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后，我敲响了反派的门》HAW

7、守护

　　这天下午，林乐栖刚结束一轮挥汗如雨的练习，正蹲在窗台边，用手指虚虚地描摹着“小金星”又稍稍舒展了一些的叶片轮廓。
　　他看着那抹倔强的绿意，再看向操作台前李止挺拔而略显孤寂的背影，一个憋了许久的问题终于忍不住冒了出来。
　　“李止，”他声音不大，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你……一直是一个人在这里吗？”
　　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了下来。
　　安全屋内陷入了一种短暂的、近乎凝滞的寂静。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还在持续。
　　林乐栖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问错了话，触犯了什么禁忌。他正想开口补救，李止却缓缓转过了身。
　　他没有看林乐栖，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镜片后的眼神显得有些悠远，又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夕阳的余晖在他冷白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即将融化的冰雕。
　　“这里，”李止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哑一些，像是很久没有提起过这些事，“是一个前哨，一个观察站，也是……一个囚笼。”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决定要向这个“意外”透露多少信息。
　　“‘虚噬’……并非天灾。”李止的第一句话，就让林乐栖心头巨震。他记得小说里语焉不详，只说是莫名爆发的病毒。
　　“它是人类傲慢的产物。”李止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最初代号‘普罗米修斯’，旨在激发人类潜能，突破进化壁垒。但它失控了，它吞噬的不仅仅是□□，更是意识，是文明存在的基石。”
　　林乐栖屏住呼吸，不敢打断。
　　“能量乱流，是世界对这种‘亵渎’的应激反应，是物理规则崩溃的前兆。它们分割大陆，扭曲生态，让一切都变得……不可预测。”李止的目光终于转向林乐栖，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你看到的绿色，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异常，一种对现有规则的悖逆。”
　　林乐栖下意识地看向“小金星”，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骄傲，也有不安。
　　“至于我……”李止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并非笑容，而是一种自嘲，“我的家族，曾是‘普罗米修斯’计划最核心的推动者之一。”
　　林乐栖瞪大了眼睛。
　　“病毒爆发时，我们首当其冲。不是被怪物，而是被曾经的‘伙伴’。”李止的声音里听不出恨意，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漠然，“倾轧，瓜分，灭口……他们拿走了所有数据，然后将所有罪名推到我们头上。李氏家族，在这里，是叛徒和疯子的代名词。”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林乐栖却能感受到那平静话语下埋葬的血海与背叛。他想象不出，眼前这个冷静、强大、会在细节上默默关照别人的李止，是如何从那样的炼狱中独自挣扎出来的。
　　“这个安全屋，是家族留下的众多隐蔽资产之一。我在这里，监测能量乱流的变迁，研究‘虚噬’的变异规律，寻找……”他顿住了，看向林乐栖道，“……寻找一个答案。”
　　林乐栖怔怔地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涩。他之前只觉得李止强大神秘，或许有些冷漠，却从未想过，这份冷漠之下，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过去。家族的覆灭，整个世界的敌意，文明的罪孽……这一切，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肩上。
　　所以他才会说这里是“囚笼”。不仅是物理上的隔绝，更是精神上的枷锁。
　　“那……你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去找……找其他幸存者组建自己的势力？”林乐栖忍不住问，他想起原著里主角团的热闹。
　　李止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事情，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
　　“幸存者？势力？”他重复着这两个词，眼神锐利地看向林乐栖，“在生存面前，人性经不起任何考验。聚集意味着资源争夺，意味着背叛与奴役。所谓的势力，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吞噬罢了。混乱，才是这个时代的主题。”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锥子，刺破了林乐栖潜意识里还残留的、关于“团结就是力量”的天真想法。他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末世生存小说，此刻在李止冷静的剖析下，那些热血的情节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可是……”林乐栖张了张嘴，想说“不是所有人都那样”，想说“总会有例外”，但他看着李止那双仿佛洞悉了一切黑暗的眼睛，这些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任何乐观都显得空洞。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乱糟糟的。他原本以为自己是穿越到了一个熟悉的小说世界，可以凭借“上帝视角”占得先机。可现在他才发现，这个世界远比小说里描述的更真实，更残酷，而他所依赖的“主角”李止，其内心的复杂和背负的重量，也远超他的想象。
　　李止看着青年瞬间低落下去、仿佛被抽走了部分生气的样子，沉默了片刻。
　　“所以，”他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你的出现，和你带来的……‘小金星’，才显得如此不同。”
　　他第一次，正面承认了林乐栖和这株幼苗的特殊性。
　　林乐栖猛地抬起头，对上李止的目光。那目光依旧深邃难测，但里面似乎少了些之前的纯粹审视，多了些他看不懂的、复杂的东西。
　　“它们的存在，或许本身，就是对‘混乱’的一种否定。”李止轻声说，像是在对林乐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安全屋内再次安静下来。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隐没了，窗外彻底被昏暗笼罩，只有操作台的屏幕光和那盏为“小金星”点亮的小灯，散发着稳定而微弱的光芒。
　　林乐栖看着那点光芒，又看看重新背对着他、沉浸在数据世界中的李止，突然觉得，这个冰冷的安全屋，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窒息了。
　　他知道了很多沉重的真相，但也似乎……离真实的李止，更近了一步。这片被绝望冰封的荒原上，至少，还有一株违背规则的幼苗，和一点微弱却执着燃烧的……烛火。
　　而他，想要守护这点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