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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七章 ...

  •   当天下午,无影楼的悬赏便传遍扬州附近,不出三天已在大半个江湖传的沸沸扬扬。有许多人抓着冒名顶替的“凌小染”前来无影楼,都被管事的赶出门,闹了好一阵子,正主始终不见人影。
      这次通缉是近几年里无影楼少有的举动,经过有心人这一闹腾,越来越多的人关注起此事。作为经商世家,无影楼下属的茶楼酒肆客栈布庄等等都贴上了凌小染的画像。
      郁风客栈就是这些店家之一,这家扬州老字号的客栈向来是消息流通之地。今日适逢重阳,来来往往的行人较平日多了许多。店家更在柜台前备了茱萸,投宿之人路过时可顺手取上几支应个景。
      人一多,谈论的话题也就跟着多起来,不知是谁提起了无影楼最近那通通缉悬赏,顿时引来一阵哄笑。有人指着门前贴着的凌小染的画像叹气:这么俊俏的少年,也不知犯了什么错,竟惹上无影楼那个冷面楼主。
      店中靠窗之处坐着一位身穿浅青色直裾的青年,看起来文质彬彬,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然其面前却横摆着一并长剑,看起来材质一般,与其说是利器,不如说是随身装饰。
      那青年从进了店便一直寡言少语,点了些小菜慢慢品尝,厅中热闹似与他全无关联。然而貌似无心之下,该听的不该听的早已尽数入耳。
      此刻听见有人谈论起无影楼对凌小染的通缉,青年用筷子捡着盘中的松仁粒,心中连连摇头:这小子,就会惹麻烦!
      正想着,忽见身边一人拍案而起。这“嘭”的一声着实不小,原本哄闹的大厅当即安静下来。
      青年抬头望去,目光落在“罪魁祸首”身上。那是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浅褐色劲装,背对着自己,看不清长相,声音中却是怒意满满:
      “吵死了!”
      众人被他气势一震,又听他说了这样一句话,不知是谁哼唧了一声:
      “拽什么拽,关你屁事啊!”
      如一石激起千重浪,混乱再度回到厅中。众人七嘴八舌的指责着,不时传来阵阵哄笑。
      那少年耳尖都涨红了,垂在身侧的紧紧握成拳,接着忍无可忍的踢开凳子,便向门外走去。
      “掌、掌柜的,那少年没结账啊!”见状,小二忙上前要拦截,却被掌柜的一把拉住:
      “傻了!他的帐还用交?那是咱们家孝先少爷!”
      这句话声音压得很低,只有距离他们不远的人听见了,青年便是其中之一。“孝先少爷”四个字一入耳,青年心中微动,二话不说留下银子结账,取了剑跟着出了客栈门。

      一路随着少年在扬州花街柳巷中前行,过了诸多街道,直至来到一间偏远的茅屋前。青年心有所感,顿住脚步,等了一会儿才悄然靠近。
      此时屋中正传出先前那个少年的声音:“……太过分了!我不知道老头子究竟在想什么,画像贴的到处都是!”
      “这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回答的是另一道略微清亮的声音。青年听到这句话,嘴角弯了弯。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想办法混出去?”
      “……我暂时不打算离开扬州。”
      “为什么?”
      “不查出那块玉佩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甘心!”
      “你!我早告诉过你宅子里现在把守森严,你怎么查?”
      “与你无关!”
      “凌小染!”

      随着先前少年的一声怒吼,谈话声骤止,周围安静下来。远远几声犬吠高低起伏,青年靠在藏身之处,神色漠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屋中又传来声音:“叔叔!”
      这句呼喊听起来甚是惊慌,一阵乒乒乓乓声响后,少年气急败坏的怒吼:“你跟踪我!”
      “跟我走。”
      冷漠且低沉的声音突兀传来,青年握剑的手一僵。
      “我不!叔叔,小染不是恶人!”
      “我没说他是恶人。”
      “但是……”
      “骆大侠,您究竟要怎么样?”有一阵子没开口的清亮声音再度响起。
      “——抓你回去。”
      接着又是一阵声响,拳脚声,兵刃出鞘声,破碎声不绝于耳。青年皱起眉,纵身闯入屋内,于转瞬之间看清楚屋中情势:两个年纪相若的少年与一身白衣的青年战成一团,用掌的那个明显护着用剑的那人。而白衣青年看起来却有些不成章法——
      顾不得多想,青年一把扯住用剑少年的手臂,低喝一声“走!”,随即二话不说与之破窗而出。
      “小染!”
      “放手!”
      身后呼喊声与掌风同时响起,青年只觉一股巨力袭向后心。但见他不慌不忙长剑一振,如背生双目,长剑挽了个剑花,轻巧的借力打力,“砰”的一声过后,那浑厚的掌力已被这一剑四两拨千斤转而扑向了一旁的木椅。
      这一剑后白衣青年已袭了过来,手腕微震又是一掌。青年不敢大意,长剑斜削,以攻代守。精钢长剑一削一抹,硬抗了那缕掌风,剑背剧震,“锵”的一声,那柄剑一断两节。青年借力拉着少年后纵两步,已拉开了距离。
      白衣青年明显怔了一瞬,借着他这一怔,青年拉着少年几个纵跃之后便扬长而去。先机被抢,白衣青年二话不说便纵身追去。

      “小染!”另一个少年见状,一咬牙也跟着追出去。他轻功明显逊于前方三人,追了不久就丢掉了三人的身影。找了许久找不到线索,只能恨恨然放弃。
      ……
      好不容易甩掉身后追兵,青年拉着少年潜回了郁风客栈。才从窗子跳进房,窗子一关,少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义父!您怎么来了?”
      凌小染略显激动的望着面前的青年,一头墨染的长发用发带随意扎着,被发丝半掩的眸子透着一如既往的温柔,虽然那张平凡的脸看着陌生,然而那双眼、握住自己的温暖的双手他却不会错认。
      青年弯下腰拉起他:“起来!跪着像什么样子!”
      “义父……”凌小染有些哽咽,几个月未见,不曾想再见到唯一的亲人竟会在这种情况之下。
      “傻孩子。”青年摸了摸他的头,“这么大个子了,流眼泪也不怕旁人笑话。”说着走过去摸了下茶壶,感觉到微温的温度,这才倒了一杯递过去:
      “先坐下喝点水。”说着又取了一只杯子。
      凌小染乖巧的坐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抬眼看着青年:“义父您还没说怎么突然出来了?还易了容。”
      青年放下茶杯,修长的手指摸摸脸皮,笑道:“免得麻烦。”心中叹气:他也没想到几年没出江湖,才一出来就听到了自己已死八年的消息。
      凌小染似懂非懂,喝尽茶水后犹有些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青年伸手拿过他的佩剑,皱了皱眉:
      “剑鞘呢?”
      “刚刚没来得及捡起来。”凌小染看着青年拿着自己的长剑,手指轻抚过剑背,微侧了头,想到义父刚才的长剑已被骆非寒报销掉,忍不住道,“义父,秋痕本就是您的,既然您出来了,不如……”
      “我早将它给了你,哪有收回的道理。”青年不用看也知道少年在想什么,放下秋痕剑,正色道,“我断掉的那个不过是兵器铺内最便宜的普通长剑罢了,想用再买一柄便是。你功夫不到家,拿着秋痕至少有个保障。”
      “哦。”凌小染不再坚持,拉回之前的话题,“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青年道:“我不放心你。你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出来难免遇上麻烦——没想到我才出莫乡村不到半个月,就听到你被通缉的消息。”
      凌小染有些赧然:“这才三天而已。我之前……”想起之前与骆孝先携手闯荡江湖的日子,忽然有些黯然。
      青年静静的看着他的神色,温和一笑:“很开心?”
      “嗯。”
      凌小染应了一声,洒然而笑:“骆孝先那个人很有趣,他是个好人。”
      只有才出江湖不久的人,才会用“好人”与“坏人”来评断是非。青年无意纠正他这一点,只是含笑听着义子讲述着出江湖之后的事情:如何遇上骆孝先那个魔星,如何在磨合中交下这个朋友,如何发现四时庄的事情,如何到了骆家大宅……在听到骆非寒的名字时,青年目光暗了暗,凌小染忙于讲述,并未发现。
      当听到凌小染连夜离开骆家时,青年眉头已微微皱起:“照这样说来,你去刺杀衣紫,就是因为那块玉佩?”
      凌小染道:“那块玉佩与四时庄的信物太相似了,我不弄清楚如何甘心?”说着看到义父不赞同的神色,只道他不满自己莽撞行事,忙道,“我没有乱来,之前特地花了几天去附近的栖霞山庄分舵查询了八年前金陵各大茶庄的消息,而且我早已熟悉了骆宅的布局,不虞被人发现。”
      青年却不是因为此事而皱眉:“你之前说,衣紫的身体不太好?”
      “嗯。”凌小染有些诧异于义父关注的重点,但还是答道,“骆驼说他这位婶婶几年前中过毒,常年缠绵病榻……”
      “小染,你胡闹了。”听到这里,青年叹了口气,抬眼望着凌小染的双目,“恃强凌弱,你这样突然刺杀衣紫,不担心她因为惊吓加重病情么?你!唉……”
      凌小染之前确实没想到这一点,听到此处顿时一怔,下意识道:“我没、我并没有刺杀她。我只是潜入进去,问了她几个问题,而且她的反应并不像是被我吓到,而是……”他回想着那晚见到衣紫的细节,女子混合着惊疑与紧张的神情浮现在眼前,“而是着了魔也似,一直问我这柄剑哪儿来的。”
      闻言,青年微微怔了一下,目光落在桌面的“秋痕”上,继而微惊:“小染,你之前向她提起过我?”
      “有过。”凌小染觉得义父这个问题有些奇怪,微一思索,惊道,“义父,您认识她?”
      青年却没回答,只是苦笑着勾起唇:“原来如此……”抬眼看到凌小染奇异的神色,有些疲倦的挥挥手,“罢了,此事稍后再提吧。”说着从一旁包裹中取出一物递过去,“这个给你。”
      凌小染伸手接过,触手柔软,细看之下竟是个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他心知用意,拿着那东西走到铜镜前小心贴上。原本清秀的少年顿时摇身一变,变成了三十岁余的木讷脸中年人。
      青年看着凌小染摆弄那个面具,径自站起身,走到床边推开窗子,望着窗外出神。

      八年不曾走江湖,不想一朝复出,早已物是人非。
      没想到事隔多年的第一次见面,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骆非寒,你变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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