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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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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会?
这便问完了?
凌小染没想到自己只是一个走神的功夫,好友就已经问完了事情——竟失神至此么?
他随着骆孝先向王账房一抱拳,目光一转就对上好友面向自己、似笑非笑的样子,微微一窘,干脆甩开步子先行一步,留给他个背影。
“慢走!”王账房说着,侧身到一旁,又命庄丁带二人离去。
二人也不再客套,随那庄丁走出门去。出门之时恰与一紫衣中年人擦身而过,二人只道又是前来山庄询问情报之人,也未在意,径自去了。
瞧着那一黑一青两道身影消失在庄门前,先前笑眯眯如佛陀的王账房当即神色一敛,上前向那紫衣人恭恭敬敬作揖:
“庄主。”
那紫衣人点点头,目光若有所思:“王谢,查一下那个青衣少年的背景。”
“是。”王账房中规中矩的应了一声,抬头看看庄主的神色,斟酌着开口,“那另一个人——?”
紫衣人微勾唇角:“他不用。我知道他是谁。”那小子出现在这里的缘由他也能够猜到,既然“那个人”都出现了,这小子会来这里原也是意料之中。
……
已离去的二人自然不知自己成了他人的谈资,径自出了山庄正门。方踏出庄,已有伶俐的庄丁将二人的马匹牵了过来。骆孝先接过缰绳,赏了那庄丁些许碎银子,二人便翻身上马向来路行去。
一路上凌小染不时打量着骆孝先的神色,面带狐疑。骆孝先自然知晓他在想什么,笑得一脸得意,俊逸的脸上就差没刻上一行“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我就是不说”的文字了。
这神态看的凌小染一阵咬牙切齿,偏又拉不下脸来询问。片刻少年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当即轻咳一声正襟危坐,摆出一副你爱说不说不说拉倒的神态,放眼四顾,竟是欣赏起周围的风景来了。
他这般神态一出,顿时轮到骆孝先抓耳挠腮了。这小子本不是藏得住话之人,原想钓钓好友胃口,没想到臭小子这么不上道。打马在他身边晃了两圈,忍无可忍干咳一声:
“那个,你不好奇我都问到了些什么?”之前明明还一脸诧异呢。
凌小染心中暗笑,面上不动声色:“你想说便说。”
骆孝先无语,心中直骂这臭小子学坏太快了太快了。明知道他心里好奇的要死却还在摆谱,但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耐性的人,扛到最后憋死的是谁还真难说。
于是最后,耐性稍差的骆小公子无比郁卒的放弃被憋死开口:“其实我就问了他两个问题。一是四时庄的由来与方位,二是客栈那位死者的身份,这第三嘛……”
“第三什么?”
凌小染下意识开口,随即意识到什么面色微红——怎么在最后关头破功了!
骆孝先大为得意:臭小子叫你还装!跟小爷比你还嫩着呐!就不信钓不出你那好奇心!当下龇牙笑的阳光灿烂:“想知道?求我啊!”那一口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硬生生反了缕光线,刺得对面之人差点没忍不住一圈抡上去。
狠狠给了好友一个白眼,凌小染恼羞成怒的一扬马鞭,“驾”的吆喝一声,打马狂奔,将某人得意的大笑声狠狠抛在脑后。
回了客栈,扑面而来的愁云惨淡生生将先前玩闹的心情压抑下去。二人向掌柜的打听清楚死者的善后情况,叫了几个菜胡乱吃了便上楼关门。留下小二等人满腹疑惑:这两个人与那死者有何关系?便是那死者的家属也不见如此热心啊!
唯那掌柜的摇头叹气:那两个少年看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真是初出茅庐……
其实在凌小染看来,这意外遇上的命案全无参与的必要,若非骆孝先一头热的要去调查,他早拍拍屁股走人了。不过看到骆孝先一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架势,身为好友也只能舍命相陪,反正左右无事,就当做打发时间。
这并非凌小染生性凉薄,他自小与义父居于山野,甚少接触人群;加上性子偏冷,不太合群,旁人的事情多做了过眼云烟。
说白了,就是不通人事。
然而志同道合与兄弟义气还是懂得得,所以他才会依旧站在这里,陪着骆孝先研究一份从栖霞山庄带出来的名单。
“我特地问他们要了这段时间与四时庄有关的死者名单。”骆孝先抖了抖手中微皱的纸,那上面写了十几个人的名字与简介,“据那位王账房所说,四时庄是近几年来刚刚崛起的一个杀手组织。不过因为没什么大背景,也没做出过太大成绩,在江湖上并不出名。”
“杀手杀人还会留下名号?”
“未必。”
骆孝先知晓自己这个兄弟对于江湖典故知之甚少,所以抓紧一切机会施教,“江湖上的人大多有些怪癖,有人喜好标新立异,有人喜好默默无名——这个四时庄介乎于两者之间。”
“啊?”
骆孝先摸摸没毛的下巴,嘿嘿一笑:“也不能这么说,其实这算是小型组织的悲剧吧——当杀手的大多低调,不过自身没有实力保密,而被别人透明化,那就是悲剧了。”
凌小染道:“你的意思是说,四时庄杀人是秘密进行的,但是被别人调查出来过?”
“嗯,所以就有了这个名单,也许不全,不过多少有可查性。”
“杀手杀人,一般没什么理由吧!”凌小染说着瞥了一眼对方手里那份名单,忽然面色骤变,一把扯过那份名单,瞪大眼睛看着左下角一段文字。
骆孝先微惊:“怎么?”他从没见过好友这般激动,下意识凑上前,“有你认识的人?”
凌小染将那段文字细细看过两遍,心中一阵激动,他猛地侧身扣住好友双臂,力道大的几欲碎骨:
“你之前说问了四时庄的下落?它在哪里?!”
“小染,你没事吧?”
被好友目眦欲裂的情状骇到,骆孝先收起轻松的神色,反手扣住他手腕:“你别急,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
要告诉他么?
凌小染脑中乱成一团,先前看到的那段文字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理智几乎没顶——他神色似怒且喜,任由双手被对方拿住,只是反复的想着:
我找到了!有线索了!
“小染!”
耳边又是一声大吼,少年带着焦急的脸庞凑近过来,手腕被大力握的生疼——凌小染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一下心中激荡的情绪,才道:
“对不起,我失态了。骆驼,告诉我四时庄在什么地方,我要去——”
“你要去报仇?”
灵光一闪,骆孝先很轻易的想到了导致好友激动的可能性。
“……”
凌小染慢慢冷静下来,没有回答,而是道:“先放开我。”怎么这个人比自己还激动?
骆孝先探究的瞥了他一眼,放开手:“你是看到这份名单才突然失常的,是不是这里有你认识的人?”
相识三个月,二人虽然情谊甚笃,然而彼此默契的不曾过问对方的身份家世。那么——现在是不是有机会更接近对方一步?
他会信任自己吗?
凌小染并不讶异于好友的敏锐,毕竟自己反应过于直白。所以他微一沉吟便点头:“确实有——这上面有我的家人。”
也许长时间一个人守着这份痛苦的记忆太过孤独,开了口,之后的话便顺理成章起来。他由着骆孝先拉着自己坐在桌边,才缓缓道:
“之前我曾说过,我父母双亡,是由义父带大的——九岁那年,我家被人灭门,爹带着年幼的我突出重围,临死前遇上义父,将我托付给他——我原本姓万俟。”
万俟不是个常见的姓,为了防止行走江湖遇上麻烦,万俟小染在被义父收养后随了对方的姓氏。这些年与义父在山中隐居,习武修文,家仇从不曾忘记。
骆孝先默默地听凌小染讲述着属于他的过去,灭门之类的事情在江湖上并不鲜见,然而发生在自己的好友身上,听起来便没了故事的苍白。他一言不发的听着好友清冷的声线讲述的往事,听着一个九岁的孩子目睹了灭门惨案发生时的感受,面对剧变时的无力,莫名觉得心疼。
“我这次下山,就是想要寻找当年害我一家的凶手。可惜我当年太小,什么都不懂得,刚下山时甚至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完全没有线索。我爹直到闭上眼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下的手,我甚至不知道我家有没有仇家……”
说到这里,少年有些哽咽。骆孝先看的心酸,伸手拍拍好友的手臂,递过去一杯茶:“这不是很好么!歪打正着,这下找到线索了。”
“嗯。”似乎觉得有些丢脸,凌小染接过茶杯低头,袭袭雾气笼罩脸庞,遮住少年不停眨去泪水的眼睛,耳边仍是少年暖人心脾的声音:
“四时庄的下落我知道,咱们准备准备,这两天便动身前去!”
“……”凌小染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喝了口茶,目光闪烁。骆孝先虽然注意到好友异常的安静,却也没往深处想,只打算着处理完眼下这桩命案,就陪好友去查询当年他家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