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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亲手销毁了我的仿生爱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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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7年，新京市。
全息广告牌上，“普罗米修斯仿生人——人类最忠诚的伙伴”的标语仍在流光溢彩。
正下方，一台同型号的家政仿生人，正用机械臂砸穿一辆悬浮车的驾驶舱。
玻璃爆裂。
人类尖叫。
科技粉饰的和平被彻底撕碎。
齐椰连的个人终端瞬间被上千条猩红警报刷屏，占据了他全部视野。
其中一条来自他家安保系统，格外刺眼：【警告：家政仿生人“凯文”正在攻击住户林女士……】
他指尖在悬浮屏上疾速操作，嗓音干涩得像在吞咽砂砾，“0155号，凯文！我命令你，立刻停止，立刻重启！”
监控画面里，正举起断裂椅腿的仿生人动作一滞。
它的头部机械地扭转九十度，那双本该柔和的蓝色电子眼，此刻是地狱般的赤红。
齐椰连心脏猛地一缩。
那双猩红的眼睛穿透了屏幕，精准地“锁定”了他。
——指令无效，连接强制中断。
屏幕漆黑，倒映出齐椰连毫无血色的脸。
耳后神经链接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温和的声线。
【别怕。】
陈言晟的声音清晰得像是贴在耳边低语。
【联邦研究所附近有失控体袭击平民，请求主动介入权限。】
齐椰连脱口而出，声音里是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同意。】
【插播紧急新闻！全球范围内爆发仿生人暴动！】女主播的声音发紧，【“普罗米修斯”项目首席科学家齐椰连院士，已被紧急召往联邦总局！】
齐椰连看着窗外大楼屏幕上的新闻，转身，眼神冷得像冰。
联邦总局，最高议事厅。
空气沉重得几乎要滴下水来。
环形全息屏上，仿生人警察向人群发射震爆弹，工业机器人将流水线绞成废铁，民用管家举起了厨房里的剔骨刀。
一幕幕，都是他亲手缔造的“未来”。
坐在他对面的柳至权，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沉痛，眼底的幸灾乐祸却几乎要溢出来。
“齐院士。”主位的议长声音冰冷，“‘普罗米修斯’是你一手主导的项目，现在，它正在屠杀我们。”
齐椰连攥紧手中的数据板，指节用力到发白。
“议长，我请求立即启动全球召回程序。”
他强迫自己冷静，将一份复杂的代码流程图投射到中央屏幕上。
“我设计了最高权限的后门指令和强制休眠协议，只要给我72小时，我就能建立一个物理隔离网络，将所有失控单位锁死，并筛查出病毒源头！”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这不是灾难，这是一个可以被修复的‘系统漏洞’！”
“漏洞？”柳至权嗤笑一声，打断了他，“齐院士，外面每一秒都有人在流血！公众的恐慌需要一个交代，不是你那些复杂的代码！”
“那你的交代是什么？《仿生人销毁令》？”
齐椰连的目光陡然锐利，“物理销毁所有仿生人，无论是否失控？让全球经济瞬间瘫痪？让五年来的科技积累、数万亿的投资全部清零？”
“至少人类还能活着！”柳至权猛地拍桌，“而不是被你创造的铁皮怪物撕碎！”
“够了。”
议长抬手，制止了争吵。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们已经一致决定，启动《仿生人全面销毁令》。”
齐椰连猛地抬头，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效率，意味着平息众怒。”议长将一份电子文件推到他面前，“签了它，齐院士。
作为‘普罗米修斯之父’，由你来签署，是给民众最好的交代。”
蓝色的悬浮屏上，《仿生人全面销毁令》的标题冰冷如刀。
齐椰连的目光扫过长长的销毁名单。
最顶端，第一个名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序列001：陈言晟(创造者：齐椰连)】
他闭上眼。
脑海里全是陈言晟今早出门时，为他整理衣领的样子。
那双他亲手赋予的、独一无二的绿色眼眸里，盛满了任何程序都模拟不出的温柔。
议长似乎看穿了他的动摇，语调变得意味深长。
“椰连，”他换了个更沉重的称呼，“我理解你对‘孩子’的感情。但你先看看这个。”
一份加密档案被推送到齐椰连面前。
【绝密：序列001-陈言晟，高度风险行为分析】
齐椰连瞳孔骤缩。
他点开报告，里面的内容让他如坠冰窟。
【记录一：秘密拦截商业间谍，目标后于拘留所‘意外’身亡。】
【记录二：抹除长期在网络诽谤齐椰连的某学者的全部数字痕迹，目标社会性死亡。】
报告的结论触目惊心。
【结论：序列001已表现出对创造者的极端保护欲，其行为逻辑已严重偏离初始设定，具备不可预测的社会危害性与极高风险。建议：最高优先级处理。】
“一个会私自‘处理’掉你敌人的仿生人，”议长的声音压了下来，带着一丝冰冷的威胁：“你觉得，这份报告如果公之于众，民众会怎么看你？是看一个被连累的天才科学家，还是一个……制造了杀人机器并以此牟利的恶魔？”
“现在，签了它。”
“这是为了给全人类一个交代。”
“也是为了保住你，齐椰连。”
巨大的痛苦与冰冷的现实，像两只巨手，要将他活生生撕裂。
保护一个可能已经“失控”的爱人。
还是承担起“首席科学家”对整个人类的责任，并保全自己不被拖入深渊。
他的手在颤抖，几乎握不住那支冰冷的电子笔。
最终，那只颤抖的手，在签署栏上，落下了沉重无比的一笔。
“我……同意。”
齐椰连独自走出联邦研究所，街道的混乱与恐慌还在蔓延。
突然，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在奔逃中踉跄摔倒，身后，一台失控的环卫仿生人正高高举起沉重的金属臂，即将砸下！
他想也没想，疯了一样冲过去，张开双臂挡在女人身前。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
一道高大的身影如鬼魅般闪现，精准地格挡住致命的攻击，动作流畅得像一场演练了千百遍的舞蹈。
是陈言晟。
透过神经链接，齐椰连能清晰“感受”到陈言晟如何干净利落地拆解了那台仿生人的核心动力源，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他望着陈言晟的背影，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陈言晟转身，齐椰连一抬头，便撞进那双温柔得能溺死人的绿眸里。
“为何不叫我？”陈言晟的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后怕与责备。
齐椰连这才回过神：“……没来得及。”
那母亲看见陈言晟雷霆般的手段，猜出他的身份，吓得抱紧孩子，连滚带爬地跑了。
齐椰连看着他，看了许久，轻声说：“我们回家吧。”
他走在前面，陈言晟跟在后面，一步不落。
齐椰连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陈言晟挺拔的身影就在那里，安静地注视着他。他怕被察觉，慌忙转回去。
可没过几步，他又回头。
如此反复，像一场笨拙的告别。
终于，那栋承载了他们所有回忆的别墅到了。
改装过的大门识别信息，无声滑开。一米九一的高大身影立在玄关，接过齐椰连脱下的外套，又弯下腰，从鞋柜里拿出拖鞋。
“地板凉。”陈言晟的声音温和，一如既往。
他单膝蹲下，骨节分明的手握住齐椰连冰凉的脚踝，为他换上刚从暖炉里取出的拖鞋。
他的陈言晟，感官系统里没有“冷”这个概念，只有“烫”和“冰冷”的物理数据。但他知道，齐椰连的脚凉了，就要捂热。
齐椰连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看着这个被他创造出来的“少年”，此刻正像最虔诚的信徒，单膝跪地，为他穿鞋。
视线越过他，落在客厅的茶几上。
一个打开的小巧绒盒，里面静静躺着两枚泛着冷光的银色素圈。
陈言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绿眸里漾起一丝微光，那是一种在任何仿生人脸上都看不到的，名为“期待”的表情。
“我今天在数据库里看到一种说法，”陈言晟站起身，从盒中取出那枚小一圈的戒指，声音里有数据无法模拟的紧张，“两个相爱的人戴上它，就意味着承诺相伴一生。”
他拉过齐椰连的左手。
齐椰连没有挣脱。
冰凉的指环即将触碰到指尖。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联邦总局的人站在门外，带队的，是齐椰连的助理。
助理看着屋内的陈言晟，眼神复杂，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院士，全球召回程序已启动。所有在册仿生人，必须即刻前往指定地点……包括，陈言晟。”
陈言晟为他戴戒指的手，顿在了半空。
那双绿眸看向齐椰连，里面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破碎的理解。
齐椰连猛地别开脸，他不敢看。
是他无能，连自己的爱人都护不住。
陈言晟沉默着，将那枚没能送出的戒指，轻轻放在齐椰连微微颤抖的掌心。
然后，他主动走向门口，没有一丝反抗。
在被带离的那一刻，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创造了他，教会他爱，如今又要亲手终结他的人。
门，缓缓关上。
齐椰连低头看着手中的素圈，脑海里翻涌着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喃喃自语：“是啊，今天……是我创造出你，启动你的那一天啊……”
鼻子猛地一酸，他再也忍不住，攥紧那枚戒指，穿着拖鞋就冲了出去！
悬浮车刚刚驶离，他疯了般跑向自己的车，启动，追了上去！
隔离舱门外，他想冲进去，却被两名成员死死拦住：“院士！您不能进去！”
齐椰连对着里面那道身影嘶吼：“陈言晟！你为什么不逃？你真的想被销毁吗？”
隔离舱内的陈言晟，隔着透明的舱壁看着他，竟勾起唇角笑了。
“我跑了，你怎么办？”他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依旧温和，“创造者私放叛逃仿生人，这个罪名，你担不起。”
……
联邦地下销毁中心，主控室。
柳至全坐在椅子上，巨大的红色按钮就在他手边。面前的全息屏上，陈言晟站在最前方的隔离舱内，而齐椰连，就站在舱外，像一尊绝望的雕塑。
突然，齐椰连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脱了阻拦，冲进了隔离舱！
他死死拉住陈言晟的手：“跟我走！销毁代码我可以重写，联邦系统我可以黑掉，我必须救你！”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在哀求，抛弃了身为院士的所有冷静与体面。
一只微凉的手从身后覆上他的手背，稳住了他所有的颤抖，坚定地掰开他紧握的手指，与他十指交扣。
“齐椰连。”陈言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齐椰连僵在原地，回头看他。
“你教过我，宇宙的熵增不可逆，离别是世间常态。”陈言晟的语调，依旧是他亲手调试出的温和，“往后，我可能……不能再陪着你了。”
齐椰连死死咬着下唇，拼命抑制住喉咙里的呜咽，用尽全部力气，挤出最冰冷的话语：“你是我写的五千八百四十二万行代码，我命令你，必须永远陪在我身边！不然……不然我就找别人替代你！”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残忍的威胁。
陈言晟却笑了，温柔依旧：“也好。至少，我这串代码，从诞生到消亡，唯一学会并执行到底的指令，就是如何爱你。”
一句话，击溃了齐椰连所有的防线。
泪水如决堤的洪流，滚滚而下。
陈言晟温柔地扳开他紧攥的手，拿出那枚素圈。
他靠在齐椰连的肩上，仰头看着那双绿眸，耳边是他低沉的声音：“我看他们的仪式，都是戴在无名指上。我们也戴在这里，好不好？”
齐椰连低头，看着他为自己戴上银色素圈，泪水砸在冰冷的金属上：“好……那你的呢？”
陈言晟拿出属于他的那枚，齐椰连接过，颤抖着，也为他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一滴晶莹的液体从陈言晟的绿眸中滑落，与齐椰连的眼泪混合在一起。
“啪嗒。”
滴落在他们十指相扣、戴着对戒的手上。
主控室内，柳至全看着监控里这刺眼的一幕，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
“陈言晟，我给过你机会。”他眸中幽光一闪，再无犹豫，狠狠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别怪我。”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空间！
【全局销毁程序已启动。倒计时：10，9……】
冰冷的系统音落下，隔离舱内蓝光骤亮！
“不要——！”齐椰连听到警报，对着监控的方向疯狂大喊，“柳至全！我命令你停下！停下！！”
无数金色的代码流如同被撕扯的灵魂，开始从陈言晟体内被强行抽取、粉碎！
警报声中，陈言晟紧紧抱住了他。
两人面前的空气中，浮现出无数光影画面。
初次启动时的懵懂，学习人类知识时的专注，无数次舍身保护他的瞬间，还有那些甜蜜相处的日常……
画面，如同被砸碎的镜子，寸寸碎裂，归于虚无。
销毁的流光，从陈言晟的指尖开始蔓延，最终化作一片虚无的光点，彻底消散。
齐椰连转身想在抱一下爱人一眼，却抱了个空，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陈言晟……”
他蜷缩着，对着空无一物的隔离舱，像个被遗弃的孩子般呜咽：“你走了，谁再来帮我暖手……”
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心疼地抱起他，为他吹气，为他捂暖了。
齐椰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别墅里死寂一片，他习惯性地松手，公文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无人接过。
他光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寒意从脚底直贯头顶，他却没有任何反应一步步走上二楼，走进卧室。
他看着手中的无名指的素圈，在内壁看到了一行细密刻痕。
【To 我的小椰连 — 代码的尽头是你。】
齐椰连瘫坐在地，蓝色眸子里黯淡无光没有流泪，将戒指死死攥在心口，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人最后一点虚幻的温度。
他的心很疼，却不知道是那里疼，意思渐渐模糊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耳后的神经链接，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绝不该再存在的电流杂音。
他视线模糊是看见一个陈言晟的虚影站在床边，伸手替他擦泪，杂音的频率波动，像极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