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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七章 暗流 ...


  •   黑瞎子最近很烦。

      自从捡回一个吴家的小三爷,解语花这个人已经朝着失控的方向一路飞奔下去了。

      在这一个月里,对吴家的小三爷就像母鸡护着小鸡一样,大事小事只要关系到吴家,总有花儿爷的影子在后头。

      陈家找吴家麻烦的事情,他明里是没有插手,可背地里挑场子的、截货的,小范围的骚扰都被提前走漏了消息给吴家,吴家应付不下来的,花儿爷的人总是能非常恰到好处地路见不平那么一两次。天地良心,整个二月红家苦心建立起来的消息网,可不是该派这种用场的。

      认真说起来,解语花这些年来笼络人心的手段是有的,花儿爷交代的事情很少有人想去问个为什么。道上的人求的无非是“财”“义”二字,给花儿爷干活,只要照做了,就不会受亏待,其他的,交给花儿爷就是。但如今这一来二去,不止一个人觉得花儿爷的决定有点反常,下面的伙计里就有人开始猜测,借着吴家的由头,花儿爷是不是真要和陈皮阿四翻脸了?那些血气方刚的人看着有仗要打,就是高兴的,可黑眼镜最怕下面的人自作聪明揣测上面的意思,一旦有人自作主张起来,跟陈家的矛盾万一激化,收拾烂摊子的力气可不是那个小祖宗出得最多。

      自从给了解语花一耳光之后,二月红竟也不管他了,就任由他这么一次又一次地和陈家杠上,似乎有点自由放任的意思。

      黑眼镜心说,真不愧是二月红的徒弟,师父一直是疯子一个,这小祖宗如今也已经疯魔了。

      吴邪有时来红霞街这栋房子坐坐,那个姓张的面无表情的年轻人总是跟着。吴邪和解语花关在楼上的房间里不知道鼓捣些什么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坐在楼下的客厅,要么闭目养神,要么盯着天花板发愣,似乎能从那上面看出什么文章的样子。黑眼镜起初还跟他搭过话,也得不到什么积极一点的反应,让人不由得要腹诽,这家伙是不是被打到头的时候伤了面部神经的控制区。还有的时候,解语花也会去吴家,却不让自己跟着,一个人不带伙计也不开车子,像是要避人耳目的样子。

      这事情蹊跷太多,黑眼镜想着,决定还是插上一手。

      那一天黑眼镜听见解语花送人下楼的声音时,便从屋里绕出来,正看见他刚关上大门,嘴角还挂着一个笑。
      “笑得那么开心,你把吴家那小三爷怎么了?”
      解语花敛了笑容,随口答句没怎么。
      黑眼镜倚着沙发边的墙壁,抱着胳膊笑起来:“我还以为你对活人都没什么兴趣,怎么如今心思也活络了?”
      “如果我说我比较喜欢死人,你能死给我看么。”解语花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
      “要让解公子失望了,人活着的时候还可以装死搞搞情趣,等真的死了,你再想让我活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啦。所以我还是活着比较有用是不是?”
      “你说那么多不累么?”解语花冷笑了一声,在沙发上坐下来,“你不说我也知道,能为我去死的人不是你,我从来也没指望是你。”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这是一个笃定的陈述句。
      解语花抬头看他,没有回答,半天倒是换了另一个话题:“我想把俄罗斯那边的生意让一点给他。”
      在这条道上,要让出自己的生意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黑眼镜咬着牙想。“我以为解公子你的底线是不伤自己的利益?如今这也变了吗?”
      解语花摇头:“陈家逼他太紧,他们损失很大,我能帮到的有限,不如让给他一回。”

      他轻描淡写得好像不过在谈论请客吃饭,疯了,完全疯了,黑眼镜心想。

      “你上次说,你心里有数,还说没有下次了。”
      解语花别过头去不肯看他:“我知道这么做不对……你就让我犯一回错好么?”
      “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那吴家小三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别问。”解语花只是摇头。
      黑眼镜觉得有点气闷:“他有什么好,能把你迷成这个样子?”
      “他是我成不了的那种人。”
      黑眼镜气结:“你傻的啊!你倒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你自己啊?”
      解语花只是苦笑,却不说话。
      黑眼镜干脆气得笑起来:“那你是要把他教成第二个花儿爷,还是要护着他让他天真无邪一辈子?”

      解语花笑不出来了。

      一旦踏入□□,如果不变得心狠手辣,总有一天要丢了立足之地,可是如果吴邪有一天也要变成这个样子,他还是那个天真无邪的人吗?
      “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见着他的时候,你是怎么和我说的?”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是在二月红家里,折磨人神经的春节聚会。吴家的小三爷,人如其名,天真无邪,可是……
      “你最好别跟我装死,解公子。”
      “但愿他是天真无邪,怕只怕他城府太深。”这句话每一天都在他的脑中盘桓不去,他只是不想说出来,他愿意以为自己什么也没有想过,但它就在那里。
      “你还记得就好。”
      “我觉得……他那种天真不像演出来的,”解语花闷声说,但事实上他自己也并不知道。他的本能告诉他,没有证据的时候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他的脑海中有个声音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要他不要相信任何人,可是总有些时候人要变得盲目,比如当下。“我想赌一把啊,赌吴邪不会骗我。”

      黑眼镜很想给他一脚,这个人一辈子的纯情都用在这种时候了。
      “解公子,你以前从来不说赌这个字,没有把握的事你不做,多余的事你也不做。现在你是铁了心要坏你自己的规矩是么?”
      解语花没有说话。
      “你也二十六了吧,活得成熟一点不好吗?”黑眼镜突然觉得,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像个啰嗦的老头。
      “我知道。”听上去挺诚恳。
      “操。”
      黑眼镜骂了一声,转头就走。
      一看解语花这个反应,他就知道,自己这一堆话都算白说了。当年解语花刚回到二月红身边的时候,他也和二月红说过差不多的话,二月红一样的不肯听。没想到事情过去这几年,这师徒二人在这一点上竟然惊人的相似。

      可是这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犯了不能挽回的错的那一天,把他抛开就是了。他耸了耸肩,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

      解语花的眼皮最近一直在跳,有时左眼,有时右眼。
      吴邪站在他背后,一边按着他的太阳穴轻轻揉,一边笑他最近太紧张。他放松了身子靠进椅子里,闭着眼点点头说可不是嘛,我吃一家饭却要顾两家的事,压力太大啊。
      于是那个人又长长地叹气,解语花便勾下他的脖子给他一个浅浅的吻,有点缠绵又有点纯情。

      “说真的,吴邪,如果扛不住吴家,就交给我吧。”
      话说出口解语花就有点后悔,这听起来很像是想乘人之危,先要把人搞到手,再谋人家业的恶棍。
      吴邪似乎倒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苦笑一下说他也想啊,之前真提过一回,潘子一听就眼眶红了,说自己对不起三爷,没帮到小三爷,吴家要是倒了,没脸跟三爷交代什么的,吓得他也不敢再提。
      解语花叹口气,这倒也是。

      ***

      天下绝没有可以顺遂到底的事情,这一点解语花很清楚,但是他没有想到二月红会突然以这样的形式插手进来。
      就在解语花明里暗里帮着吴家和陈家陷入胶着状态的当口,解语花手下的几个盘口突然接到二月红的直接命令,要挑吴家的场子。从解语花逐渐接手道上的事务开始,二月红已经很少亲自过问下面盘口的行动,虽说解语花名义上只是二爷家的少爷,但实际控制生意和人手的其实已经是花儿爷。二爷的,迟早也是花儿爷的,这样的现实大家看得也很清楚,所以,虽然有特别命令不要惊动花儿爷,但还是有人漏了风声。

      解语花很为难。

      如果自己让盘口抗命,就势必要暴露自己对下面的控制力,如果自己接受了盘口的行动,吴家这次受到的损失恐怕不会太小。
      以二月红的本事,其实完全可以调动更多的盘口给吴家更重的一击,那时就算自己发现下面有异动,肯冒暴露实力的危险插手制止,也不会有足够的时间逐一处理,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在这样的一个时候,用解语花自己的手,给吴家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这算是一次试探,还是给自己的警告?想试探自己对盘口的控制究竟到了什么程度,还是一次“不要太得意,要记得你的一切都还握在我手心里”的警告?

      这让解语花很是挫败,一心只记得要防外面的陈家,倒忘了自家的老爷子从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之前的放任自流,如今看来不过是场欲擒故纵的戏,是自己失策了,解语花咬着牙想。

      权衡之下,解语花还是选择了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他甚至没有把自己知道的全部信息告诉吴邪,只是简单地暗示他,自己在二月红家的地位尚尴尬,也有力所不及的事。吴邪自是表示理解,然而解语花清楚,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二月红也绝对不会只采取这样的一次行动。所以,接到二月红的电话的时候,解语花倒是有点惊讶,这一天为什么现在才到。

      ***

      二月红看着解语花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低眉顺眼地叫二爷,声音柔软,好像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从未变过。
      解语花来见自己的时候,不是生意哪里出了错,就是逢年节的礼节性的问候。自己和他似乎并没有过可以真正心平气和地坐着谈话的时候,这又能怪谁呢,两个各怀心事的人,不,应该说,互相装作不知道对方心里那些赤`裸裸的秘密的人,又怎么好心平气和地谈论些除了天气以外的话题。

      这对自己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二月红不无悲哀地想。

      “你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什么。”
      “嗯。”解语花低着头应了一声。
      “你对吴家那小子,好得有点过分了。”
      “是。”他依旧不肯抬头。
      “我要对吴家动手的事,你是清楚的。”很好,不如快些进入正题。
      “二爷,您能不能放过吴家?”他终于抬了头
      “这是你自己种下的因,如今你又后悔了?”
      “二爷……”他一旦做错了事,或者有求于自己的时候,就要这样拉长了声线,
      “当初陈家要吞吴家,你非要插手。如今我要按你的心思,把吴家从陈皮阿四手里抢过来,你又不愿意了,你倒是自己说说,你想怎样?”
      “二爷,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帮帮吴邪!”解语花的声调明显高了起来。
      “好啊,那你说,帮了吴家我们能有什么好处?”二月红笑起来。

      解语花本想说,我们可以要吴家拿生意来换,可是如果他和吴邪讲这话,吴邪答应了,吴家的老人们又要如何难为吴邪?他说不出口。

      “没有,是不是?多余的事,我二月红从来不做!” 二月红冷笑,“你可以自己选,要么是陈家吞了吴家,要么是吴家归我。”
      生在老九门,一旦有了弱点,就是一步一步走向末路的开始,吴邪之于解语花,恐怕就像解语花之于自己,从理智上来讲,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割掉的毒瘤,但自己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下手,只能靠外人来动手。二月红知道他一定会恨自己,但对自己而言,这已经不重要了。还有什么比灭门之恨来得更重呢?他只是希望他过得好罢了。

      “二爷!”二月红听得出,他的声音里有种悲戚的意味,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你最好收敛着点,在老九门里,没有谁是靠得住的。你好自为之吧。”二月红硬着心肠拂袖而去,在某些地方他们是相似的,比如,认准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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