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灯火：由便利店开始》喝一口瓜汁

75、第七十五章 未命名的花

　　第七十五章未命名的花

　　洁白的能量屏障隔绝了外界的腐朽与危险，二号安全区的仓库内，灯火通明，暖意驱散了深入骨髓的寒意。三十七名获救的年轻人裹着干净的毛毯，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带着淡淡甜味的营养液，仿佛这简单的温暖与甘甜，是世间最奢侈的珍馐。

　　他们脸上残留着污垢，却掩不住那劫后余生的恍惚，以及一丝小心翼翼、不敢置信的希望。年龄最大的韩远，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眉宇间却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沉郁与坚毅。最小的林晓，十六七岁的模样，捧着杯子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一双大眼怯生生地打量着周围忙碌的、穿着统一制服的人们。

　　他们的沉默，并非麻木，而是承载了太多沉重过往的疲惫。八九年了，从那场将世界撕裂的灾难降临，他们从十二三岁、懵懂无知的中学生，被迫一夜长大，在血与火、背叛与死亡的夹缝中，挣扎至今。

　　记忆的闸门，在安全的环境与温热液体的安抚下，悄然松动。那些刻意尘封的画面，如同黑白默片，带着尖锐的棱角，一一浮现。

　　最初，他们也曾短暂地依附过一个私人建立的小型营地。那时他们还天真地以为，人多力量大。营地的首领是个力量型异能者，看似豪爽，眼底却藏着算计。营地里弱肉强食的规则，很快让他们这些半大的孩子吃尽苦头。

　　记忆中最深刻的一次，是营地里一个同样觉醒了火系异能的混混，看上了队伍里容貌清秀的李慕雪。那晚，他借着酒意，想将李慕雪强行拖走。是韩远，那个平日里话不多，总是默默挡在最前面的冰系异能班长，用凝结着寒霜的拳头，狠狠砸在了那个混混的脸上。

　　冰与火的碰撞在狭小的空间里爆开，韩远被打得吐血，却死死护在李慕雪身前，眼神冷得像极地的冰原，一字一顿地说：“动她，先杀了我。”

　　那件事最终虽然被首领压下，但他们这群“不懂规矩”、“自视甚高”的学生，彻底成了营地的眼中钉。明里暗里的排挤、克扣配给、危险任务的摊派接踵而至。他们清楚地意识到，这里不是家，是另一个弱肉强食的猎场。留下，要么同流合污，要么被吞噬殆尽。

　　于是，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他们四十个人，带着仅有的一点物资，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营地。那一刻，他们回头望去的眼神，没有留恋，只有决绝。宁可在未知的废土上流浪，也不要将灵魂出卖给黑暗。

　　流浪的日子，是淬炼血肉与意志的熔炉。他们学会了在废墟中寻找每一点可能利用的物资，学会了辨认丧尸的弱点，学会了布置简陋的陷阱，也学会了……在最绝望的时候，做出最痛苦的抉择。

　　有一次，他们中的一个同伴，在搜寻物资时被丧尸抓伤了手臂。伤口很快发黑溃烂，高烧不退，眼神开始浑浊。所有人都知道意味着什么。那个同伴意识尚存时，苦苦哀求他们给他一个痛快。

　　“动手啊……韩远……别让我变成那种怪物……求你们……”他嘶哑地喊着，泪水混着汗水流下。

　　没人下得去手。那是朝夕相处、一起从学校逃出来的同学啊！

　　最后，是韩远，颤抖着举起了那把跟随他多年的、锈迹斑斑的消防斧。寒气附着在斧刃上，他闭上眼，狠狠劈下。没有惨叫，只有一声沉闷的钝响，和压抑到极致的、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的哭声。

　　又一次在外搜索物资时，惊动了一只变异熊，一名力量异能的小伙伴为了让更多同伴离开，主动拖住了那只变异熊，最终他们寻回的是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

　　李慕雪跪在尸体旁，双手徒劳地按在那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伤口上，微弱的治愈白光闪烁了几下，便彻底熄灭。她恨！恨自己的能力如此微弱，恨这该死的世道，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她曾经也被那个营地的恶人强迫，用治愈能力去治疗他们斗殴造成的伤势，那种屈辱与无力感，至今仍是梦魇。

　　然后在一次寒潮下，他们其中一个比较体弱的女同学，再也没有醒来。

　　末世，让他们对生死无从选择，但至少在他们还活着时可以选择用怎样的方式活着。

　　没有异能的同学，也从未觉得自己可以坐享其成。他们组成小队，拿着简陋的武器，去引开或清理那些行动迟缓的零散丧尸，用命去搏那几颗最低阶的透明晶核。然后，由韩远、李慕雪等几个有异能的同学，冒险前往距离他们藏身处不算太远的一个名为“日升基地”的官方基地外围交易点，换取珍贵的食物、食盐、药品。

　　他们不是没想过加入日升基地，但打听到的规则让他们望而却步——基地会根据个人异能和能力强制分配工作和住所，像他们这样一个紧密的小团体，必然会被拆散。能力强的或许能被重用，能力弱的，可能就被派去从事最危险、最底层的劳作，生死由命。

　　对他们而言，“在一起”，比个人的安危更重要。这个由同学情谊、共历生死铸就的“家”，是他们在这片废土上唯一能紧紧抓住的、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们就像一簇在废墟缝隙里顽强生长的、未被命名的野花，根系紧紧缠绕在一起，共同抵御着外界的风雨。

　　直到这次寒潮，直到弹尽粮绝，直到被鼠群和高阶丧尸逼入绝境……他们依然没有放弃彼此。

　　“……所以，你们宁愿在外面等死，也不愿意去日升基地，被分开？” 司徒铮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坐在他们旁边，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他刚才从负责初步沟通的士兵那里，得知了这些年轻人坚持在一起的原因。

　　韩远抬起头，看着这位气质冷硬却救了他们的军官，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却清晰：“分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他身后，那些年轻的面孔上，都流露出同样的神色。那是经历过最深的黑暗，却依然守护着心底最后一片净土的执拗。

　　司徒铮沉默了，他理解了，他看着这些年轻人，仿佛看到了另一种形式的“秩序”——不是由上而下制定的规则，而是由内而外凝聚的、以情感和信念为纽带的自发秩序。这种秩序，同样坚固，甚至……更加温暖。

　　这时，十八也走了过来。他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目光扫过这三十七张面孔，处理器中关于“人类社会组织形态”的数据库正在快速更新。

　　“在一起，”十八忽然开口，重复了这三个字，像是在分析一个有趣的变量，“是你们的……核心需求。”

　　韩远等人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位如同神祇般强大的存在会如何评判他们的“幼稚”和“固执”。

　　十八的视线最终落在韩远和李慕雪身上，又扫过其他紧紧靠在一起的年轻人。
　　“这里，”他指了指脚下洁白的能量屏障笼罩的区域，“规则，由我定义。”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想在一起，可以。”

　　简单的几个字，如同温暖的阳光，瞬间穿透了积压在韩远等人心头的、厚重的冰层。

　　李慕雪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用力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林晓和其他人也红了眼眶，相互握紧了手。

　　司徒铮看着十八，嘴角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他知道，十八并非出于同情，而是基于逻辑判断——这群年轻人的凝聚力本身，就是一种宝贵的资源，值得纳入他规划的秩序之中。

　　“好好休息，”司徒铮站起身，语气缓和了许多，“等你们恢复了，这里有很多事情需要人手。想做什么，能做什么，到时候再说。”

　　他没有给出空泛的承诺，而是给予了实实在在的、关于未来的可能性。

　　韩远看着司徒铮和十八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终于可以放松下来、相互依偎着沉沉睡去的同伴，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缓缓松弛下来。

　　他抬头，望着仓库穹顶下明亮的灯光，感受着周围安稳的气息。
　　也许……也许他们这支在废墟中流浪了太久、几乎忘记了自己名字的“未命名之花”，终于找到了可以扎根的土壤。

　　而这片土壤，似乎与他们曾经见过的任何地方，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