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第二十三章 ...
-
“咦?这是小莫?”
东院后堂内,林颐睁大眼看着面前的青年,上上下下的打量,几乎无法置信。
凌君莫笑了笑,伸手在颈间发鬓处揉了几下,转眼揭下一张轻薄的面具,露出其下俊秀的容颜。
几日未见光,那张脸上的皮肤有些特异的白,眉峰修长,双眸有神,比之骆非寒的深邃多了些睿智;气质亦不似其冷冽,微笑之时更添几分温和。
“真是小莫!”林颐激动的上前两步,她当年是看着骆非寒与凌君莫长大的,得知其死讯时为之伤心许久,如今再度见到这个孩子,这份激动可想而知。
“嫂子。”凌君莫对着林颐微微一揖,重新见了礼,“这些年君莫未归,劳嫂子惦念了。”
“说什么傻话!”林颐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转而面向骆非寒:“小寒,究竟是怎么回事?快给我说说看!”
骆非寒一直无事人般负手站在门边,忽然被点名,只是微微挑起眉:“问他。”
“你这小子!”林颐对他这副德行见怪不怪,“小莫的事情你从来最上心,问谁不都一样?”
凌君莫轻笑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先不说这个了,嫂子,君莫未死之事还请替我保密。”
“嗯?”乍听此言,林颐甚是不解,“为什么?”
“有些事情想要求证。”凌君莫说着看了一眼好友,“八年前非寒被暗算一事,我一直怀疑别有内情,打算与他一明一暗查探一番。”
林颐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说,庄里也许有内奸?”
“不清楚,以防万一罢了。”这是他之前与骆非寒商议好的事情。还有一事未说,就是关于凌小染的家仇。既然一开始线索牵扯到了衣紫,自然少不了要从无影楼这边先着手,免得那孩子继续仇视无影楼。
林颐嫁给骆非霜十九年,类似的事情早已司空见惯,顿时明白了两人的用意:“嫂子知道了。那么小莫你打算用什么身份?”
“叫我凌四罢。面上便是凌小染的义父。”凌君莫想了想,又道,“我暂且住下,对外便称我是前来替徒弟说项的。”
无影楼通缉凌小染的消息闹得江湖皆知,因此引出长辈倒也说得过去。林颐点头应了,又笑道:“我说怎么瞧着小染那孩子气质熟悉,原来是你教出来的!唉,你若是早些回来就好了,也省的小寒这些年……”
这些年……?
凌君莫微怔,才要说话,身边那人已开口:
“嫂子,无事的话我带君莫去北院。”
“去吧去吧!”一眼看穿非寒的心思,林颐挥了挥手,“我要先准备点东西再去,小寒啊,晚上记得去守灵。唉,可惜阿紫没坚持到小莫回来,不然……”
骆非寒不语,先一步推门出去。凌君莫向着林颐点点头,跟着出去关上了房门。
……
出院门之前,凌君莫拉住骆非寒:“帮我一下。”说着将手中的面具递过去。骆非寒看了他一眼,接过那块面具,双手覆上他面颊,慢慢的贴合。
他的目光专注,动作轻缓,大致贴好之后并不收回手,而是在边角处以手指仔细研磨。丝丝麻痒从接触的地方传来,彼此近得呼吸可闻——凌君莫身子微僵,心中暗叹:
还是太近了啊!
似乎感觉到手下之人僵硬的反应,骆非寒以目光瞥了他一眼:“别动。”
于是凌君莫放弃后退的打算,任由某人的手指在他两鬓与颈项处来回摩挲,磨人的感觉阵阵传来,他微微垂下眼,一把抓握住他的手腕:
“好了,天色暗,旁人看不清楚。”
骆非寒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收回手,却不曾后退。彼此呼吸依旧贴近,交换着无言的暧昧——凌君莫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自作自受,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忽听外面传来阵阵喧哗。继而管家高呼道:
“楼主!”
氤氲的气氛被瞬间打破,骆非寒转过身扬声道:“何事?”
“前厅有客人前来拜祭,是洛阳姜家的人。”
栖霞山庄?
想起之前衣紫告知给他的线索,骆非寒低声道:“要不要和我去看看?”
“我就不去了。一个陌生人随你见礼过于怪异。”凌君莫温声道,“正好我还要去客栈看看小染。对了,小染的通缉——”
“改日我便撤去。”
不想凌君莫却是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罢了,回来再说。”
满意的听到好友口中说出“回来”二字,骆非寒将他抱了抱,转身向外走去。凌君莫却是一怔——怎么总觉得这次回来,非寒变得有些奇怪?
其实岂止是奇怪,简直是性情大变——从庄园中旁人的反应便可看出好友积威之深。八年前的骆非寒虽然骄傲,却不会沉默寡言到这个地步,更何况那陌生的寒气袭人。
至于原因——
之前林颐已经点到了那个地步,再不明白就不是凌君莫了。
望着空荡的院落,布局摆设与记忆中的场景已有不小的出入。有些熟悉,有些陌生。凌君莫站在中庭,望着天上半弯月,回想起八年前的那个有着下弦月的雪夜。
………………
八年前,宋太宗至道一年冬,十一月二十二。
夜。
这晚天色阴沉,稀稀落落的小雪下了一天,地面上已铺了薄薄一层银白。凌君莫抬眼看看被云遮挡住仅能看见轮廓的月,下定决心推门而出。
之前听说骆非寒与衣紫在回来的路上遇袭,如今俱都卧病不起,他放心不下,终究还是偷偷回了扬州。
想起之前在洛阳之时,骆非寒的冷漠与不信任,凌君莫依旧有些疙瘩。然而再大的疙瘩也抵不住关心,他并不知道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事,不回来看看实在无法放心。
走到马厩旁,安抚了一下凌风,凌君莫凑过头去在它暖热的鬃毛上蹭了蹭:“凌风乖,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回来。”
马儿轻嘶一声,乖巧的凑过头来挨挨擦擦。凌君莫拍拍他的头,又替它添了些草料,这才悄然离开了客栈。
此时夜深人静,除却巡夜之人,多数仆从都睡下了。凌君莫熟门熟路的潜入西院,放眼望去,西院的屋子没有几间亮着。
他绕过前方骆非霜夫妻的屋子,来到骆非寒那间,点倒了守门的仆从,迟疑着顿住脚步:
“阿紫与非寒是一同回来的,她现在会住在哪儿?”
脑中浮起这个念头之后,下意识的回想起之前衣紫怨恨的目光。这些天他已经明白了阿紫仇视他的原因,正是因此,更不愿意面对她。
当日他不曾向骆非寒解释清楚那天发生的事情,也不知后来阿紫是否说明……凌君莫叹了口气,侧耳听了听屋中的声音。
屋中听起来只有一人,呼吸绵长而虚弱。这般轻缓的呼吸——当真受了很重的伤么?凌君莫心中微揪,未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跟着又松了口气。他一面自嘲着自己的心态,一面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
才一进门,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药香,夹杂着些许淡薄的血腥味。他听出床上之人尚未清醒,悄悄靠近,而后伸手撩开了床帘。
原以为会看见一脸苍白的骆非寒,却没想到床上那人面色异常的潮红,印堂处隐隐透着青紫,似是充血之相。他的呼吸虽然轻缓,眉头却是紧皱,显然睡的很不踏实,
这不像是受伤啊!
心中讶异,凌君莫思虑片刻,手指轻轻搭上他的手腕。他并不担心此举会惊醒床上那人。以他的武功,自己一进门他就应当有所察觉,然而直到现在还无反应,显然已失去了对外界的感应。
脉象才一入手,凌君莫心中便是一跳:这脉象未免太过澎湃了!怎么看都不像是重伤之人应有——那么,不是受伤,是中毒?
他与骆非寒一样,医学之道不过是微有涉猎。凌君莫听不出具体症状,也只能判断个大概。不过,能让无影楼的人都解不开的毒,显然不是凡品——
想必非霜大哥已经请了天医谷的人前来吧?但是为什么丝毫不见成效?
思绪翻转之际,耳边由细到粗渐渐传来咬牙切齿的呻吟声,凌君莫惊了一惊,跳起身望向床上,顿时大骇:
方才还算平静的骆非寒此时竟满头大汗,面色紫胀,显然正受着剧烈的煎熬!
顾不得是否会被发现,凌君莫急忙伸手握住他的手,另一手按住他肩膀,低声唤道:“非寒?非寒?你怎么样?”
也许真是呼喊声起了作用,骆非寒忽然睁开眼,失焦的眸子对上他,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君……莫……?”
“是我!”凌君莫大喜,倾身上前道,“你醒了?感觉如何?”
然而骆非寒只是看着他,神色茫然,明显尚未清醒。下一刻忽然低吼一声,抱着头狂烈的撞击墙壁。
“你做甚么!”凌君莫大惊,急忙伸手垫住他的头,“别乱来!非寒,你哪里难受?告诉我!”
骆非寒状若未闻,只癫狂了一般挣扎,凌君莫无奈之下只能死死抱住他,以免他胡乱挣动。骆非寒虽然内力深厚,癫狂之下却全无用处,只使了蛮力胡乱冲撞。
挣扎半天未果,骆非寒忽然一口咬上凌君莫的颈子,凌君莫只觉颈间剧痛,急忙咬紧牙关,也不运功震开他,只是更加了一把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