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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第 171 章 ...

  •   归途的几日,便在这样沉默而小心的守护中缓缓流逝。盛暄始终将苏泽兰护在身前,控马极稳,夜间投宿也寸步不离,悉心照料。

      萧祈昀则在前引路,处理一切琐事,目光始终留意着苏泽兰的状态。

      苏泽兰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仿佛要将积年累月的疲惫与伤痛一次性清偿,醒来时也多是沉默,带着一种哀伤过后的、沉重的平静。

      第五日黄昏,三骑人马终于遥遥望见了将军府那熟悉的、威严的轮廓。

      府门之外,一个身影正伫立等候。夕阳的余晖将他须发皆白的身影拉得很长,正是苏衍。他显然早已接到消息,眉头微蹙,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与期盼。

      马蹄声渐近。苏衍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三人,尤其在看到被盛暄牢牢护在身前、脸色依旧苍白憔悴的苏泽兰时,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马匹在府门前停稳。盛暄率先利落地翻身下马,然后转身,小心翼翼地将苏泽兰扶了下来。

      苏泽兰的双脚落地时,似乎还有些虚软,但很快站稳了。他抬起头,目光与台阶上的苏衍相遇。

      苏衍看着自己这个向来清冷自持、情绪内敛的徒弟,看着他眉宇间那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深藏的哀恸,嘴唇动了动,正想如往常般询问一句“回来了?”或是斥责一句“怎的弄成这副模样?”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苏泽兰却忽然动了。

      他挣脱了盛暄搀扶的手,脚步有些急地、甚至带着点踉跄地奔上台阶,在苏衍惊愕的目光中,竟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双臂紧紧地环住了老者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了苏衍那带着淡淡药香的肩窝里。

      苏衍师傅整个人都僵住了,举着的手不知该往哪里放。他这徒弟自幼孤僻冷情,即便最虚弱痛苦之时,也从未有过如此……如此外放依赖的举动。

      周围瞬间一片寂静。盛暄和萧祈昀也愣在原地,有些讶异地看着苏泽兰这突如其来的举动。

      就在苏衍不知所措之际,他感到怀里的徒弟身体微微颤抖着,然后,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哽咽沙哑、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终于回到家找到依靠般的低语,闷闷地从他肩窝处传来:

      “……谢谢师傅。”

      千言万语,无尽感激与脆弱,都融在这简单却重逾千斤的字和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里。

      苏衍僵住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那总是严肃板正的脸上,线条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他迟疑了一下,最终抬起手,有些笨拙地、却极其轻柔地拍了拍苏泽兰微微颤抖的脊背,一如许多年前,他将那个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孩子从地狱边缘带回来时那样。

      “回来就好。”苏衍的声音依旧平稳,却比往常低沉柔和了许多,“没事了。”

      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也没有推开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只是任由苏泽兰抱着,无声地传递着长辈的包容与慰藉。

      盛暄和萧祈昀站在台阶下,看着苏泽兰紧紧抱着苏衍,听着他那声带着哭腔的“谢谢师傅”,心中都明白了什么。盛暄的眼圈微微发红,萧祈昀的目光则变得更加深邃。

      苏泽兰在苏衍怀里靠了片刻,似乎终于缓过那阵汹涌的情绪。他缓缓松开手,微微后退一步,脸上还带着一丝赧然,但眼神却清明了许多,那沉重的哀伤似乎被这个拥抱融化了些许,找到了一个可以安放的角落。

      苏衍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气色,眉头又皱了起来,语气恢复了往常的严厉,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脸色如此之差!先去药房,让我看看!”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拉起苏泽兰的手腕,就要往府内走。

      苏泽兰没有反抗,顺从地跟着。经过盛暄和萧祈昀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眼神复杂,低声道:“……你们也先去休息吧。”

      盛暄连忙点头:“嗯!苏泽兰你快跟师傅去!好好让师傅看看!”萧祈昀也微微颔首。

      苏衍拉着苏泽兰,一边快步往里走,一边头也不回地吩咐道:“顾凛昭!带他们去安顿!准备药浴和清粥!”

      一直候在门内的顾凛昭连忙应声:“好的嘞,你和你的宝贝徒弟先回吧。”他对盛暄和萧祈昀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衍一路拉着苏泽兰,脚步匆匆地穿过将军府熟悉的回廊,径直回到了他那间弥漫着浓郁药香的院落。一进屋,他便不由分说地将苏泽兰按坐在诊椅上,手指精准地搭上了他的腕脉。

      “气血两亏,心脉淤滞,肝气郁结,元气大伤……还有这乱七八糟的虚火!”苏衍的眉头越皱越紧,语气也愈发严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和懊恼,“你这十几天到底干什么去了?!一看就没好好休息!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

      苏泽兰垂着眼睫,任由师傅诊脉斥责,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地、老老实实地将这十几日的经历简略却清晰地说了出来。

      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叙述别人的事情,但那平静之下潜藏的暗流,却让苏衍搭在他腕间的手指微微颤抖。

      苏衍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呼吸猛地一窒!他搭在苏泽兰腕上的手指骤然收紧,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带着一种急于弥补的仓促:“……没事,没事的……都过去了……回来了就好……”他有些语无伦次地找补着,伸手拍了拍苏泽兰的肩膀,力道有些重,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传递一些支撑,“身子亏空了不怕,师傅在,慢慢调理,总能养回来的……”

      苏泽兰抬起头,看着师傅眼中那罕见的、几乎要溢出的心疼与自责,看着他强作镇定的模样,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极淡、却异常真实的笑容,轻声道:“嗯。谢谢师傅。”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戏谑的调侃:“啧啧啧,真是师徒情深,感天动地啊~”

      顾凛昭不知何时已回来了,正斜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看着屋内“深情对望”的两人,脸上带着惯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

      苏衍正一肚子复杂情绪无处发泄,闻声猛地扭头,看到顾凛昭那副德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桌案上的一本药典就朝门口砸去:“滚进来!站在那儿当门神吗?!”

      药典“啪”地一声砸在门框上,落在地上。顾凛昭笑嘻嘻地轻松躲过,弯腰捡起书,拍了拍灰:“火气别这么大嘛,伤肝。”

      苏泽兰见状,缓缓站起身,对顾凛昭和苏衍躬身示意,“我先回去了,不打扰您休息了。”

      苏衍看了看他依旧苍白的脸色和眉宇间的倦色,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许多:“也好,回去好生歇着。府里近来无事,安心静养一段时日,把身子养好最要紧。”

      “是,师傅。”苏泽兰低声应了,又对门口的顾凛昭微微颔首,这才转身,慢慢地走了出去。身影依旧单薄,步履也略显沉重,但那挺直的脊背,似乎比刚才松快了些许。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苏衍长长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疲惫与心疼交织的复杂神色。顾凛昭走进来,将药典放回桌上,脸上的嬉笑也收敛了些,低声道:“苏泽兰他……”

      “闭嘴。”苏衍打断他,语气却不再暴躁,只是带着浓浓的倦意,“去,把我那支老山参找出来,再配几味安神补气的药材,晚些给他送过去。”

      “诶,好嘞!”顾凛昭应了一声,连忙去翻找药柜。

      药院内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药材的清香和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苏泽兰缓步走回自己在将军府内常居的温泉小院。院中水汽氤氲,带着硫磺特有的气息,温暖而湿润的空气驱散了晚秋的寒意。

      他刚踏入院门,便看到盛暄和萧祈昀已经等在那里。两人显然已经迅速休整过,换上了干净的常服,发梢还带着些许湿气,但眼神都紧紧锁在他身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

      见他进来,盛暄立刻快步迎上前,眉头依旧微蹙着,急切地问道:“苏泽兰!你回来了!师傅怎么说?身子有没有大碍?”他的声音里透着紧张,上下打量着苏泽兰,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出答案。

      萧祈昀也站起身,目光沉静地落在苏泽兰脸上,虽然没有开口,但那专注的眼神同样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苏泽兰看着他们担忧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安抚的、略显疲惫的笑意:“没事。师傅说了,只是劳累过度,气血有些亏虚,静心休养一段时日就好。”他的声音比平时更轻软些,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后的倦怠。

      听到他这么说,盛暄紧绷的神情瞬间松弛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太好了!真是担心死我了!”盛暄的声音一下子扬了起来,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难以抑制的激动。他话音未落,竟直接张开双臂,猛地将苏泽兰整个人拥入怀中!手臂环过苏泽兰的腰身,将他紧紧箍住,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人揉进自己骨血里。他低下头,温热的唇眼看就要落下——

      就在此时,一只骨节分明、沉稳有力的手倏地伸了过来,精准地扣住了盛暄的手腕,阻止了他进一步的动作。

      萧祈昀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近前,站在两人身侧。他的面色平静无波,但眼神深邃,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冽,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他需要静养。”

      他的目光扫过盛暄紧搂着苏泽兰腰肢的手臂,虽然没有用力掰开,但那不容抗拒的意味却清晰无比。

      盛暄的动作猛地一僵,感受到手腕上不容忽视的力道和萧祈昀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熟悉的、带着警告意味的气息,高涨的情绪瞬间冷却了几分。

      他有些不甘地撇了撇嘴,但还是悻悻然地松开了手臂,只是依旧紧挨着苏泽兰站着,嘟囔道:“我……我就是太高兴了嘛……”

      萧祈昀没有理会盛暄的嘟囔,他的目光转向苏泽兰,眼神中的冷冽瞬间化为深沉的关切。他伸出手,指尖极其自然地、轻柔地拂过苏泽兰略显苍白的脸颊,触感微凉,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占有和怜惜。

      “脸色还是不好,”他低声道,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先去泡温泉,解乏,然后用药。”他的语气是陈述句,带着一贯的、不容置疑的安排。

      苏泽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弄得微怔,脸颊上还残留着盛暄呼吸的温热和萧祈昀指尖微凉的触感。

      他看着萧祈昀近在咫尺的、写满专注与不容拒绝的脸庞,又瞥了一眼旁边虽然不满但也不敢造次的盛暄,心中那根紧绷的弦莫名松了一些。他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嗯。”

      萧祈昀这才彻底松开扣着盛暄手腕的手,转而极其自然地虚扶住苏泽兰的后腰,姿态亲昵而维护,引导着他往温泉池的方向走去,完全将盛暄隔在了外侧。

      盛暄看着萧祈昀那副理所当然护着苏泽兰的姿态,虽然有点吃味,但看到苏泽兰确实疲惫苍白的脸色,终究还是把那点小情绪压了下去,快步跟上,嘴里不忘念叨:“对对对,泽兰你好好泡着,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再给你弄点好吃的!”

      苏泽兰被萧祈昀半护着走向温暖的泉池,感受着腰间沉稳的力道和身后盛暄絮絮叨叨的关切,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和被珍视感悄然包裹了他。

      待盛暄提着食盒,风风火火地再次回到温泉小院时,院内的气氛已归于一片宁静祥和。

      他换了寝衣,墨发微湿,松散地披在肩后,几缕发丝还带着湿意,贴在他略显苍白的额角和颈侧。他正斜倚在窗边一张铺着厚实软垫的矮榻上,身后靠着几个软枕,姿态放松而慵懒。

      窗外暮色渐沉,最后的天光透过窗棂,柔和地洒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手中随意地拿着一卷医书,目光却并未完全聚焦在书页上,更像是借着这个动作放空心神,眉宇间虽仍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但那份沉重的哀恸已然沉淀下去,化为一种疲惫后的宁静。

      萧祈昀就坐在离矮榻不远处的桌边,姿态依旧沉稳,面前摊开着另一卷书册,但他显然并未沉浸其中。他的目光时不时地、不着痕迹地扫过榻上的苏泽兰,留意着他的气息和状态。见苏泽兰一切安好,他便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盛暄放轻了脚步走进来,看到这安静的一幕,脸上急切的神色不由得缓和下来,嘴角微微上扬。他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对萧祈昀使了个眼色,用气声问道:“泡好了?怎么样?”

      萧祈昀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低声道:“嗯。气息稳了些。”言简意赅,却让盛暄彻底放下心来。

      盛暄这才走到榻边,蹲下身,将食盒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样清淡精致的小菜和一碗冒着热气的、香气扑鼻的药膳粥。

      “泽兰,”盛暄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哄劝般的温柔,“饿了吧?我让厨房特意熬了参芪粥,最是补气安神,还配了几样你平时爱吃的小菜,多少用一点,好不好?”

      苏泽兰闻声,从那种半放空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目光从书卷上移开,落在盛暄殷切的脸上,又看了看那些精致的吃食。他其实并无太多胃口,但感受到盛暄那份小心翼翼的关怀,不忍拒绝,便轻轻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书卷放到一旁。

      盛暄立刻喜笑颜开,连忙盛了一小碗粥,小心地吹了吹,试了试温度,才递到苏泽兰手中:“温度刚好,快尝尝。”

      苏泽兰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吃着粥。粥炖得软糯香甜,带着药材特有的清苦回甘,暖流顺着食道滑入胃中,确实带来几分舒适的暖意。

      萧祈昀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倒了一杯温水,放在苏泽兰手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盛暄则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厨房今天做了什么菜,哪个厨子又被师傅训了之类的琐事,试图用轻松的氛围感染苏泽兰。

      他吃了几口粥,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眼看向盛暄和萧祈昀,声音还有些轻软:“你们……用过饭了吗?”

      盛暄立刻点头,脸上笑容灿烂:“用过了用过了!你放心吃你的!我们还能饿着自己不成?”他语气轻快,试图驱散苏泽兰最后一丝顾虑。

      萧祈昀也微微颔首,声音沉稳:“嗯,用过了。”

      苏泽兰这才像是放心了,轻轻“嗯”了一声,继续低下头,小口地吃着碗里的粥。虽然胃口不佳,但在盛暄期待的目光和萧祈昀安静的陪伴下,他还是将那一小碗粥和几样小菜慢慢吃了下去。

      见他吃完,萧祈昀便自然地伸出手,将他手中的空碗和筷子接了过去,动作利落地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碟。盛暄则连忙递上温水给苏泽兰漱口。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顾凛昭端着一个小巧的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深褐色、散发着浓郁药味的汤药。他的神态平和,目光中带着长辈般的慈和与关切,与苏衍那种外冷内热的严厉截然不同。

      “泽兰,”顾凛昭的声音温和,将药碗轻轻放在苏泽兰面前的桌上,“苏衍特意嘱咐我看着火候煎的药,安神补气的,趁热喝了吧”他的语气自然,带着一种家人般的熟稔与关怀。

      苏泽兰看着那碗浓黑的药汁,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轻声道:“多谢……。”他用了更显敬重的称呼。

      顾凛昭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苏泽兰依旧苍白的脸色和眉宇间的倦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好好歇着,别多想。有什么事,随时来药院找我们。”

      他说话的语气从容而稳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嗯。”苏泽兰低声应道。

      顾凛昭没有多做停留,他温和地看了看一旁的盛暄和萧祈昀,算是打过招呼,便转身安静地离开了小院。

      萧祈昀将温热的药碗端到苏泽兰面前。苏泽兰深吸一口气,接过药碗,屏住呼吸,仰头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他放下空碗,立刻接过盛暄递来的温水喝了一大口,冲淡了口中那股难以言喻的苦味。

      药效似乎上来得很快,一股温热的暖流从胃部扩散开来,伴随着一阵强烈的、无法抗拒的倦意席卷全身。

      苏泽兰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睫迅速变得沉重起来,身体也有些发软地靠回了软枕里。

      “困了……”他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倦怠,几乎有些含糊不清,“想休息了……”

      “好,好,睡觉睡觉!”盛暄立刻应声,语气轻柔又带着点迫不及待。他话音刚落,竟直接俯身,手臂穿过苏泽兰的膝弯和后背,稍一用力,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苏泽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惊得轻哼了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了盛暄的脖子。他实在太困了,身体又虚软无力,只是将头靠在了盛暄的肩窝处,并没有丝毫挣扎,温顺得不可思议。

      盛暄抱着他,脚步稳健地走向内室的床榻,小心翼翼地将人放进柔软的被褥里,仔细地掖好被角。

      苏泽兰一沾到枕头,舒适感便让他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眼睛几乎就要合上。

      然而下一刻,身边的床铺便是一沉。盛暄以惊人的速度脱掉了自己的外袍和鞋子,动作利落地掀开被子一角,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长臂一伸,便将苏泽兰连人带被地紧紧揽入怀中,调整到一个两人都舒服的姿势。

      “睡吧睡吧,我陪着你。”盛暄的声音在苏泽兰耳边响起,低沉而温柔,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苏泽兰在朦胧的睡意中,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盛暄坚实温暖的胸膛和有力的心跳,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最后一丝紧绷的意识也彻底放松下来。

      他极其轻微地往身后的热源靠了靠,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喟叹,便彻底沉入了黑甜的梦乡,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盛暄紧紧抱着怀中安然入睡的苏泽兰,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和微微起伏的胸膛,心中充满了失而复得般的踏实与怜惜。他也缓缓闭上眼睛,下巴轻轻抵着苏泽兰的发顶,很快也沉沉睡去。

      萧祈昀一直站在床边,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直到确认苏泽兰已然熟睡,盛暄也抱着人安静下来,他才走上前,轻轻放下床帐,遮住了窗外最后的微光。他吹熄了屋内多余的灯烛,只留墙角一盏光线柔和的小夜灯。

      昏黄的光线下,萧祈昀的目光落在床榻上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占有欲。

      他动作极其轻缓地脱掉了自己的外袍和靴子,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然后,他无声地掀开被子另一侧,动作沉稳而小心地躺了下去,占据了苏泽兰身侧的空位。

      他并没有像盛暄那样将苏泽兰紧紧箍在怀里,而是侧过身,面向苏泽兰的背脊,保持着一个既能感受到对方体温又不会惊扰的距离。他的一只手臂自然地伸展,轻轻搭在苏泽兰身前被褥上,确保自己随时能感知到他的动静。

      漱玉院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夜风偶尔拂过窗棂的细微声响,以及帐内交织在一起的、平稳而安心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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