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你是‘我们’的一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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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四层偌大的宴会厅上，全场的灯光骤然熄灭，管风琴的乐声戛然而止。
黑暗中，只剩下众人衣料摩擦和交头接耳的窸窣声。忽然，一束刺眼的白光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展台正中央，所有人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齐转头望去。
“女士们先生们！握紧你们手中的号码牌，因为我们盛大的演出，马上开始！”
主持人高昂而富有激情的声音在宴会厅内激起回响，黑鸦鸦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同时，我谨代表主办方‘改造人监察委员会’，宣布本次所得，将全部用于帮助在改造人暴力事件中无辜的受害者……”
经久不息的掌声再一次响起。杨秘书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正不明觉厉地拍了几下，忽然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身前的封柏寻压根没动。
他只是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面色冷淡地看着前方。
杨秘书求生欲极强，立马一个急刹车，下意识地收回了手，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看起来，这个“监察委员会”的号召力十分强劲，现场的氛围热络至极。第一幅画作藏品刚刚从展台上升起，人们便纷纷举牌喊价，迫不及待。
“第324号藏品，一千八百万起拍……现在是两千两百万，还有加价吗？”
那副只有墨点的黑白抽象画，正在八位数的天梯上疯狂攀升，让一辈子坚信努力致富的杨秘书险些惊掉了眼珠子。
难道这就是上流社会声色犬马的靡靡世界吗？
她算了算自己本来十分满意的工资，心痛地发现就算当牛做马一辈子，好像也赶不上这幅画的一个零头。
“四千九百万一次！两千九百万两次——”
激烈的竞拍声中，一道敦厚的嗓音忽然插了进来。
“原来你在这里。”
封柏寻转过头，只见数名黑衣保镖蛮横地挤开人群，迅速清出一条通道。尽头，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全自动轮椅上，衣着考究，神态倨傲，正慢悠悠地向他驶来。
封柏寻微微颔首，没什么情绪地喊了一声：“郝叔，您来了。”
轮椅在他身前半米处停下，郝老爷子拍了拍扶手，一副长辈的亲昵口吻：“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不过你从小就是个稳重的孩子，封家如今有你回来分担重任，我很放心。”
言下之意，起来在他和封倩的家族争斗之间，老人已经明确地做出了选择。
可封柏寻的眼底却看不出丝毫波澜：“承蒙您厚爱。”
“如果犬子能像你一样上进就好了，我把你看做自己的孩子，别跟我客气。”老人状似满意地笑了，随即话锋一转：“之前在北极基地的研究还顺利吗？廖教授那老东西，时常在通讯中跟我提起你。”
“……”
这看似亲切的慰问，字字句句却都像钉子，连一旁的杨秘书都听出了那话里话外的施压，手心沁出一层薄汗。
但封柏寻懒得继续跟他虚与委蛇：“郝叔，大家知根知底，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老人闻言，搭在扶手上的手向上指了指，笑容不变，语气却冷了三分。
“方才听人提起了你对特区的看法，柏寻，我实在不希望你父亲身上的悲剧，会发生在你身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果失去了你，这对我们来说将是极大的损失。”
封柏寻眯起眼：“——我们？”
“没错，你生来就是‘我们’的一员，”老人坐在轮椅上，身体微微前倾，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年轻人，”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问：“你相信神吗？”
后信息时代，信仰宗教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何况眼前的老人曾经叱咤一时，封柏寻闻言，不由得一愣。
这时，四周倏地一静，紧接着，人群又爆发出一阵惊叹的喧闹。
封柏寻抬眼望去，只见展台上升起一个加盖着特殊防护罩的展示箱，蓝宝石“荣光”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肆意生辉。
“女士们先生们，本次最受瞩目的一件藏品，来自于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先生慷慨捐赠——我宣布它的起拍定价是，七千四百万！！！”
杨秘书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去看老板的脸色，然而后者冷淡的表情仿佛只是随手捐出了一块玻璃。
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之时，忽然“啪”的一声，全场的灯光尽数熄灭。
突如其来的黑暗霎时笼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不过大部分人却并不着急，甚至以为是主办方特意安排的助兴节目。
直到尖锐的警报声刹那间响彻全场。
“——啊！”“发生什么了 ？”“救命啊！”
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此起彼伏，黑暗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驻守在场外的作战人偶“轰”地一声破门而入，黑洞洞的枪口火舌喷溅，竟然二话不说，对着展台的方向哒哒哒哒一通疯狂扫射！
宾客们吓得魂飞魄散，抱头鼠窜，抱头趴倒了一片。封柏寻同时听到郝老爷子气急败坏的声音：“怎么回事！”
保镖紧张地回答：“好像有人盗窃藏品，触发了警报！”
老人哼了一声：“不自量力！”
几秒钟后，作战人偶清空了弹夹，部分应急照明恢复，幽绿色的微光映亮了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
展台上，子弹激起的浓烟还未散去，封柏寻眯着眼，似乎从那片白雾中瞥见一个一闪而过的影子。
他立刻站了起来，谁知刚迈出两步，就被郝家的保镖伸臂拦住了去路。
“……杂种，在我的人偶面前，他不可能活得下来。”老人语气冰冷。
几名黑衣保镖已经持枪从两侧迅速包抄，小心翼翼地向展台中央靠近。
其中一人汇报：“已确认命中目标！”
封柏寻的瞳孔微微缩紧，一把推开拦路的保镖大步上前：“都给我住手！”
他知道，‘荣光’的展示柜有着极其完善的防盗安保措施，未经解除时，会对身边一切进入预警范围内的生物进行无差别的猛烈攻击。
可惜，他的提醒终究是晚了一步。不知那个倒霉蛋踩中了浓雾中的机关，展台上“刺啦”爆出一圈强悍的能量波，瞬间将那几个保镖掀得人仰马翻。
与此同时，以“荣光”的展示柜为中心，恐怖的白色电弧如毒蛇般四散暴起，紧接着，防护罩“砰”地一声猝然崩裂，玻璃碎片炸得四处飞溅！
——‘荣光’的防盗系统竟然被攻破了！
封柏寻一脚将碍事的保镖踹翻在地，以迅雷之势夺走他腰侧的手枪。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抬手对着展台斜上方的防火警报器，就是一个精准无比的点射。
“哗——”
伞状的水流兜头浇下，迅速扑灭了浓烟。一条满是弹孔的白色桌布暴露在众人眼前，正有气无力地从展示柜上滑落在地。
那一刻，现场所有人表情空白，目瞪口呆。
‘荣光’不见了！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声，像是某种机械卡扣归位的动静。
封柏寻心头一跳，猛地抬头——只见昏暗中，一个极其熟悉的人影正单手牵着根从腕部射出的细绳，吊在数米高的水晶吊灯上，极其灵巧地一口气荡到宴会厅后侧。
不知是谁叫道：“在那！”
作战人偶刚刚换完弹夹，立刻调转枪口，哒哒哒的火舌追着那道人影，把富丽堂皇的天花板扫射出了一串焦黑的窟窿。
吊灯的一根承重铁环应声而断，吱呀作响，摇摇欲坠。底下好不容易镇定些许的宾客们，再次尖叫着四散奔逃。
可那人影却像一只午夜的黑猫，丝毫不受影响，借着吊灯下坠的力道，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轻盈在黑暗中遥遥落地。
似乎是察觉到了封柏寻的注视，他微微转头，隔着混乱的人潮，冲封柏寻的方向回望。
被牢牢抓在手心的蓝宝石，六射星光的独特光芒一闪，跨越混乱的人潮，一瞬直达封柏寻的眼底。
“卧槽，这他妈什么情况啊？”
角落里，郝岩顶着一头乱毛钻了出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拨开人群往这边挤：“小偷呢？抓到没？我靠，封柏寻你……”
话音未落，半空中又是一声刺耳的枪响——“砰！”
子弹几乎是擦着郝岩的耳廓直飞了过去，他身后，轮椅上那个苍老的身躯重重地弹起了一下，随即像个断了线的木偶，没了动静。
下一秒，郝岩撕心裂肺的叫喊盖过了全场所有嘈杂——“爹！！！”
尖叫声四起，封柏寻只来得及扭头看上一眼，黑衣保镖已经飞速围成一堵人墙，可那汩汩而出的鲜血，还是刺眼地从人墙的缝隙间蔓延开来。
就这么一晃神的工夫，等他再回过头，那道鬼魅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封总……等等！”身后，杨秘书发髻散乱，高跟鞋都跑掉了一只，狼狈不堪地追了上来。
封柏寻头也不回，立刻快速命令道：“现在立刻通知安保部，配合封锁整栋大楼，启动最高级别的危机响应！在没有我的允许之前，一切消息都不许往外泄露！”
“是！”杨秘书一个激灵，立刻进入工作状态，打开光脑有条不紊地开始下达指令。、
这个关键的时刻，封柏寻手腕上的联络器偏偏催命似的响个不停，他看都懒得看，就知道是哪位牛鬼蛇神忙着来落井下石，索性直接关机，世界清净。
他顿住脚步，忽然问：“……还有，林助理人呢？现在去把他给我揪出来。”
幽暗的走廊上，只有应急灯在神经质地闪烁，好在这里没有任何岔路。封柏寻一身高定西装，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追击声。
眼下除了他自己，周遭已经听不到任何脚步声了。
前面的人影会是那个Omega吗？……如果是他，为什么要杀害郝老？老人嘴里未尽的‘我们’又是指的是什么？
一切疑问都寻不到答案。
走廊追到了尽头，一扇厚重的消防门挡住了去路。封柏寻二话不说，握紧手里的枪，一脚干脆利落地将其踹开。
门外没有一丝喧闹，明亮的光源晃得他眯了眯眼，再往前几步，就是一百零四层的室内观景台。
大理石地面上，只安静地反射出他一人孤零零的倒影。
封柏寻镇定地放下枪，他几步走进观景台的入口，红矮星特区的夜幕状似美好，在他脚下化作背景，徐徐展开。
这里由超高强度的钢化玻璃全封闭，想从内部突破纯属天方夜谭，外面更是没有任何落脚点，只能被迫直面数百米高的呼啸气流。
但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不见。
封柏寻锐利的目光扫视一圈，转而退出了观景台，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斜前方不起眼的角落里，停着一台观景电梯。
电梯门虽不透明，无法窥视到里面的细节，此时却正好停留在第一百零四层，不上不下。
“咔嚓”一声，封柏寻向后拉动套筒，干净利落地给手枪重新上膛，机械声在空旷的环境里格外刺耳。然后他伸出一只手，用光脑终端去强制开启电梯门。
此刻的每分每秒都显得格外漫长，半晌之后，“滴”一声，电梯门终于缓缓向两侧滑开，封柏寻眯起眼睛，举枪的身影纹丝不动。
里面有人，是一个穿着红色高领制服的年轻电梯员，正对着黑洞洞的枪口，整个人骤然吓得一哆嗦。
“先生……您、您是……打算乘梯吗？”他吓得抖如筛糠。
封柏寻放下枪口，一言不发，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是要把这张陌生的脸盯出个洞来，就在电梯门即将再度合上的瞬间——
“哐！”
他忽然伸手一卡，蛮横地将门死死抵住。
封柏寻俯下身，高大的身影将电梯员完全笼罩在阴影里，低沉的嗓音在狭小空间内响起：
“制服不错，跑够了没？现在还打算往哪儿逃？”
两个人四目相对，距离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封柏寻甚至能在那双惊慌失措的海蓝色眼睛里，找到自己冷笑的倒影。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你是‘我们’的一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