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章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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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坏事就像半兽人一样，总会成群结队而来。
哈尔迪尔感到他的生活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就在他看到那对双生子——埃尔隆德王家的埃拉丹和埃罗赫的时候。
两个来访的黑发半精灵把他堵在通往王庭的大道上。
“老师，您看，我们从遥远的北方赶来萝林，是为了探望那家伙的。”
埃拉丹一本正经地说。哈尔迪尔作为一位年长的战士，曾经在他们二人年少的时候给予剑术指导，可是双生子专程这样称呼他，那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就是，”埃罗赫在旁边帮腔，“格洛芬德尔阁下还好吗？我是说——他还活着吧？”
那一对半精灵这样问，同时对就在哈尔迪尔身后几步远的精灵王视而不见。
“有人告诉我们，他实在难耐相思之苦，从林谷跑到这儿向您倾诉痴心来了——我们佩服他的勇气，说起来，他确实没被您杀了吧？”
黑发的半精灵兄弟笑成一团。
哈尔迪尔口干舌燥，他可以确信这两兄弟并不知道格洛芬德尔背负着某个诅咒，他用眼睛看着那位精灵王，仿佛希望他来结束这个难堪的场景似的。
格洛芬德尔轻咳了一声。
“埃拉丹、埃罗赫，”秀丽的金发精灵用一种近乎厚颜的表情说道：“我很抱歉自己还没被杀。不过看到你们还是这样快活，真让我高兴。”
被他叫到名字的两人哈哈大笑，他们一左一右的夹住了哈尔迪尔。
“这真让人难过，”埃拉丹装出一副沉痛的表情说道：“我本来也想向您告白的，老师。我喜欢您好几千年了。”
“得了，你出生的时间也就那么长。”埃罗赫不怀好意地如此提醒着自己的兄弟，接着相当温柔地伸出一只手，或者那时候应该被称为魔爪，亲昵地抚摸着哈尔迪尔的白金长发，“不过我也是这个意思，怎么样，老师？考虑考虑把格洛芬德尔抛弃了吧！”
哈尔迪尔抓住了那只手，强硬地把它扳到一边。
“等你付出了足够的努力，让你的身高像个样子的时候，” 萝林的巡视官用非常冷酷的口气说道：“你再来摸别人的头发就不用踮着脚了，埃罗赫。”
埃拉丹笑得前仰后合，埃罗赫在被哈尔迪尔甩开之后委屈地大喊：“你伤害了我！哈尔迪尔！”
格洛芬德尔十足无辜和置身事外的表情让萝林精灵切齿。他从三人身边轻快地越过，眨着一对蓝眼睛：
“我想你们玩够了会惦记起我来。”
精灵王疲倦地说道，然后笑了笑：“我觉得哈尔迪尔还没决定是不是要杀了我，你们可以利用这个时间慢慢考虑，祝好运。”
看着他步履从容地远走，埃拉丹歪了歪头。
“我觉得格洛芬德尔的态度很奇怪。”他如此强调，而他的同胞兄弟点了点头。
“你不会拒绝他了吧？哈尔迪尔？我不敢相信，你从很久之前就喜欢他。”
萝林精灵觉得他烦恼透顶，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所有人都在跟他开玩笑。
“我敬重他，”他尽力平稳地解释，同时端整冷峻的脸庞浮起一丝窘迫的红色，“要是你指的其他什么事情，我必须告诉你，我曾经仰视他，但是那时候，我比现在的你们要年少得多！”
“可是我们从来没有迷恋过格洛芬德尔！”双生子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他们又笑起来。埃罗赫重申道：“别抵赖，你住在林谷的时候，我们都听说过你为什么没有伴侣……”
他的脖子一紧，那一瞬间埃罗赫感到一只修长的、冰冷且充满力量的手从背后抓住了自己的领子。
“……听谁说的，嗯？”
哈尔迪尔的声音坚硬，不自觉的拖音带着威胁的味道。埃罗赫漆黑的眼珠飞快地转来转去，而他的兄弟抢在他之前编造了个谎言：“是埃斯特尔！埃斯特尔那么说的！”
巡视官放开了他的手，埃罗赫飞快地躲到一边，揉着自己疼痛的脖子，他听到哈尔迪尔用冷冰冰的声音说道：“很好。”
梵拉会保佑你，埃斯特尔。
双生兄弟在心中替不知身在何方的人皇祈祷着。
当三个人来到盖拉德丽尔夫人的庭院当中，并且看到那儿久候的精灵王的时候，哈尔迪尔必须承认他松了一口气，至少那时候格洛芬德尔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他还是像平常一样爽朗，被淡淡的金色光晕包围着坐在白色的圆椅当中，显露出一种超出凡俗的俊美。
“埃拉丹，要是你们讨论完了我的命运问题，”金发的精灵王笑着，纡尊降贵地用一把银壶为他们依次斟了满杯淡酒，“能不能劳驾告诉我，你们怎么跑来萝林了？”
“这个说来话长。”半精灵单手拨弄着他微卷的发梢，看上去他带来的消息并不像他本人那么从容愉快，“上次从这儿回去，我们并没有在林谷待多久，而是与杜内丹游侠和另一些辛达精灵为伍，在安都因河西岸监视着黑魁首的爪牙并与他们周旋。前些天，在向黑森林南部转移的路上，我们的斥候传来消息，萨茹曼用他的巫术封锁了红角峰翻山的隘口，而从瑞文戴尔出发的‘那九个人’，似乎试图穿过摩利亚的矿坑。”
埃罗赫点头表示同意自己兄弟的话，他的视线在格洛芬德尔和哈尔迪尔之间来回扫视，“这种变故让我们心急如焚，尽管白术士制造的大批乌路克兽人一直在河的中游逡巡，我们还是决定到这儿来一趟，盼望得到点进一步的消息。格洛芬德尔阁下，您能告诉我们这是怎么回事吧？”
金发精灵的瞳子变得深沉了，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似乎带着某种疑惑和恼怒，“你说他们试图穿过矿坑，这消息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不过，我想他们试过翻山，但是失败了。”
埃拉丹语气沉重。
“真不敢相信，”格洛芬德尔轻声细语，“我警告过他们一万遍，说我绝对不希望他们的脚踏上那块土地，我以为至少埃斯特尔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埃罗赫在脑海中飞速地计算了一下，“我想他们应该已经进入摩利亚两到三天了，要是他们确实打算从那儿走的话。”
哈尔迪尔的瞳孔收缩了一下，那时候双生子兄弟都看着他，他们知道，如果那只队伍能够活着从摩利亚出来，将会从第姆里尔山谷溯着银流河，来到洛丝萝林，而巡视官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哈尔迪尔……”埃拉丹小声恳求着他，“你得告诉我外祖母的想法，为了阿尔温和埃斯特尔！我和埃罗赫琢磨不透她！”
“我不能回答你的唯一原因，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当然，我本人也认为我不应该比你们知道得更多。”巡视官淡漠地举了举面前那只银杯，“如果灰袍术士决心进入摩利亚，那就是他想要来到金色森林。夫人将决定洛丝萝林会否庇护这些旅者，那时候你们会看到。”
“你太无情了。”埃拉丹失望地抱怨，埃罗赫心情复杂地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
然后，三人都没来得及说话，他们就看到格洛芬德尔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去哪儿？”
哈尔迪尔敏锐地察觉了格洛芬德尔内心的某种变化，他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拦住了精灵王。
“不去哪儿。”格洛芬德尔歪着头，那时候他单手扶着花园的舷窗，向森林的远方观望，接着他形状优美的嘴唇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清脆的唿哨。
“哈尔迪尔，”金发的诺尔多精灵转过头，单手抓住他的肩膀，非常诚恳地说道：“我请求你，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都留在卡拉斯加拉顿，如果你愿意，去找盖拉德丽尔夫人，我想她乐意替我履行我未尽的义务。”
接着他们听见了蹄声，格洛芬德尔口齿清晰地喊道：“——阿斯法洛斯！”
埃拉丹大叫了一声，那一瞬间他跳上前去抓精灵王的衣袖，然而还是迟了一步，格洛芬德尔纵身从舷窗一跃而下，如一片金色的落叶般稳稳落在疾驰而来的白马背上。
他抬头望了望，正好对上哈尔迪尔那一双震惊的灰蓝色眼睛，格洛芬德尔洒脱地笑了笑，转过头催马飞奔起来。
“无耻之徒。”望着精灵王的背影，埃罗赫喃喃自语，“把我们统统抛下了。”
哈尔迪尔没再说话，因为他同样目瞪口呆。然而萝林的巡视官仍然是三人当中最冷静的一个，慢慢地，他走到蔓蓉金色华盖之下的茶桌旁边，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坐了下来。
“……高贵格洛芬德尔阁下，”他把玩着桌上的银色酒杯，“我从来不知道，他竟然是这么任性的吗？”
“你说他去哪儿了？该不会是……”埃罗赫一脸喘不上来气的表情，如此问道，他和兄弟飞快地交换着眼光，然后两个人共同用有求于人的眼光看着萝林巡视官。
“你怎么打算的？哈尔迪尔？”
“没有什么打算，你们两个也不用想着跟上去。”萝林精灵平淡地说，“追不上那匹马的脚力。”
他停了一会儿，又眼也不抬地继续道：“要是你们想自己去找摩利亚的东大门，我敢说等你们找到那秘门正确地点的时候，该结束的都结束了。”
“哦！你这家伙！你简直和格洛芬德尔一样绝情……”
用心被揭穿，埃拉丹哀叫了一声。年青的精灵拉扯着自己黑色的长发，他分不清格洛芬德尔的滑头和哈尔迪尔的直白哪个更恶劣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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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时分，卡拉斯加拉顿金黄、银白和橘色的灯火彼此交织，像是悬在半空的星子。
盖拉德丽尔夫人手持银瓶，冰冷的泉水被倾入她面前的镜盘，发出清冽的声响。
哈尔迪尔眼帘低垂，侍立在他所侍奉的女性身边，一语不发，直到对方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您看到了什么？”他轻柔地发问，似乎期盼面前女子的智慧能带领他们穿透迷雾，洞察期望之中的未来。
“灰袍术士堕入阴影，我已无法追索他的踪迹。格洛芬德尔虽然已经前往，但我恐怕他此行只是白费力气。然而不幸之中的万幸是，透过镜子，能感到刚多尔夫的气息尚未消失。”
盖拉德丽尔夫人将手中的银瓶放在白色大理石的平台之上，缓缓倾身坐下。在哈尔迪尔的眼中，她正被柔和的白光包围，容颜也美丽绝伦、令人敬慕。但是，虽然血统相近，巡视官却感觉到他的夫人和那位金发的精灵领主绝无半分相同之处。
萝林的女王用那双似乎含着雾色的蓝眼睛注视着哈尔迪尔，过了片刻，她又开口了，声音虽比一般女子低沉，却宛如竖琴一般悦耳动听。
“我想你仍不解格洛芬德尔的用意。”
她这样问道，“你已经心生动摇，但是仍然迷惘，对吗？”
哈尔迪尔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垂下了眼睛，微微颔首，“……是的，我不得不承认，眼下的一切都让我迷惑，恕我愚钝，夫人，我无法领略您们的深意。”
盖拉德丽尔笑起来。
“如果其中真有什么深意，那也是命运安排。只怕我无法用语言向你解释。我能做的只是向你讲解最粗浅的意思。你已知道那位曾经的金花领主身背诅咒，而那种痛苦恐怕只有同为流亡者的我可以缓解一时。”
哈尔迪尔紧紧闭着嘴，他知道自己不敢对这件事情发表看法。
“我对格洛芬说过，他对诅咒的恐惧所带来的危害已超过了诅咒本身。哈尔迪尔，你应该还记得福诺斯特的大战吧。那时候你曾经负伤。”
“是的，”淡金发的精灵浑身僵硬，“那时候格洛芬德尔阁下援护了我，这也致使他负伤，我一直感激他的无私。”
“同时你也厌恶他不加解释地把你逐出战场。”
聪慧的女性如此笃定地说，哈尔迪尔不得不开口解释道：
“不，我没有厌恶那位阁下。要说我为什么一直记得这件事，那是因为我不理解，还有……还有我非常尊敬他，所以被他否定让我感到不能容忍。”
哈尔迪尔如此承认道。
“他并非否定你。”
盖拉德丽尔温柔地说道，“格洛芬德尔确实爱你。那是比福诺斯特之战更早的时候，当他看到你作为一个完全成熟的精灵，披着八片金叶子的重甲和火红的披风，站在战争最激烈的第一线的时候，他就开始爱你——这是真的，就像他亲口对我承认的那样。”
哈尔迪尔感到自己的脸骤然烧了起来。
巡视官一向相信自己的能力超过注意自己的魅力，因此完全不能描述，被自己全心敬仰的夫人如此形容，他心里是如何滋味。他满脸通红，只能低声说道：“……我感到荣幸。”
盖拉德丽尔夫人笑了，“不要如此窘迫，哈尔迪尔，以你的聪慧，这并不是需要我告诉你的事情。我要说的是，就是那时候起，格洛芬德尔发现了一件让他无法忽视的事情，这让他被逼迫、不得不来到萝林把他内心的隐秘告诉我。”
哈尔迪尔皱起了眉，他觉得自己已经隐约能猜到的那个结果，而盖拉德丽尔夫人的声音还在缓缓回荡着。
“他爱你，因此也太过于担心你被莫高斯的诅咒所纠缠。他强大的精神力量这时候展现出了某种副作用，那种日夜忧虑转化成了一种联系你们两个人的无形纽带。”
女子叹息着，望着她的巡视官：“当他第一次看到你受伤的时候，他有短暂的一瞬间丧失了他无与伦比的力量。后来这种情况日益恶化，你知道，你上个月曾经在激战中被流矢射中，而这个事件给远在千里之外的格洛芬德尔造成了更严重的影响。”
哈尔迪尔感到口干舌燥，“夫人……您的意思不会是……”
“是的，就是那样。”盖拉德丽尔答道，她的声音含着悲悯，“格洛芬德尔那时候正在林谷渡口和九名黑骑士激战，以拯救持戒者的生命，我想你已经知道了那件事给他带来的伤害。也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把你从战斗中隔离，或者像今天这样，责令你留在卡拉斯加拉顿。”
“是的，我知道。”
素来冷傲的萝林精灵干涩地答道，那时候他整个人都像是灰色的——他清楚地记得格洛芬德尔手臂上的伤口，还有他轻快的说话……
您看，我已经遭到了惩罚。为了这个我未被接纳入护戒之队。
该死的……
哈尔迪尔在心中用所知的一切语言对自己痛加指责，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为自己感到羞愧。
该死的……那个金发精灵居然还要为此道歉，这件事情当中他一分的错误也没有。
哈尔迪尔如此想着，然后他对上了盖拉德丽尔夫人含笑的眼眸。
那时候巡视官再次感到痛苦，那双眼睛仿佛在探寻着他的内心，而他无论对格洛芬德尔抱怎么样的感情，都不敢现在说出来。
“我想让你看看镜子。”
盖拉德丽尔最后如此说道。
哈尔迪尔吃了一惊。
他从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得到许可，从水镜中窥探自己的命运。实际上没有一个萝林精灵被允许这样做。但是他那时候只能遵循夫人的意思，缓步上前，慢慢地往那一盘冰冷的泉水当中看过去。
起先那儿很黑，接着就出现了一个清晰的人影。
八片金叶子打造的胸甲，长及上臂的护肩甲，火红色的披风，淡金的头发，哈尔迪尔认出来那是自己，披着他们不得不与半兽人进行殊死的肉搏战之时，所穿的重甲，因此那想必是某场战争的第一线。
实际上，那甚至不只是第一线。
哈尔迪尔的眼睛猛然睁大了，他的瞳孔那一瞬间剧烈地收缩着。
他看到自己痛苦的表情，鲜血从他紧按肋部的手掌指缝间喷出来，接着他跪在了地上，镜面更亮了，他看到满地的尸体，黑红的血渍凝结在自己凌乱的长发和白皙的面孔上，而生气正逐渐抽离他的躯壳，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芒。
哈尔迪尔知道，那一瞬间，他在水镜中看到的是自己的死。
【那是莫高斯的诅咒，你无能为力。】
【我所爱的人，不论他的血统和出身，都必将痛苦地死去，他的灵魂会失去神灵的护佑，他们将再无安息之地。】
格洛芬德尔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回响着。萝林精灵小心翼翼地深吸了一口气，他从镜台上走下来，确信那当中的景象并没有被夫人查知。
盖拉德丽尔温和地看着他，她的眼睛中流露出某种悲哀和忧郁之情。
“我不会问你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哈尔迪尔。”
最后女子如此说道：“记住，镜子所显示的，既不代表未来，也不代表命运，它只解读你的内心，然后通过一定的方式给予你启示。”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章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