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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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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方远没有压榨员工的爱好,周末向来不提倡加班。
霍明渠到的时候,他正在拉办公室的窗帘,雪后的阳光随着他的动作,照进了这间不大的公司。
两个alpha就在阳光下打了第一个照面。
沈方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稍等。”
霍明渠点了一下头,观察了他的这家公司。
公区里空无一人,每个工位都大同小异。
只有一张桌子上放着一把车钥匙,霍明渠一眼就看到了。
沈方远拉完窗帘转身,注意到他的视线,就朝那个工位走过去,把车钥匙勾到了手里,又随手拨了一下亦殊养在电脑旁边的含羞草,说:“进我办公室说吧。”
办公室就在旁边,比一间六人用的会议室大不了多少。
沈方远开门进去,指指沙发,说:“随便坐。”
接着摸摸索索,把饮水机的电源插上,等了一会后从饮柜子里翻出两个一次性纸杯,给霍明渠倒了点半温不热的清水。
看得出来,他是个随意的人,或者说,随意的alpha。
现代礼仪,大家出门都要贴抑制贴,以免信息素冲撞到他人。
但即便闻不到信息素,第一性从外表上也不会太难判断。
霍明渠自己身高近190,沈方远只比他矮了一点,beta很难有这个身高。
“其实你不用特地来啊。”这个随意的alpha坐在了他的对面,两条腿就那样分着,不修边幅到左边的裤脚卡在小腿上也没有管。
“车又不是什么大事,我本来就放在公司给他们跑腿用的,你们愿意送去修,直接开走就行了。”
霍明渠没有喝水,也不是来和他讨论车的问题。
但太开门见山,确实不符合社交习惯。
所以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把车钥匙,放在了茶几上,说:“这几天如果有用车需要,可以开这辆,已经停在楼下了。”
“这么周到。”沈方远笑了笑,说,“行,那这个给你。”
他也将一把车钥匙放下,朝霍明渠推过来。
那是他刚刚从某张办公桌上拿到的——霍明渠借此判断,应该是亦殊昨夜事故后,又回过公司一趟。
“车在楼下?”霍明渠问。
“应该是吧。”沈方远说,“昨晚跟我说开回来了,我还没来得及下去看。”
霍明渠点头,说:“今天内会有人送去维修。”
沈方远笑了笑,意思是都行。
都是alpha,他就没避讳,拿出烟盒,当着霍明渠点了支烟。
又把烟盒朝霍明渠递过去,意思是抽的话自己拿。
霍明渠没有接,他也没勉强,把手收回去,说:“那吃点糖?”
茶几上放着一个零食盒,霍明渠刚进来就看到了。
里面装着散装的糖果和饼干,什么口味都有,和沈方远这个人一样混乱。
霍明渠拒绝,声音和神色都很淡漠:“不用。”
“我猜也是,”沈方远笑了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只有亦殊喜欢吃这些,每次来我这都要翻一翻。”
霍明渠的视线有瞬息的停顿。
沈方远像没注意到,接着问:“早上联系我那个人是你司机?”
“……嗯。”霍明渠重新看向他。
“当时我酒还没醒,也没跟他说明白。”沈方远说,“昨晚是我叫他过去,给酒店那边送点文件,不然他也不会被你们撞上了。”
霍明渠又“嗯”了一声,这确实可以解释,
听他说你和亦殊是同学?什么时候的?”
霍明渠听出几分试探,答道:“大学。”
沈方远“唔”一声,说:“哪个学校来着?”
霍明渠说了一个学校。
沈方远一顿,眯着眼想了一会,烟灰要落不落地,说:“国外的?什么地方啊?”
霍明渠把茶几上的烟灰缸推过去,说:“英国。”
沈方远俯身过去把烟灰抖掉,重新坐直时说:“……好像是英国。面试的时候应该听他说过,具体记不得了。”
霍明渠看了他一眼,说:“听说他住院了。”
“啊。”沈方远说,“是吧,昨晚是说了一句,早上也发信息给我补了假条。”
“是在哪家医院?”
“不知道啊。”沈方远摸着自己的胡渣,“昨晚我真喝多了,模模糊糊听他讲的,说车被你们撞了,今天会有人联系我,自己要去个医院,不方便交接,车已经送回公司了,钥匙在他桌上……就这些吧,没提哪家医院。”
霍明渠没说话。
沈方远把腿收回去些:“你问这个做什么?打算给他探病吗?”
霍明渠没说是不是,只道:“如果是在昨晚的事故里受了伤,我们会承担所有医疗费用。”
沈方远笑了,说:“应该不是吧……是的话昨晚就跟我说了。我猜只是他自己的问题。”
霍明渠还没接话,他就又补了一句:“早知道我就不多嘴说这一句了,害你误会了吧?还特地来跟我确认,你有心了。”
按正常的小事故,霍明渠这边承认了全责,把车修了也就完了,最多让自己司机多跑两趟,来回把车交接一下。
沈方远也是真没想到,他会亲自来这里跑一趟。
但这也更进一步印证了他的某些推测。
……这个alpha,和亦殊的关系应该不简单。
霍明渠又问了一句:“现在能不能联系到他?”
“早上问过他,没回我消息呢。”沈方远说,“这样,我现在打个电话试试。”
当着霍明渠的面,他拨了亦殊的号码。
但打了两次,都无人接听。
“可能是手机静音了吧,看到了应该会回我的。”沈方远把手机锁屏,随手扔在了茶几上。
霍明渠不太明显地皱了眉:“方便给我他的号码吗?”
“不太好吧。”沈方远说,“他毕竟是omega,就算你是他同学,也得经过他同意。”
omega在三性里是弱势群体,所以这年头无论法律,还是社会道德,对omega的保护都是全方位的。
沈方远拒绝他也无可厚非。
霍明渠没勉强,点了一下头,合上西装的扣子起身,说:“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后续的事会和你保持联络。”
“行啊。我送你。”沈方远也站了起来。
两人体格几乎相当,一起站着办公室都显得狭小。
幸好,长得高的腿也长,几步之间,他们已经走出公司。
霍明渠进入电梯厢,按下了楼层。
梯门很快关闭,沈方远没马上走,盯着上面的数显屏,又点了一支烟。
一直等电梯降落到最下层,停住了,他才把烟头按灭了,返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他自己的电脑,他打开,找到了一个文件夹。
里面存着全公司员工的简历,亦殊的当然也在。
简历上自然有学历。
沈方远一开始是没想起来,但霍明渠一说“英国”,他就有了印象——
亦殊的确在英国读过书,简历上也写着学校的名字。
然而学校却不是霍明渠说的那一所。
就读年份后面跟着的标注,也不是毕业,而是休学。
沈方远站在电脑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从沈方远办公室离开,霍明渠走进街边的一家便利店,购买了一瓶除臭喷雾。
环绕的二手烟味被氧化剂分解,空气终于变得正常。
便利店里人不多,霍明渠在窗边站了一会。
其实在电梯降到底之前,他已经在手机上已经搜索到了他需要的讯息。
问题是,要不要去。
霍明渠沉默地望着窗外往来的人|流,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过往。
……
那是五年前的夏天,英国,伦敦。
霍明渠醒来的第四天,泰晤士河在病房的窗外静静流过,唐筱琳的眼睛还很红肿。
病房外,霍远川的私人秘书正在联系霍氏的助理团,和他们确认可以赶来为他会诊的专家名单。
病房内,唐筱琳坐在病房里的沙发上,正在整理他的随身用品。
牙刷,浴巾,耳机,水杯,笔电,甚至霍明渠手里那本写满了专业词汇的英文课本。
都是昨天她从霍明渠独自租住的公寓里拿过来的、霍明渠出事前正在使用的东西。
可能是因为太焦虑,唐筱琳的眼神很飘忽,霍明渠为书翻页时,她突然说:“明渠……有几个你在这里的同学联系到我,说想来看看你,你觉得可以吗?”
同学?霍明渠翻书的手停下,问她:“怎么联系到的?”
唐筱琳有点紧张,说:“你的手机不是被警察送回来了吗?你休息的时候,我接到他们的电话了。”
霍明渠的手机就放在床头,已经被袭击他的抢劫犯格式化过一次。
里面的内容暂时还没有找回,但霍远川的秘书已经用他的证件补办了电话卡,所以他确实可以接到电话。
“什么时候来?”霍明渠问。
“明天?”唐筱琳忐忑道,“你今天还头晕吗?不舒服的话就晚几天?”
霍明渠合上已经几乎看不懂的课本,说:“就明天吧,我没问题。”
于是第二天中午,她带着几个人来了。
来人里有两个alpha,一个beta,还有一个omega,都是男性。
当天,叶宛桢恰好也在,比他们早来了几分钟。
他守在霍明渠的病床边,很体贴地说:“明渠都不记得了,要不你们轮流介绍一下自己?”
提议生效,病床旁边放着一张椅子,所有人依次过来坐下。
两个alpha是他的同系同学,beta则是他某门选修课的课题组员。
同性别之间不需要避嫌,alpha们凑近他,其中一个想搭他的肩膀,被霍明渠躲开了。
他也没有不高兴,反而哈哈大笑,说:“霍明渠,你真失忆了?对我们一点印象也没有?”
霍明渠看着他,确定地说:“没有。”
“好吧。”alpha说,“那从现在开始重新认识也可以,我叫陆景,记住了啊。”
霍明渠记住了。
下一位是beta。
beta相对来说克制很多,坐在椅子上端详他片刻后,说:“霍明渠,我们的课题下周要结,按你现在的状态应该做不了了吧?”
霍明渠确实做不了,连课本都看不懂的人还能做什么?
他甚至连自己笔记本电脑的密码都想不起来。
beta看他表情就知道答案了,耸耸肩,也走了。
最后的omega坐了下来。
和前面的几个人一样,霍明渠对他同样毫无印象。
唯一能说的就是,omega的穿着让他有点在意。
明明是最热的季节,他却里外叠穿着两件衬衫。
里面那件是白色的,领子扣到顶。
外面那件是浅蓝色,尺寸对他来说有一点大,扣子倒是开了两颗。
一般人这样穿很可能显得拥挤,但他穿得就很漂亮。
这可能是因为他很瘦,脖子和肩膀都没什么肉,脸也只有巴掌大。
出于礼仪,霍明渠其实没有太仔细地观察他。
只是凭直觉判断,这个omega的饮食习惯可能存在一些问题。
omega开口了,声线与他的外形相符,很干净。
“你好,我是亦殊。”他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望着他,说——
“霍明渠,现在还有哪里痛吗?”
霍明渠:“……”
那一天是英国难得的晴天,阳光很柔和,泰晤士河也很美丽。
霍明渠觉得他问了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因为他的脑震荡还没有完全消退,身上也因为被痛击头部后晕厥摔倒、有不同程度的淤伤。
痛是显而易见的,也正因显而易见,才没有被问的价值。
霍明渠是这样认为。
……
回忆到这里暂时停止,因为手机导航显示,目的地已经抵达。
霍明渠找到正确的楼栋,坐上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