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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番外】CHAPTER 3. 残次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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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台听到《有朋自远方来》的时候，距离天晴离开已经有好几个月。让我意外的是歌手并不是天晴本人，而是欧怡青。
她毅然放弃家族事业回归演艺圈，还重新签约了翱翔天际，我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皓薰应该会比我更开心吧！
“这首歌是我一位新认识的好朋友送给我，啊不，是送给我的经纪人金皓薰的，他叫天晴，也是翱翔天际新签约的艺人，请大家对他保持期待哦！听天晴说，这首歌能够完整地创作出来还得感谢他之前在旅途中遇到的一位朋友，要不是那位朋友给了他不少意见，就不会有这首歌的诞生。天晴在给我讲那位朋友的时候，我也想起了我一位失联很久的好友，虽然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可是我，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一直都在等待着他回到我们身边……”怡青的声音透过电台传出来，似乎还带着一点哽咽。
我关掉收音机，一双微凉的带有骨感的手从后面捂住了我的眼睛。
“阿琪，别闹了。”我挪开那双手，看向身后的人，“今天又偷跑到哪里玩去了？小心你的主治医生又要骂你。”
“一天到晚呆在病房里面太无聊了，我需要出去透透气。”
“可你透气的时间也太长了吧？”
“谁让你都没时间陪我！你一会儿是不是又要去兼职了？”
“是啊，汪大叔马上就过来了，你要乖乖听话。”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阿琪很快又换了一个古怪的表情，“阿威我跟你说，刚才我在医院外面看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还挺着个大肚子，是个孕妇！”
“一个漂亮的孕妇又怎样？你没见过美人吗？”
“见过，但没见过这么……那叫啥，对，清新脱俗的，你看我们这穷乡小镇，哪有什么机会见到几个大美人呀？经过的人都忍不住盯着她瞧呢！”
“那说不定是来拜访亲戚，或者来旅游的？”
她摆摆手，“我们这有什么好玩的？我打听了一下，那美女好像是来找老公的，所以我十分好奇，哪个男的会舍得丢下这么好看的老婆，连孩子都不要跑到这种地方来啊？脑子进水了吧！”
“别多管闲事，顾好你自己。”我看她说完几句话又开始脸色泛白，连忙按着她在病床上躺下。
阿琪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转，为了减轻汪大叔的负担我同时找了几份力所能及的兼职，也尽量抽时间努力地去复健右手，虽然效果不太显著，但至少能在弹琴的时候配合左手弹几个简单的音了，所以我晚上会在一家西餐厅里面给客人弹钢琴伴奏。
毕竟镇上这样的西餐厅不多，老板在餐厅里摆了一台钢琴，仅仅只是为了提高整体格调、招揽客人，从没想过能在这种地方找到会弹琴的人，所以在听我弹了几个音之后便毫不犹豫地录用了我。
偶尔会有客人点想要听的曲子，多半都是些年代比较久远的经典曲目，今天却有个例外。
我看了服务生递过来的纸条上写的两个字：纯真。
犹豫半晌，我还是弹出了那久违的音节，没有听到周围的人反对的声音，便自顾自地弹了下去。
这是若绮写的第一首曲子，我给她填的词。在她的家乡，我给她第一次弹唱，她那时候发呆的模样我还记得一清二楚。
弹到间奏部分时我不自在地动了动发软的右手。
这种感觉很不好。
如今的我根本弹不出这首歌一半的美好，我是在毁掉她的曲子。要是她在的话，我一定会被她嘲笑的吧。
要是她在——
我猛地抬起头，对上一双哭得红肿却依旧美丽清澈的眼睛。
她就坐在不远的角落里，身体几乎被一排铺满绿色植物的雕花栏杆阻挡住，我和栏杆之间还隔着一台钢琴，却一眼从那缝隙中发现了那双眼睛。
那双曾经被我夸赞过无数次的眼睛。
×××××
所有人都诧异于这戛然而止的钢琴声，视线齐刷刷地集中到我身上。而我，在她站起来喊出我的名字之前，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行动。
我逃了出来，慌不择路地跑回和汪大叔临时在医院附近租的小房子里。
我是谁？
镜子里这个满脸胡茬、颓废又邋遢的人到底是谁？
她会怎么看待一个这样的我？
不，我根本还没有做好重新面对她的准备，一点也没有。
我们的重逢，不该是这个样子。
关古威？
现在的我已不再是关古威，只是一个找借口躲在乡下逃避现实、让最爱的人伤心难过的混蛋。
我举起右手，却使不出把眼前镜子砸个粉碎的力气。
对，我还是个一无是处的残废。
街上忽然传来了救护车的警笛声，汪大叔也刚好从外面回来。
“唉，我刚在路上看到有人被车撞到了，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
我的心没来由地腾起强烈的不安，不顾手上因砸镜子而砸出的疼痛，拉开门跑了出去。
只是去确认一下，一下就好。
心中这样想着，我循着救护车的声音来到车祸现场，那里早就有不少人在围观。我看到有医生和护士推开人群挤进里面，便跟着跑过去，只是堵在我面前的人实在太多，我一时半会儿挤不进去，连受伤者的身影都看不到。
身边还有不少人走走停停，我穿梭于人堆之中，一心只想看到被重重包围在最里面的情况。
混乱中有人从后面紧紧地扯住我衣摆，我下意识地甩开，回过头的同时身后那道纤弱的身体微微一晃，重心不稳地撞到其他人身上。
一切在我眼里宛如慢镜头播放，她的脸色苍白，眼中仿佛饱含了诉不尽的风霜雨雪。她的身影又是那样的单薄，仿佛一片轻飘飘的残叶被风吹落到地上。我伸出手想要接住她，却忘了自己的一只手早已是残次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面前倒下。
我跪倒在她身旁，尽量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以避免被人踩踏，而她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只是死死地拽着我的手，而另一只手则护在了那隆起的小腹上。
她全身都在颤抖，还发着冷。我脱下了外套披在她身上，还想用双手把她抱起来送到救护车上，可是如今连这么简单的事情我都做不到。
我做不到！
我只能拉住离我最近的人，求他帮忙叫医生过来。
那短短的几分钟，大概是我人生中所经历过的最难熬又惊心动魄的几分钟，即便在面对将要爆炸的炸/弹时，我都没有这么紧张和害怕过。
我已经不记得她是怎么被抬上救护车的，只知道神志不清的她一直没有松开过她的手，像是怕极了我会从她手里逃掉一样。
我反扣住她颤抖的手掌，跟她十指相缠，她的无名指上还戴着我们的戒指。
“对不起，现场没有妇产科的医生，所以必须立刻把这位女士送到医院急救，请问先生您是她的家属吗？”救护车上的护士一边为她进行基础的救治一边询问我。
“是的，我……是她的丈夫。”
×××××
“您的太太需要立即进行剖腹产，否则大人小孩都会有危险。”在若绮被推进手术室的路上，医生匆匆跟在后面对我说，“稍后会有护士给您一份手术同意书，您看过没问题的话请在上面签字吧！”
“我知道了，医生，请一定要救她！就算……就算孩子保不住，也一定要保住大人，拜托了！”
“我们会尽力的，请在这里留步等候消息。”
手术室门口，我握着她冰凉的手，俯身在她的耳边说：“若绮，我在这里等你和孩子出来。”
她半睁开的眼弥漫着水雾，血色尽褪的唇哆嗦着道：“不要……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所以你和孩子都要加油哦！”
她慢慢松开手，闭上了双眼，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淌下。
接下来就是漫长又煎熬的等待。
我坐在长椅上，久久无法静下心来。镇上就这一家大医院，阿琪也在这里，我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这件事，毕竟连我自己也需要一定时间来消化。
总而言之，我肯定要回到若绮的身边去照顾她，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不能再丢下她一个人受苦受累了。
我抚着那条使不上劲的手臂。
除非她不再需要我。
×××××
我靠在长椅上迷迷糊糊地睡着，后来是被人摇醒的。睁开眼，看见阿琪站在我面前。
“爸爸说你昨晚出去之后就没回家，我在医院听说有个孕妇被送了进来，而陪她一起进来的人很像你，我就来看看，原来真的是你啊！”
“嗯，送进来的人，是我的未婚妻。”我看着她瞬间变得僵硬的笑脸，还是决定把所有事情都讲个清楚，“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她一个人顶着大肚子，来到这种地方，就为了找我，所以我不能再离开她，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就要跟你的未婚妻回去了是吧？我占了你这么长的时间，你一定很讨厌我吧？其实你就不该在我发病时留下来陪我，你要是趁机离开这个鬼地方，说不定现在早就跟你爱的人幸福地在一起了呢！哦，还有你们的孩子。”
“要是你和汪大叔没有把我从海里捞回来，我说不定早就不在这世上了，还怎么跟我爱的人在一起呢？阿琪，我很感谢你，还有汪大叔，可是……”
“可是就仗着这份救命之恩，我才可以独占你这么久。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我，回到原本属于你的地方，所以你走吧，也别再回来了。”她苦笑着吸吸鼻子，背过了身去。
手术室的灯这时候灭了，医生从里面出来，告诉我手术比较顺利，母子平安。
我如释重负地瘫坐在椅子上，回头却再也找不着阿琪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