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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附录:白城往事(三) ...

  •   “谢谢你,格洛芬德尔,不过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银泉领主假笑着,“我守护伊缀尔是为了履行我应尽的义务,别老拿我们开玩笑。”
      他说着,就推开朋友的手站了起来,一直朝着夜幕笼罩下的南城走去。格洛芬德尔怔怔地立在原地,他看得出来埃克西利昂在这个话题上并不想再继续探讨了。
      夜幕下银泉家的长笛声似乎也变得悲哀凄凉,格洛芬德尔紧紧蹙起眉头,他想不到有任何东西能阻止埃克西利昂去获得他自己心仪的女性。因为银泉领主不仅容貌出众、血统高贵,而且精通音乐、品位高雅,同时还是整个冈多林首屈一指的剑士。
      不过,在这么想的同时,格洛芬德尔似乎还忘记了某件事情,那就是他自己也是冈多林的风云人物。

      金花银泉两位领主的“恋情”就像长了脚,迅速传遍了全城。尽管加尔多后来一再申明他已警告杜伊林别把莫须有的事情当真,可是那天广场上毕竟还有其他人在。而格洛芬德尔也不得不承认,他和埃克西利昂看起来顺理成章,而且,某种程度上,甚至值得祝福。
      但是,之后的某一天,当他在王宫舞会上见过伊缀尔公主失落的神色之后,他意识到必须纠正这个错误,于是格洛芬德尔推开了一切应酬,跑去寻找埃克西利昂。
      那真是个繁华绮丽的夜晚,但是他的朋友,就像格洛芬德尔猜想的那样,已经悄悄避开了一切热闹和喧嚣,孤身一人躲在皇宫露台上,啜饮着一杯烈性蜜酒。
      “嘿……”
      格洛芬德尔一边出声招呼,一边快步上前,把自己带来的一件斗篷披在埃克西利昂肩头。黑发的精灵回头笑了笑,说道:“我想你肯定是猜到我会跑出来了,格洛芬。”
      金发精灵没有否认,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只是觉得今天伊缀尔公主的心情不是太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埃克西利昂闭上眼睛,拉紧了斗篷,那时候他看起来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我可以承认,我爱过银足公主,可是现在我不能爱了。”
      格洛芬德尔皱紧了双眉,他紧紧盯着埃克西利昂苍白的脸孔。
      银泉领主喝了半口烈酒,忽然笑起来,那笑容当中有着凄凉的味道,但是也具备他自己的飒爽气质,埃克西利昂开口说道:“我绝对不能与她在一起,不过我觉得那位人类之子,图奥阁下倒确实不错。有他在,我想那个讨厌的麦格林也不用我去担心了。”
      埃克西利昂淡然地伸手把杯中的残酒泼在地上,同时潇洒地一甩头,像是从此对自己的感情做了个告别似的,他满头乌黑长发因为这个动作而在空中划了半个圈子,月光投射在上面,反射出的光泽就好像纯银一般温润美丽。
      但是格洛芬德尔抓住了他。
      “你必须告诉我这是为什么。”金发精灵冷静地说:“在我听到令人信服的理由之前,我不会让你犯傻的,埃克。”
      他的朋友瞅着他,那时候格洛芬德尔发现,黑发精灵淡灰的眼睛里竟然闪烁着泪水的光泽。
      “的确是有一些事情。”埃克西利昂低声说,格洛芬德尔的回答是抓紧了他的手,像鼓励似的把他朝自己拉过来。
      男性的精灵之间,关系往往比大人族要亲近的多,金花银泉两位领主的友谊,是在日月诞生之前就存在、在血与火中成长,并且在冰天雪地的海尔卡拉克斯经历过磨练的。格洛芬德尔的动作让埃克西利昂想起了某些事,非常年轻的时候他们习惯的那样。
      他贴在格洛芬德尔身子上,两人在皇宫的露台上吻了彼此。那是真正的吻,表示亲密无间与安慰,它持续了一小段时间。
      然后埃克西利昂把格洛芬推开了一点,贴着对方纤细的尖耳朵说道:“别再逼我,这件事连特贡陛下都不知情,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我参加了阿尔夸隆德的那场战斗,我……”
      他的声音哽咽了,格洛芬德尔能感到自己手中的躯体在颤抖,埃克西利昂低沉地说:“我参加了天鹅港的屠杀,尽管那是迫于无奈。”

      天鹅港在中土所有诺尔多精灵的心中,是一个被秘而不宣、但同时永世不忘的名词。
      在那里,东渡的诺尔多精灵和占据海港的泰勒瑞精灵之间,发生了第一次血亲之战。为了得到渡海的船只,诺尔多精灵杀害同族,夺取那些白色的大船。阿尔夸隆德的海面被泰勒瑞精灵的鲜血染红,直到那些白船载着哀歌一一出海,那颜色都没有淡去。
      埃克西利昂所在的银泉家族,作为特贡的先头部队到达海港的时候,映入他眼帘的是令人目瞪口呆的场景,本该静谧美好的夜色之中,已经燃起了冲天的火光,波浪声和刀剑交击的声音来回鼓荡。黑暗中不住有惨叫和落水的声音传来,而不论银泉领主怎么分辨,他听到的所有垂死的声音都来自自己的亲族——诺尔多或者泰勒瑞精灵的口中。
      哪儿的敌人袭击了天鹅港?
      埃克西利昂大吼,仿佛是为了回答他的疑问似的,黑夜里一支飞箭直奔他的将旗而来。黑发精灵闪过了箭矢,他伸手抓住了它的箭尾,用手指细细摩挲分辨那些尾羽,这告诉他试图杀死他的弓箭来自于泰勒瑞的战士。同时在燃起的火光中他也已经分辨出了芬贡的旗帜,那蓝与银的颜色正在夜幕下闪闪发光。
      埃克西利昂勒住自己的部署,让他们后退到海岸线上弓箭的射程之外布起一条防线,然后自己孤身奔向战场,向着芬贡的王旗跑去——事实上也就被卷进了激战的乱流。
      他很快就意识到战况有多么残酷,因为参战的双方——诺尔多精灵中费厄诺家的人,以及为了援助梅斯罗斯,也因为尚未弄清楚情况而加入了战局的芬贡家族,还有他们的敌人,守护海港的泰勒瑞精灵,双方都已经完全红了眼,在他们的刀剑底下彼此已经不再是亲族而是死敌,他们像砍杀那些邪恶生灵一样怀着仇恨杀死对方。
      埃克西利昂凭借他敏捷的身手躲避着箭矢和攻击,他渐渐料到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争斗,除非费厄诺家的人如愿以偿夺取船只,或是他们被泰勒瑞精灵杀到一个不剩——后者显然是不可能的,相比那些水手,诺尔多精灵是更出色的战士。
      “芬贡殿下!芬贡殿下!”
      埃克西利昂在战场上厉声大叫,费厄诺家的儿子们如何选择与他无关,但是芬贡是他效忠的主君的亲兄长,埃克西利昂希望能劝止他,让芬贡家的战士们撤离这场失去理性的斗争。
      然而那时候,让他屏住呼吸的事情发生了,似乎是看到大势已去,不少白船上的泰勒瑞水手们在绝望中意图和敌人同归于尽。埃克西利昂看到,芬贡的王旗所在的地方,正有一个少年泰勒瑞精灵奋力爬上高高的桅杆,居高临下地把他的弓箭瞄准了那位精灵王。
      埃克西利昂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喊叫,然而他的手已经用快得多的动作拉弓上弦,一箭射中了那个泰勒瑞精灵。那个穿着灰色衣服、瘦小的身影像慢动作一般从桅杆的高处坠落下来,银发在空中飘飞着,银泉领主的箭射穿了他的头颅,他死去了,那生命好像凋零在风中的花一样坠下,最终葬身大海。
      埃克西利昂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切,他浑身发冷,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锐痛在他肩后迸发,因为他已经因为迟钝被一位泰勒瑞战士的弓矢射中,但是黑发精灵觉得那是自己应得的,他觉得自己已经随着那个坠落入海的泰勒瑞少年一起,品尝到了死亡的味道。
      ——然后,他就被淹没在了战斗的潮水之中,痛苦与愤怒正在天鹅港的海面上相互撞击,正好像海神的怒火所掀起的波涛一样无法平息。

      格洛芬德尔抱着自己的朋友,那时候黑发精灵在他肩头饮泣。
      “我做梦都会梦到那个场景,就好像是我自己从桅杆上方坠落下去似的。那场战争让我的剑刃沾上罪恶,穷尽大海的水也没法把它洗干净。”
      埃克西利昂声音嘶哑地说道,他轻而狭长的佩剑正在他的腰际闪烁着苍白的光芒,“我发誓我不会再去爱伊缀尔,屠杀亲族者必身受诅咒,这罪孽深附骨血,甚至和诸神的意志无关。”
      格洛芬德尔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关于发生在阿尔夸隆德的屠杀,他绝对不认为埃克西利昂在这件事上应该背负罪责,但是他也不能劝他的朋友当做那些都没发生过。良久,金发精灵才用柔和的声音说道:“看着我,埃克西利昂。我觉得这事儿和伊缀尔公主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不仅不会娶公主,如果你爱的是别的任何一个女子,恐怕你也不会去和她结婚。因为你只想惩罚你自己,只想让自己过得不幸福。但是这不是你应得的,如果要我在亲手杀死同类,和眼睁睁看着自己朋友死亡,这之间二选一的话,我也只会选择前者……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该再如此对待你自己。”
      “哦,格洛芬……你不会的,你比我冷静也比我聪明。”埃克西利昂微笑起来,他指尖轻抚着朋友的金发,“而且你更那么公正善良,这种事情不会降临在你身上。”
      “我不觉得自己比你善良。”
      金发精灵静静地回答道,他看得出对方还有未尽之词,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还无法让朋友回心转意,因此格洛芬德尔只是默默地拥抱了埃克西利昂。

      银泉领主拍了拍格洛芬德尔的背,“好了……你应该明白,我心意已定,不用担心,我不会为此怎么样的。只是……你知道过去的那些事,是很难忘记的。我只愿意告诉你,这世上可能只有你能和我分享。”
      他说着,含笑放开了格洛芬德尔,“不过我希望那些传闻还是没让你太困扰,有吗?”
      黑发精灵歪着头,淡灰色的眸子温柔地打量着格洛芬德尔秀丽的脸孔,然而片刻之后他的神色就变得非常凝重了。
      等到金花领主意识到他暴露了什么,因而想要逃开的时候,埃克西利昂一把抓住了他。
      “你有婚约了!”
      银泉领主的声音又惊又恼,“婚约!你居然都没告诉我!如果你告诉我……我就不会……”
      在埃尔达的世界里,一次事实的欢爱会在他们的精神当中留下痕迹,那等同于一生一次的婚约,任何一位精灵通过凝视对方的眼睛就能分辨对方是否有了伴侣,而以埃克西利昂对格洛芬德尔的熟悉程度,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弄错。
      可是银泉领主接下来的话没能说出口,因为他看到金发精灵的脸孔迅速变得苍白无血。
      “住口,埃克西利昂。”
      格洛芬德尔开口叫了他的全名。金花领主的声音不稳,“我是太蠢了才会让你察觉这一点……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埃克西利昂凝视着朋友的双眼,“什么叫做不是我想的那回事?你……你爱上谁了?”
      “我没爱上任何人。”格洛芬德尔推开对方,冷酷地回答道:“这件事我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哪怕是你,埃克,替我保密。”
      银泉领主神色奇怪地叫道:“保密!可是,你们……”
      他斟酌着措辞,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可是你们已经做过了,不是吗?既然你说你不爱那个人……我、我无法想象。”
      埃克西利昂固执地再次抓住他的朋友,并且把格洛芬德尔按到露台的栏杆上,夜风吹起那名精灵的长发,灿烂的金色发丝被吹拂得凌乱,丝丝扫在格洛芬德尔的脸颊上。
      “她……不对,他强迫了你?你是不愿意的!”
      银泉领主确定了这一点,他痛苦地说道,同时手指紧紧捏着对方的肩膀:“告诉我是谁,我想我不介意自己的剑再杀一个精灵!”
      “你觉得我——金花家族的领主,和你不相上下的战士,很容易被别人强迫做这种事?”
      格洛芬德尔用力扳着他的手指,嘴唇颤抖,“别胡说了,我是自愿的。只不过……只不过我们双方都不爱彼此。”
      “你知不知道你都干了点什么啊!”
      埃克西利昂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用手指拂去格洛芬德尔脸颊上凌乱的金发,强迫他抬起眼睛来,好像这能让那个精灵神志清醒点一样,但是当他的视线对上格洛芬的蓝眼睛,黑发精灵的动作倏地顿住了。
      他在那对蓝宝石一般的眸子里,看到了难以掩饰的痛苦,那种痛苦似乎快要把格洛芬德尔撕裂开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干了点什么。”
      金发精灵从朋友的钳制中挣脱,他转过身,慢慢滑倚靠在身后的栏杆上。
      格洛芬德尔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想起那一夜会令自己感到难以忍受的疼痛,特贡身体的温度和他冷静的声音在他的记忆里鲜明地互相交叠着,实际上那位君主并没有叫出来芬罗德的名字,尽管那个名字很可能已经在他心底滚动了千百次。
      最后格洛芬德尔说道:“我请求你别再提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我干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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