看过。” 赵蔓蔓抬手抹了一下嘴角,语气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从被送进胡家的那一刻起,我就没什么可在乎的了。名字是我最后的底线,谁也别想碰!”
      就在这时,赵蔓蔓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 “舅舅” 两个字。她愣了一下,接通电话,舅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急促:“蔓蔓,你在哪?千万别冲动,改名的事…… 舅舅有话跟你说。”
      赵蔓蔓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舅舅的声音像一根救命稻草,让她紧绷的神经有了一丝松动。她看了一眼胡璟梧,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说:“舅舅,我在户籍办理处,胡璟梧逼我改名。”
      电话那头的舅舅沉默了几秒,然后声音变得异常严肃:“蔓蔓,你别胡来,把你送进胡家确实是权宜之策,你再胡家的事我都听说了,随他们吧。”
      赵蔓蔓的心猛地一跳,手机从耳边滑落,“啪” 地砸在冰凉的瓷砖地面上,屏幕裂开一道蛛网状的纹。
      赵蔓蔓盯着那道裂纹,瞳孔微微收缩,舅舅的话还在耳膜里打转 ——“随他们吧”。这四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刺穿了她最后一点侥幸,也刺穿了她强撑着的所有倔强。
      她一直以为这是一场家家酒游戏,赵家总会有人来接她回去,以为自己不是真的被全世界抛弃。可现在,连舅舅都这么说,那点自欺欺人的希望,瞬间碎得片甲不留。
      胡璟梧就站在对面,将她脸上的血色褪尽看在眼里,将她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看在眼里。他眉头皱得更紧,那丝转瞬即逝的异样被更深的冷硬覆盖,却还是先一步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手机。
      手机背面还沾着她手心的汗,他捏在指尖,递到她面前。
      赵蔓蔓没有接,只是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他,像一尊失了魂的木偶。刚才破釜沉舟的决绝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茫然。她突然笑了,笑声干涩又凄厉,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随他们吧…… 连我舅舅都让我随你们吧……”
      她抬手,无意识地抚上手腕渗血的伤口,指尖沾到温热的血珠,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疼。可这点疼,哪里比得上心里的万分之一。就像虎妞在产床上攥着银圆的最后挣扎,她赵蔓蔓也想抓住点什么,可最后发现,什么都抓不住。
      “所以,你们都赢了,是吗?” 她看着胡璟梧,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千斤重的绝望,“逼我改名字,逼我接受你们的冷漠和仇视,现在连我最亲的人都让我认命…… 胡璟梧,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胡璟梧看着眼前这个瞬间垮掉的女孩,她眼底的空洞像一个漩涡,竟让他心里莫名地窜起一丝烦躁。他本该趁机带她去办手续,本该冷漠地告诉她 “这就是命”,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奇怪的质问:“你以为,赵家把你送来,真的只是让你认亲?”
      赵蔓蔓一怔,茫然地看着他,一幅难道不是的表情看得胡璟梧一阵无奈。
      看来这些年赵家对她的保护实在是过于的夸张以至于她连这里面最简单的弯弯绕绕都不清楚。
      他将赵蔓蔓的手机放进西裤兜,有些强硬的拉着她往户籍变更的窗口走去。
      改名的流程很快,赵蔓蔓还没缓过来自己就变成了胡蔓蔓,她不管不顾的走向门口挥着手拦着出租车。
      “喂,妹妹,你手机。”
      胡璟梧叫住了赵...不,胡蔓蔓。
      胡蔓蔓气鼓鼓地接了过去,“真是谢谢你了,好哥哥。”
      胡璟梧看着胡蔓蔓远去的身影忍俊不禁。
      或许天真烂漫不是一件坏事呢,以后多多指教,胡蔓蔓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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