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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我们出去说,”喻舟晚站在原地,说话的语气态度有软化的趋势,她轻飘飘地推了一下冯嘉的肩膀,“别站在出风口。”
      冯嘉感觉到我这样一个“突兀”的存在,挑着眉面无表情地瞧了我一眼,指尖随意地拨弄着挂在手腕上的银链,她坐在那里的时候发尖刚好擦着肩膀,镜片上的水珠在反光让我看不清她目光聚焦的位置。
      我的视线跟着喻舟晚从客厅转到玄关,脚底被钉在原地始终没有挪动。
      她身上有一种很钝的气质,我从小到大碰到过的女老师眼睛里都闪烁着一种锐利的光,给人一种她精明能干、可以随时拍案做决定的可靠感,而冯嘉此刻正直直地和自己的格格不入面对面,并且把手足无措表现得如此彻底。

      猫眼里的她们一起进电梯下了楼,我屏住呼吸推开门。
      楼道里很安静,我趴在二楼门口的扶手上旁观她们的动态。
      喻舟晚仰头看雨,冯嘉从包里取出伞,示意她跟自己一起走。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喻舟晚叹了口气,“雨太大了。”
      “我开车来的。”
      “我妈过一会儿就回来了,被她看到不太好。”

      我后悔为什么出门前没顺走鞋柜上的伞,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没勇气直接和倾盆大雨硬碰硬。
      提着雨伞下来时楼道里的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我沿着露天的停车位乱走,脚踝上不可避免地沾了泥水。

      “我没办法做到。”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立刻蹲下来像蘑菇似的蹲下来躲在两车之间。
      “该做的你都做了,冯嘉,你不用道歉,”喻舟晚撑着车门,“我都说了不喜欢那样,给我点时间,我会自己理清楚到底想要什么,我们都好好冷静一下吧。”

      我听得不明所以,正琢磨着如何拼凑前后文,铺地的小水洼里忽然出现了一双鞋和它的倒影。
      “你怎么下来了?”
      “给你送伞。”手比脑子反应快,话音未落,一把伞已经罩在她的头顶,虽然没什么用,刚才撑着车门说话的时间,她被雨水浇成了落汤鸡。
      我亲热地拉住她,替她整理遮住眼帘的发丝,瞥了眼拿着伞追过来的冯嘉,故意无视了她。
      喻舟晚紧了紧我的手,我识趣地把伞朝她偏了偏,演好贴心妹妹的角色。

      洗完澡出来外卖的饭菜已经凉透了,她吃不惯呛人的调料味,起身去厨房的冰箱里拿了几片肉松吐司扔进微波炉里。
      在冯嘉离开后喻舟晚和我之间始终弥漫着低气压,在收拾餐桌吃饭前彼此都没有找到话题打破压抑的气氛。
      “喻可意,你还没回答我,刚刚下去干什么?”
      “怕你挨欺负咯,”我左手托着腮,嘴里叼着一次性筷子,“感觉她好凶,还以为是来找你寻仇的。”
      她没搭理我的玩笑话。
      “所以她是谁啊?”
      “我以前的一个老师。”喻舟晚心情不佳,“你是不是听见我和她说话了?”
      “听见什么?”我将装傻充愣进行到底,“我下来的时候就看见你在淋雨,我又不敢打断你们。”
      她松了口气。
      “你刚才一直很不高兴。”此刻无知是最好的试探。
      “有问题解决不了,很难高兴起来吧。”
      “所以冯老师是家访吗?”
      我快被自己装出来的愚蠢恶心到了,不自觉地哆嗦了一阵,动了动肩膀。
      “不是,是私人的事情。”
      她洗了个苹果,一分为二,一直心不在焉试图回避问题,甚至在我问起其他事情的时候依旧敷衍着应答,目光时不时飘向玄关方向,冯嘉摔门离开的时候把她的思绪一并打包带走了。

      “你说过如果我帮你撒谎的话,你会告诉我的,”我撇了撇嘴,捞起面前米线里最后一片薄到透光的肉片。
      喻舟晚嚼着干巴的面包,将她那碗咖喱鸡肉连同苹果一起推到我面前。
      比起来我像个照单全收的垃圾桶。
      “你不吃吗?”
      “调料味太重了,不喜欢。”她皱了皱鼻子,“喻可意,如果你曾经以为你和一个人关系很好,后来发现她不是你认识的那样,你会怎么做?”
      “没有共同话题只能分开啊,人总是会变的嘛。”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摇头否认,“可能你不理解,大概就是……你知道人没办法脱离主观去看东西的,认识的世界和真实的没法一样,对人也是一样的,你印象里的这个人和她本人总是会有差距。”
      这个当然易于理解,于是我嗯了一声等她继续说下去。
      喻舟晚却忽然闭口不言。

      “所以你和冯嘉吵架……是因为你觉得你认识的她和她真实的内心不一样?”
      我放下筷子,换了个贴近的位置,上半身往她的方向倾斜。
      “唉,不说了,我需要自己想想,”喻舟晚立刻起身往卧室走,“最近压力比较大,是我反应过度了。”
      我眯了眯眼睛,也紧跟着站起来。
      喻舟晚匆忙洗漱完,看见床边定定地站了个我,轻声催了一句快去睡觉,便直接背对着我躺倒在床上。

      床垫随着身体重量下陷的幅度意味着有另外一人闯入了这片领地。
      “你干什么?”
      喻舟晚倏地清醒过来,在她转过头时,我已经躺在她身后——不及一人肩宽的地方。
      “回你自己房间睡。”束着马尾的发绳滑落下来,离尾尖只有不到十公分,摇摇欲坠。
      从她骤然起身躲避的动作便开始产生的猜测此刻得到了证实。
      “别碰。”她抬起手臂遮在腰间。
      “为什么?”我伸着腿随意地侧坐着。
      “我不喜欢睡觉的时候跟别人靠得太近。”
      她对自己的借口并不满意,但话已出口,没有收回的可能。
      “算了,我去你房间。”
      “我想和你聊聊。”我拉着她的手。
      喻舟晚又恢复了作为姐姐该有的温柔可亲模样,理了理我额前的碎发:“说吧,想聊什么?”
      “她是不是对你管得很严?”
      “谁?”
      “石阿姨。”
      这个奇怪的称呼让喻舟晚多花了几秒钟的反应时间。
      “还好吧,”她抖开揉成一团的棉被,顺手熄了灯,“你觉得很严格?可能是我习惯了,没有感觉。”
      “所以你每天晚上都去哪里?”我揉揉发痒的鼻子,“我能知道吗,你答应我的,我也答应你不会告诉别人的。”
      有时候口无遮拦的天真是一柄利器。
      “有什么可好奇的,我自己的私事而已。”喻舟晚闭眼躺下,对接二连三的打探非常不耐烦。
      “跟冯老师有关系吗?”
      明明直接挑破秘密会让对方陷入无法自拔的难堪和痛苦之中,话到嘴边我却还是迂回了一下。
      话音未落,喻舟晚瞬间弹坐起来,我们四目相对,呆坐了半晌,她又重新躺回枕头里。
      “有吧。”她几乎是嗫嚅了,“你……算了,你要真想知道的话,答应我不要往外说。”
      我翻个身面对墙壁。
      喻舟晚沉默不语,等我再次转头看向过去,她又一次背对着我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我屏住呼吸,慢慢地抬起一只手搭在她腰际,隔着窗帘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灯光,让影子的暗部更深,亮部模糊到聊胜于无。
      喻舟晚的身体一颤,而我趁着她犹豫的这片刻,收紧了手臂的束缚,让它陷在皮肤和皮肤之间紧密无隙的网里。
      她呼吸的声音顿时变得清晰起来,试图在这张床上划清两人之间的界限。
      我将脸贴在她的后肩上,唇下是贴身的单薄睡衣与糅合香气的发丝。
      喻舟晚将手扣在我的手腕上,另一只手拽着我的手指,像撕开一块干涸的胶块那样迫切地想要把它们甩开。
      “喻可意!”她的焦躁和死寂如水的夜晚如此不协调,“松开!”
      她拼命隐藏心事时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如此招人讨厌,失态抓狂的样子——似乎是被困在陷阱里的猎物,不断反抗的动作让人心生怜悯,但更加想对她施加蹂躏,看看她拼尽全力的挣扎。
      “喻舟晚。”
      趁她撑着手坐在那儿不动,我的双手已然在她的腰腹扣上了一条完整的绳索,牢牢地将她圈在原地,且收得越来越紧。
      我看不见她如何诠释惊慌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和手臂贴合的柔软腹部呼吸的频率逐渐降低,但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大,好似缺氧的前兆那版。
      “喻舟晚,我知道,你喜欢冯嘉,你和她谈恋爱了,对不对?”
      我鼻尖蹭着她后颈的皮肤,有细密的汗水从那里不停地渗出来。
      喻舟晚是个及其顾惜形象的人,而此时她跪坐在我的面前,睡裙翻卷到大腿根,她却没来得及收拾。
      我倒是很想代劳,亲手体会一下那白皙到露出红色血丝的肌肤到底是什么样的触感,可我最终还是收住了继续挑衅的念头,因为喻舟晚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直,汗水让她身体的温度骤然降下去。
      “我知道,你喜欢女人,对吗?”我忍住在她的肩胛骨上咬一口的冲动,仅仅是用脸颊蹭了蹭。
      所谓的拥抱更像是一种嘲讽,好比你问其他人说“你是不是喜欢吃糖”,然后在对方点头的瞬间从地上抠出一块涂满泥土和馊泔水的糖块塞到对方嘴里。
      我心跳得很快,一切都是瞬息发生的,潜意识的想法支配了手上的动作,我做了幻想中期盼的事,代价是不知道她在恐惧的作用下究竟能发挥出多大力气,因此双手借助身体的重量死死地压住她,她的呼吸里渐渐带上了疼痛的呜咽。
      喻舟晚注定会为此感到恶心,甚至讨厌我,因为我在没有任何缓冲余地的前提下扯下了她的面具,让她陷在自己异类取向的羞耻里。

      “喻可意,你什么意思?”
      我松开喻舟晚,她立刻跳下床躲避,脚跟踩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喻舟晚处处受人追捧,我当然暗地里嫉恨着她,然而在知道她的秘密捏住她的命脉后,那种妒忌忽然变得轻飘飘的,从我看见她赤裸的身体——仅仅是一部分,便开始有另一种东西在暗潮里上浮。
      喻舟晚没有跑出去,站在床边,试图继续质问我什么。
      我在思绪空白的紧张环节想起来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自从碰到喻瀚洋之后我几乎和“喻可意”这个名字之外的东西剥离开来,我躺在宽敞的床被里时早已忘了老旧民居里彻夜的漏水声,我当然没有忘记杨纯躺在病床上数着生命倒计时的日子,某些昔日残留下来的影子让我出于良心对喻舟晚的愧疚荡然无存。

      我盘腿坐着。
      喻舟晚意识到自己的应急过度,倏然冷静下来:“我跟冯嘉是闹了矛盾,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确实不太乐意她来,你从哪里听说我是女同性恋的?”
      当然是我看见的,我捏着指关节上的皮。
      “你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想?”她追问,“别误会,我和她不是情侣。”
      她重新坐回到床上,上涨的潮水并没有引起海啸,而是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
      “同性恋。”
      “哦,”我揉了一把盖住眼帘的发丝,“弹出来的黄色网页广告看到的,你信吗?”
      喻舟晚冷静下来,抱着枕头,没反驳说不信。
      我想起来喻舟晚那晚摸着脸上通红的痕迹说“我是她唯一相信的人”,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我继承了喻瀚洋外貌也是有好处的,我们父女俩都可以用表面的无毒无害轻而易举哄得别人的信赖,即便有欺骗和冒犯的嫌疑。
      喻舟晚熄了灯试图重新入睡,我又一次搂住她的腰,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从放松瞬间变得僵硬,如果把她比作一条砧板上的活鱼,此刻下刀的肉必然是最难嚼无味的那种。
      “你非要在这么热的天贴着人睡吗?”她没有直接赶我走,“如果冷的话我可以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喻瀚洋无比宝贝他的女儿,一直没有详细说明杨纯和我的事情。
      石云雅母女知道的仅仅是喻瀚洋在国内结婚生了个孩子,早早离婚,最后那女人得绝症死了,女人只有一个又老又病随时会撒手人寰的老娘,所以喻瀚洋不得不抚养那个未成年的孩子,仅此而已。

      原来和他扯上关系的所有的人都在悄无声息地烂掉,我心想,如果喻瀚洋知道自己纯洁如天使的宝贝女儿喻舟晚和别人——一个女人□□时像水蛇一般纠缠着,他会是什么样的态度,死命掐着她的脖子骂她贱货?还是当着她的面发疯砸掉家里的一切物品?
      想到这里我几乎是兴奋到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动。
      喻舟晚背对着我僵硬地蜷缩着,有另外一人在旁边必然不可能酣眠,我起身站到床边,然后碰到她的手,在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前,她完全醒了。
      “喻可意?”喻舟晚习惯性地抬手想打开灯,却发现手腕被掐住动弹不得,“你干什么?”
      天色蒙蒙亮,电子钟上的数字跳了一下。
      我任由她甩开我的手,在她支撑起身本能地倾斜身体靠向床头柜时,我直接跪坐在床上把她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喻舟晚,你会害怕被别的女人碰吗?”我动了动嘴角,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难看表情,“其他人摸你的话,你会有反应吗?”
      她终于意识到事情的走向不仅是用不受控制来形容了,“我不明白……”她甩甩头发,“喻可意你是不是魔怔了,你做梦的吧……”
      喻舟晚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茫然地缩紧身体,直到我把一张小铜板纸片放在她的手心里。
      “你跟踪我?”
      喻舟晚猛地直起身,但我用手臂抵着她的肩膀又将她摁回去,拒绝和她平视对话的机会。
      “嘘……”我伸出手指在唇边比了一下,“你应该不想我说出去吧,那就不要吵醒他们,好吗?”
      为了控制住喻舟晚我只好将上半身的重量全放在压住她身体的右小臂上,左手撑着床,她用一种空洞的眼神盯着我,大口大口地喘气,大概她也没想到我如此蛮力且粗暴地对她,数次反抗挣扎无果。
      “哪有跟踪,你想什么的,巧合罢了。”我离她的脸更近了,她喘气的频率骤然下降,只有胸口的起伏不加掩饰反映出她的紧张。
      显然喻舟晚不相信。

      “你都看见了什么?”
      “需要我复述一下全过程吗?”我不是很想回答没营养的问题。
      “你跟踪我到底多久了?从你来到现在?喻可意你……”
      人被呵斥和阻止会及时收手,可我又没有道德感,也向来不在意别人的喜恶,无足轻重的厌恶会更加促使我在某些事情上一错再错,在别人的底线和自尊上来回践踏。
      “不要乱猜,我才没有那么闲,”我试图从她脸上捕捉到一点表情变化,“也只有石云雅才会相信你每天编的那些鬼话,喻舟晚,你撒谎的本事真的很差,学着点儿,你和冯嘉玩那么大,被别人看见了,可不只是拍张照片那么简单。”
      即使外面光线不够强,我也能看到喻舟晚的脸上耳后一片通红,她转过头闭上眼睛:“我承认,我是,那又怎么样?所以你到底要证明什么?”
      “啊,没什么意思,想通知你一下,就这样,”喻舟晚认怂得太快,我还以为她会嘴硬反驳,结果她直接举白旗认输,这个底牌顿时没了亮出来时该有的震撼,“如果想骂我的话,记得想点新鲜词。”
      我恶趣味的挑衅没有激起一点水花,我松开束缚,她没有抬起手给我一巴掌,仍然半躺着靠在床上,仿佛刚刚挣扎的时候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
      “别说出去。”
      “你开个条件,合适的话我当然不会说出去,喻瀚洋又不是好东西,说出去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喻可意,你……”
      我忽然抬起手捂住她的嘴,使劲把她的身体摁回去,掀开被子牢牢地蒙住。
      脚步声由近及远,我听到了钥匙的动静,随后是大门关上的沉重响声。
      喻舟晚被我完完全全压在身下,她使劲推开我。
      “你好恶心。”她的声音在颤抖,“我以为你……”
      “以为我是死了妈妈的孤儿?你真心想可怜我吗?”我摸着被推疼了的肩膀,忍不住啧了一声,“你掂量掂量,喻舟晚,再恶心能有你跟自己老师乱搞恶心吗?”
      “喻可意,别把照片给别人看。”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和她只是……我们根本没有……”她没办法说出露骨的词,耳朵已经没有泛红的余地了。
      我歪着脑袋,喻舟晚脸上的红蔓延到眼睛,化成一滩清水,在溢出来的边沿摇晃。
      “喻舟晚,你长得真好看。”我无视了她的羞耻和愤恨,抬起手摸了摸那张沾上泪痕的脸,“我想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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