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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高考来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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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悄然流转,盛夏的酷热被初秋的凉爽温柔取代。窗外的梧桐树叶开始染上淡淡的金黄,天空变得高远而清澈。沈伊心的暑假余额告罄,新的学期开始了。
家里的节奏也随之改变。清晨,闹钟会准时响起,沈伊心会带着些许睡意起床,匆匆给我们准备好早餐和水,然后背上那个似乎又沉重了几分的书包,在门口与我们告别。
“圈圈,Lucky,在家要乖乖的哦,我放学就回来。”她的叮嘱成了每个工作日出门的固定仪式。我和Lucky会送她到门口,看着她关上门。那一声轻响之后,家里便陷入了白日的寂静。
这种寂静,与暑假时那种充满阳光和嬉戏的宁静不同,它带着一种等待的、略显空茫的属性。Lucky似乎还不能完全适应,在沈伊心离开后的最初半小时里,它会有些焦躁地在门口踱步,耳朵耷拉着,偶尔发出几声疑惑的呜咽。
而我,已经习惯了这种规律。我会跳上窗台,看着沈伊心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巷口,然后便开始了我的“白日值守”。
我不再像幼时那样,因为分离而恐慌地扒门。沈伊心的每一次“我保证会回来”都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了名为“信任”的大树。我知道她会回来,就像我知道太阳会落下也必定会升起一样确定。
我的值守,是安静而有序的。我会在阳光最好的客厅地毯上梳理毛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会巡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确认一切安好;会监督Lucky,防止它因为无聊而去啃咬不该啃的东西(虽然它现在已经很少这么做了);也会在固定的时间,走到我们的食盆边,喝几口水,仿佛在履行某种职责。
大部分时间,我选择趴在沈伊心的书桌上,那里还残留着她昨夜学习时留下的、淡淡的笔墨气息。我的目光常常会落在那个小小的、戴着红色项圈的毛绒玩具猫上——那是她上次逛街时非要买回来的,说长得像我。我就这样静静地趴着,耳朵时而转动,捕捉着楼道里偶尔传来的、类似她脚步声的动静,辨别后又恢复平静。
等待,不再是焦灼的煎熬,而是一种充满笃定的平静守护。这个家在她离开时,由我和Lucky共同维系着它的气息与温度。
下午,当阳光西斜,将影子拉长的时候,我便知道,时间快到了。我会提前跳到窗台上,目光投向巷口的方向。Lucky也会变得兴奋起来,不再瘫睡,而是跟在我身边,一起望向窗外,尾巴开始不受控制地小幅度摇摆。
当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Lucky会立刻发出欢快的吠叫,冲到大门口。我则不会那么失态,我会从容地从窗台跳下,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门口,蹲坐下来,只有微微颤动的尾尖和骤然响亮的呼噜声泄露了我内心的期待。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对我们而言,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
门开了,沈伊心带着一身秋日微凉的气息和些许疲惫走进来。
“我回来啦!”她的声音总是带着卸下负担后的轻快。
Lucky会立刻扑上去,立起身子扒拉她的腿,激动地摇着尾巴。而我,会走上前,在她脚边来回蹭着,用头和身体最大限度地与她接触,用震耳欲聋的呼噜声迎接她。
她会蹲下身,先用力抱抱Lucky,然后一定会把我抱起来,脸颊贴着我的额头,深深地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我身上阳光的味道和家的气息都吸入肺腑。
“圈圈,有没有想我?”她总是这样问。
我会用舔舐她下巴的方式作为回答。
她的疲惫,似乎在我们热情的迎接中渐渐消散。她会一边絮絮叨叨地跟我们说着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哪个老师很有趣,哪门功课很难,和周雨晴她们课间聊了什么,一边给我们准备晚餐。
夜晚,她依旧在书桌前用功。我依旧蜷缩在她手边,陪伴着她。台灯的光晕笼罩着我们,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她偶尔低声背诵课文的声音,成了秋夜里最安神的夜曲。有时她会遇到难题,眉头紧锁,我会伸出爪子,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她便会低头看我,眼里的焦躁化为温柔,摸摸我的头,深吸一口气,再次投入学习。
周末,她有时会带着我和Lucky去附近的公园,看秋叶如何一片片染上绚烂的颜色;有时会邀请林晚和周雨晴来家里,一起做作业,或者只是聊天吃零食,家里充满了年轻人的欢声笑语。
日子就这样,在规律的等待与团聚、安静的陪伴与偶尔的嬉闹中,平稳地向前流淌。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有琐碎而真实的温暖。我依然是那只不会说话的狸花猫,但我用我的方式,参与了沈伊心生活的每一个片段,无论是寂静的白日,还是灯下的夜晚。
秋意渐深,空气里多了几分凛冽的凉意。沈伊心书桌上的习题册和试卷越堆越高,台灯亮到深夜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一种无形的、名为“高考”的压力,像逐渐弥漫的雾气,开始笼罩在这个小小的家里。连平日里没心没肺的Lucky,似乎都嗅到了空气中不同于往常的紧绷感,变得安静了许多,大部分时间只是趴在自己的软垫上,黑亮的眼睛追随着沈伊心忙碌的身影。
沈伊心的话变少了。她回家时的笑容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吃饭时常常会走神,夜里,我甚至能听到她偶尔在睡梦中发出不安的呓语。那种曾经在她身上出现过的、被孤独包裹的感觉似乎有卷土重来的迹象,但这次,包裹她的是沉重的课业和对未来的迷茫。
我知道,我无法替她解出那些复杂的数学题,也无法告诉她未来究竟会怎样。我的“纪律”和“守护”,在这种庞大而抽象的压力面前,显得如此微小。但我有我的方式。
我成为了她无声的减压阀。
当她长时间对着一道物理题,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几乎要掐断铅笔时,我会站起身,轻盈地跳上书桌,不是像往常一样在她手边趴下,而是走到那本摊开的、令人困扰的习题集前,然后——毫不犹豫地、整个身体瘫倒下去,四脚朝天地躺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图形上,露出我最柔软、最毫无防备的肚皮。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总是能打断她陷入死胡同的思绪。她先是愣住,随即通常会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眉间的结也随之松开。
“圈圈!你挡住我看题了!”她故作生气地用手指戳了戳我软乎乎的肚子。
我则趁机用爪子抱住她的手指,轻轻啃咬玩耍,喉咙里发出撒娇般的、拖长了尾音的“喵呜”声,尾巴愉快地甩动。
这短暂的打断,像在紧绷的弦上轻轻拨动了一下,让她得以喘息。当她无奈地把我抱开,重新看向题目时,眼神里的焦躁往往已经消散了不少,多了一丝无奈的温柔和重新开始的冷静。
有时,在深夜,她会因为压力太大而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我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只是紧贴着她。我会爬起来,在黑暗中,凭借猫类优异的夜视能力,找到她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小小的毛绒玩具猫(我的“替身”),把它叼起来,放到她的枕边,然后用脑袋拱进她的手心里,让她冰凉的手指埋进我温暖厚实的颈毛里。
一下,两下,我用力地、持续地磨蹭着,将我的温度和稳定的呼噜声传递给她。这重复而充满节奏的触感与声音,像一种无声的安抚,渐渐抚平她的不安。我能感觉到她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呼吸变得均匀,最终沉入睡眠。
我甚至还承担起了“强制休息执行官”的角色。当她连续伏案超过两小时,我会走过去,用爪子拍拍她的腿,然后带头走向客厅,跳上沙发,回头看着她,明确表示“休息时间到”。如果她无视我的提醒,我会锲而不舍地在她脚边绕来绕去,甚至跳上桌子,用身体挡住书本,直到她无奈地放下笔,跟着我来到客厅,抱着Lucky看一会儿轻松的电视节目,或者只是和我们一起窝在沙发上发呆。
在这段充满压力的日子里,Lucky也仿佛一夜之间懂事了。它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时要求玩耍,更多的时候只是安静地陪伴。它会在我“强制”沈伊心休息时,乖巧地趴在她脚边,把下巴搁在她的拖鞋上,用湿漉漉的、充满依赖的眼神望着她。
我们的存在,像两个温暖而稳定的锚点,将沈伊心从那片名为“压力”的惊涛骇浪中,一次次拉回现实安稳的港湾。我们提醒她,生活不只有习题和考试,还有温暖的拥抱,柔软的肚皮,和无需言语的陪伴。
一天晚上,沈伊心做完一套特别难的模拟卷,成绩不太理想。她放下笔,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空洞。那种被挫败感击垮的气息,让我感到不安。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打断她,只是轻轻跳上她的膝盖,寻找到一个最舒适的姿势,蜷缩起来,将头埋进尾巴里,开始发出我所能发出的、最平稳、最响亮的呼噜声。这声音像一股暖流,持续不断地包裹着她。
过了很久,她终于动了。她的手轻轻放在我的背上,感受着我呼噜带来的震动。
“圈圈,”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沙哑,“如果……如果我考不好,怎么办?”
我没有抬头,只是用脑袋更紧地蹭了蹭她的肚子,呼噜声没有丝毫停顿。
她得不到答案,却仿佛从我这里汲取到了某种力量。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算了,不想了。”她把我抱起来,脸贴着我的额头,“有你们在,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又一次守护住了她。我们无法替她抵挡世界的风雨,但我们可以成为她风雨归来时,那盏永远亮着的灯,那个永远温暖的怀抱。
秋雨开始不时地造访,敲打着窗户,带来更深一层的寒凉。沈伊心的黑眼圈像是淡淡的烟熏妆,顽固地停留在了她日渐清瘦的脸庞上。她书桌旁的废纸篓里,团成球的草稿纸总是很快就被填满。那种紧绷感,不仅存在于她紧抿的嘴角和偶尔无意识轻颤的指尖,也弥漫在整个家的空气里,连阳光似乎都难以穿透这层无形的阴霾。
Lucky变得更加敏感。它似乎能精准地分辨出沈伊心脚步声里的重量。当她带着一身疲惫和低气压回家时,Lucky不会像往常一样兴奋地扑上去,而是会摇着尾巴,小心翼翼地靠近,用湿漉漉的鼻子轻轻碰碰她的手心,发出细微的、安慰般的呜咽声,然后安静地跟在她身后,仿佛一个无声的支持者。
而我,我的“减压”策略也开始升级。我发现自己单纯地躺在习题集上,效果正在递减——她有时会只是温柔地把我抱开,叹口气,然后再次投入那片令人窒息的题海。我需要更有效的方法。
我观察她,发现她压力最大时,身体会不自觉地前倾,肩膀耸起,呼吸变得浅而急促。于是,我选择了一个新的位置——她的肩膀。我会趁她凝神思考时,悄无声息地跳上椅背,然后将自己柔软的、带着体温的身体,像一条活着的、充满暖意的围脖,轻轻环绕在她的后颈和肩膀上。
这突如其来的、沉甸甸的温暖包裹,总是能让她从沉浸的思考中猛地抽离。她先是身体一僵,随即会发出一声无奈的、却又带着一丝解脱的叹息。
“圈圈,你很重欸……”她微微侧头,脸颊便能蹭到我毛茸茸的身体。
我没有动,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趴得更稳,然后将呼噜声调到最大档,那震动通过骨骼传导,仿佛直接响在她的耳膜和心里。这种紧密的、几乎不容拒绝的物理接触,像一种强效的镇定剂,迫使她紧绷的肩颈肌肉一点点放松下来。她常常会就着这个姿势,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短暂地放空几分钟,只是感受着我的重量和那持续的、节奏稳定的呼噜声。
这几分钟,是她高压学习中难得的、强制性的暂停。
有时,我的“围脖疗法”还不够。当她因为反复算错一道题而开始自我怀疑,用笔尖狠狠戳着草稿纸时,我会采取更“强硬”的手段。我会从她肩膀上跳下,走到桌角,那里放着她喝水的水杯。我用爪子小心翼翼地将杯子推向桌沿,制造出即将坠落的危险——当然,我会控制在最后一刻用身体挡住,或者只是让它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这声响总能成功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将她从情绪的漩涡边缘拉回。
“圈圈!别闹!”她会惊呼,手忙脚乱地扶住杯子。
成功打断她的负面情绪后,我会立刻切换到无辜模式,睁大眼睛,“喵喵”地叫着,蹭她的手臂,仿佛刚才那个捣蛋鬼不是我。这一惊一乍,一怒一柔之间,她的焦躁往往就被这哭笑不得的插曲给打散了。
除了打断,我还提供“清洁服务”。当她学习到深夜,精神不济,开始无意识地咬指甲或啃笔头时,我会凑过去,用我带着细小倒刺的舌头,认真地、一下下地舔舐她的手指。那粗糙而温暖的触感,痒痒的,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总能让她停下那些破坏性的小动作,注意力被转移到这细微的感官体验上。她会看着我,眼神有些茫然,然后慢慢浮现出一丝温柔,反手摸摸我的头。
我们的互动,成了她枯燥复习中唯一的调剂,也是她情绪的缓冲垫。她开始会主动和我“说话”,不是那种对宠物的呢喃,更像是自言自语式的倾诉。
“圈圈,函数好难啊,我怎么都学不会……”
“今天模拟考排名又掉了,妈妈打电话来,虽然没说什么,但我感觉她有点失望……”
“林晚好像目标很明确,她要考去南方的大学,我呢?我想去哪里?我能去哪里?”
她并不期待我的回答,她只是需要一個沉默的、绝对安全的树洞,去倾倒那些无法对父母、甚至对好友轻易言说的迷茫和压力。而我,就是那个最好的树洞。我会安静地听着,用我平静的注视告诉她:我在听,我在这里,无论你说什么,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陪伴。
有一次,她大概是压力累积到了顶点,在接到一个询问她复习进度的电话后,终于忍不住,趴在书桌上低声啜泣起来。肩膀剧烈地耸动,泪水迅速浸湿了摊开的试卷。
Lucky焦急地在她脚边打转,发出不安的哀鸣。我没有立刻上前。我等她最初的激烈情绪稍微平复,才慢慢走过去,没有蹭她,也没有叫。我只是跳到书桌上,靠近她埋在臂弯里的头,然后,我低下头,开始一下下,极其轻柔地,舔去她散落在手臂上的、温热的泪珠。
咸涩的味道在我舌尖蔓延开。我的动作很轻,很慢,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她感受到了,哭泣渐渐停止,变成了细微的抽噎。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那双被泪水洗过的褐色眼睛,像雨后的湖泊,清澈而脆弱。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把我紧紧地、紧紧地搂在怀里,仿佛我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她的眼泪浸湿了我颈部的毛发,但我没有挣扎。我的呼噜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欢快,而是一种深沉、稳定、充满抚慰力量的共鸣,像最温柔的低音提琴,在她耳边奏响安神的乐章。
那天晚上,她没有再学习。她抱着我,坐在窗边看了很久的月亮。月光清冷,但我们的依偎是温暖的。
“圈圈,”她哑着嗓子说,“谢谢你没有嫌我烦。”
我回应她的,是更响亮的呼噜声和用力的磨蹭。
从那天起,她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她依然用功,但眉宇间那种被压得喘不过气的绝望感减轻了。她学会了在感觉快要承受不住时,主动停下来,抱着我或者Lucky发一会儿呆,或者只是走到阳台,看看那盆在秋风中依然顽强生长的薄荷。
她知道,有一个地方,永远对她敞开,无条件地接纳她的所有情绪,无论是坚强还是脆弱。这个地方,就是我和Lucky所在的地方。
日历一页页翻过,窗外的梧桐树叶几乎落尽,只剩下光秃的枝桠倔强地指向灰蒙的天空。冬的气息开始探头探脑,寒风偶尔会从窗缝里钻进来,带来一阵凛冽。沈伊心的复习进入了最白热化的阶段,她的书桌几乎被试卷和参考书淹没,像一座被知识围困的孤岛。而我和Lucky,就是这片孤岛上最忠实的原住民。
她的睡眠时间被进一步压缩,有时我半夜醒来,还能看到书桌那边亮着台灯,她伏案的背影在墙上投下沉默而执拗的剪影。咖啡杯成了她手边最常见的物件,那苦涩的气味开始长久地萦绕在房间里。
我看在眼里,一种新的担忧慢慢滋生。我知道压力的必要,但也明白弦绷得太紧会断裂。我的守护,需要更细致的洞察和更精准的介入。
我成为了她的“生物钟提醒器”。
当她学习到凌晨一两点,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却还强撑着不肯休息时,我会采取行动。我不再只是在她脚边焦躁地踱步或叫唤,那对她已经失效。我会跳上书桌,走到台灯开关旁边,然后回头,用我那双在黑暗中也能清晰视物的眼睛,静静地、固执地看着她。
起初,她会试图无视我。“圈圈,别闹,我还有一点就看完了。”
我不动,也不叫,只是看着。那目光里没有责备,没有催促,只有一种平静的坚持,仿佛在说:时间到了,该停下了。
如果她依旧无视,我会伸出爪子,轻轻搭在台灯的按钮上,做出要按下去的姿态。这个动作总能让她妥协。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这就睡。”她通常会无奈地叹口气,妥协般地合上书。
关灯后,我会跟着她回到床上,但不是立刻蜷缩起来。我会在她躺下后,在她枕边选择一个位置,开始进行一场漫长而细致的“睡前理毛仪式”。我从爪子开始,一点点舔舐,梳理每一根毛发,动作缓慢、专注,带着一种催眠般的节奏感。这细微的声响和我在黑暗中移动的轮廓,能有效地将她的注意力从纷乱的习题中拉扯出来,引导向睡眠的状态。
有时,她即使躺下了,大脑却还在高速运转,翻来覆去。这时,我会凑到她的耳边,不是发出响亮的呼噜,而是那种极轻微的、几乎贴近皮肤才能感受到的、气流般的震动声。那声音像某种频率特定的白噪音,轻柔地按摩着她过度活跃的神经。
在饮食方面,我也变得更加“蛮横”。她常常因为赶时间或者没胃口,草草吃几口饭了事。这不行。当她试图放下几乎没动过的饭碗时,我会挡在她和厨房水槽之间,蹲坐下来,尾巴盘在身边,用一种不容商量的眼神看着她。如果她想绕开,我会移动身体,再次挡住。
“圈圈,我不饿。”她试图解释。
我不为所动。僵持几分钟后,她通常会在我的“监督”下,无奈地回去再多吃几口。我知道我无法强迫她吃完,但至少,我能确保她摄入维持体力必需的能量。
Lucky似乎也发展出了它自己的支持方式。它发现沈伊心长时间坐着不动,脚会冰凉。于是,它放弃了它温暖的软垫,选择趴在沈伊心的脚上,用它毛茸茸、暖烘烘的身体充当一个活的“暖脚宝”。沈伊心起初会觉得行动不便,但很快便习惯了这份沉甸甸的、来自下方的温暖。她会无意识地用脚轻轻摩挲着Lucky柔软的肚皮,而Lucky则会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我们还发展出了一套独特的“课间休息”仪式。每当沈伊心学习超过一个半小时,我会走到客厅,跳上沙发,然后朝着书房的方向叫一声。Lucky听到信号,会立刻站起来,用嘴轻轻叼住沈伊心的裤脚,往客厅的方向拉。
“好啦好啦,知道啦,休息十分钟。”沈伊心通常会被我们这默契的配合逗笑,放下笔,跟着我们来到客厅。
这十分钟里,她什么也不做,只是和我们窝在沙发上。有时她会摸摸我的头,挠挠Lucky的下巴;有时只是闭着眼睛,听着我们平稳的呼吸声;有时则会看着窗外,发呆。这短暂的放空,是高压学习中的珍贵绿洲。
有一次,她收到了一份来自远方父母的快递,里面是各种营养品和一件厚厚的保暖睡衣。她抱着那件睡衣,沉默了很久。我知道,她在想念,也在感受着那份无法陪伴在身边的爱。那天晚上,她穿着那件睡衣学习,我把我的“围脖”位置从她的肩膀转移到了她穿着睡衣的、毛茸茸的帽子里,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她戴着“猫帽”学习了整整一晚,偶尔会抬手摸摸帽子里温暖的我,嘴角带着一丝苦涩又温暖的笑意。
我们的守护,无声地渗透进她生活的每一个缝隙。是凌晨台灯下的固执对视,是枕边催眠般的理毛仪式,是脚掌上传来的恒定温暖,是默契的课间休息信号,是毛绒帽子里的一团温热……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编织成一张细密而坚韧的网,在她即将被压力的洪流冲垮时,一次又一次地托住她。
高考倒计时的数字越来越小,家里的气氛也凝重到了极致。但沈伊心的眼神里,除了疲惫,也多了一丝被精心守护过的、残存的光亮和韧性。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的身后,有两个不会说话,却用全部生命在陪伴她、守护她的家人。
倒计时的数字终于从两位数变成了个位数,然后,归零。
高考前一天,家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宁谧。沈伊心没有像往常一样扎进题海,她只是静静地整理着准考证、身份证、文具,把它们一样样放进透明的文件袋里,动作缓慢而郑重。下午,她带着我和Lucky去小区里散了很久的步,阳光很好,她走得很慢,不时停下来,看看那些她平时匆忙路过而忽略的花草,或者只是抬头,看着被树枝分割成碎片的蓝天。
晚上,她给自己煮了一碗清淡的面条,吃得不多。给我和Lucky的晚餐却格外丰盛,开了我们最喜欢的罐头。她没有再碰书本,而是坐在沙发上,抱着我们,看了一会儿无聊的电视节目,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梳理着我的毛发。
我能感觉到她平静外表下,那深藏着的、如同暗流般涌动的紧张。她的心跳比平时快,手心有细微的汗湿。我和Lucky都异常安静,Lucky甚至放弃了它心爱的玩具球,只是紧紧挨着她,用身体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临睡前,她把我抱到窗前,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
“圈圈,明天……”她只说了这三个字,就停住了,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把脸埋在我的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回应她的,是稳定而深沉的呼噜声,用头顶蹭了蹭她的下巴。
别怕,我们都在。
高考第一天,清晨。闹钟响起时,沈伊心几乎是瞬间就睁开了眼睛。她没有赖床,利落地起身。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
她换上了一件干净的校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吃早餐时,她显得有些食不知味,但还是在我的“监督”下,喝完了牛奶,吃掉了鸡蛋。出门前,她蹲下来,用力地抱了抱我和Lucky,手臂收得很紧。
“圈圈,Lucky,等我回来。”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喵。”
“汪。”
门关上了。家里再次陷入寂静。但这一次的寂静,与往常任何一个她上学的白天都不同。空气里仿佛悬浮着看不见的、沉重的粒子,连阳光都显得有些凝滞。
Lucky没有像平时那样立刻去玩玩具或者睡觉,它和我一样,蹲坐在门口,耳朵竖着,似乎在捕捉门外远去的脚步声,直到什么也听不见。然后,它转过头,用那双黑亮的、带着一丝懵懂担忧的眼睛看着我。
我走到窗台,跳上我的老位置。今天,我的目光没有追逐她消失的巷口,而是投向了更远的地方,那个她即将奔赴的、决定许多人命运的考场方向。我知道,在那个地方,她正握着笔,在与那些密密麻麻的题目进行一场无声的搏斗。我无法想象那里的场景,但我知道,她一定很紧张,很专注,也可能……会遇到困难。
我的内心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平静。一种混合着担忧、期盼和无力感的情绪在我胸腔里涌动。我所能做的,只有等待。但这种等待,充满了悬而未决的焦灼。
时间仿佛被粘住了,流逝得极其缓慢。我几乎没有变换姿势,只是偶尔会因为肌肉僵硬而微微调整一下。Lucky趴在我旁边的窗台上,也难得地没有睡觉,只是时不时地发出一声轻微的、带着疑问的哼唧。
中午时分,阳光炙热。我想象着她在考场外,或许会找个树荫休息,会不会因为紧张而吃不下午饭?我甚至下意识地看了看我们的食盆——它们空着,等待着夜晚的填充。此刻的空荡,仿佛呼应着某种悬置的状态。
下午的等待更加漫长。太阳逐渐西斜,光影在房间里缓慢移动。我开始有些焦躁,尾巴尖不受控制地轻轻拍打着窗台。Lucky似乎也被我的情绪感染,开始不安地在窗台和门口之间来回走动。
当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色时,那种熟悉的、被期待拉扯到极致的紧张感达到了顶峰。我和Lucky不约而同地竖起了耳朵,全身的感官都调动到了极致,捕捉着楼道里任何一丝可能的动静。
来了!
是脚步声!虽然疲惫,但节奏是我们熟悉无比的!
Lucky瞬间冲到了门口,兴奋地原地转圈,发出急促的吠叫。我也立刻从窗台跳下,迈着看似从容、实则比平时快了几分的步子走到门口,蹲坐下来,尾巴因为激动而高高翘起,尾尖剧烈颤抖。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在此刻听来,如同天籁。
门开了。
沈伊心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眼神却像被水洗过一样,清澈,复杂,有解脱,有茫然,也有一丝如释重负。她看着我们,嘴角慢慢、慢慢地向上牵起,形成一个有些虚弱,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圈圈,Lucky,我考完了。”她说,声音沙哑,却带着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轻盈。
没有多余的言语,Lucky已经扑了上去,立起身子疯狂地舔着她的脸。我没有动,只是仰着头,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然后走上前,用我的头,我的脸颊,我的整个身体,一遍又一遍,用力地蹭着她的腿,喉咙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巨大而持续的呼噜声,像一场压抑已久的雷雨,终于酣畅淋漓地降临。
她蹲下身,把我们两个一起紧紧搂进怀里。没有问考得怎么样,没有谈论任何关于考试的事情。这个拥抱,只关乎归来,只关乎我们。
她抱着我们,久久没有松开。夕阳的余晖透过门廊,将我们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空气中那沉重的、悬浮的粒子仿佛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疲惫、喜悦和巨大安宁的复杂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