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置换协议》昭明辞

41、淬毒之吻

　　山洞里的火光噼啪作响，映照着三人各异的心事。阿曼达摆弄着她手腕上那个伪装成手镯的精密仪器，屏幕上流淌的数据如同幽绿色的溪流，映得她眼底也带上了几分莫测的光。

　　“好了，‘心之钥’的能量图谱初步分析完毕。”她抬起头，脸上是惯常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容，“稳定性超乎想象，简直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血之盟约’基底。接下来，我们需要找一个能量节点活跃，且足够隐蔽的地方进行仪式。”

　　她报出了一个坐标，位于南部边境一片茂密的原始雨林深处。“那里有一个废弃的前理事会观测站，地脉能量充沛，而且……足够偏僻，能避开大部分耳目。”

　　陆止戈看着跳跃的火光，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沈时序之前塞给他的、那颗据说是“补充维生素”但实际上丑得很有个性的草莓。他的大部分注意力，其实都放在身旁假寐的沈时序身上。从镜像迷宫出来后，这人就像只受了惊的猫，看似慵懒地蜷着，实则每一根神经都绷得死紧。那种无声的恐惧，陆止戈能清晰地感知到，却触碰不到根源。

　　沈时序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掌心的怀表温润，嵌合的“心之钥”散发着令人安心的能量波动，但这并不能驱散他心头那片预知画面带来的阴霾。他需要力量，需要尽快完成“血之盟约”。

　　“那就去那里。”沈时序睁开眼，语气是刻意的平淡，带着他惯有的、对什么都懒得在意的腔调，“早点搞定，早点结账。”

　　阿曼达轻笑一声：“小时序，你还真是时刻不忘本职工作。”她站起身，拍了拍皮衣上不存在的灰尘，“路线我已经规划好了，跟我来。”

　　雨林的路比山地更难走。潮湿，闷热，无处不在的蚊虫，盘根错节的藤蔓，以及潜伏在阴影深处的毒蛇猛兽。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和泥土腥甜混合的气息。

　　阿曼达在前面开路，动作矫健得不像个研究员。陆止戈依旧护在沈时序身侧，沉默地为他挡开垂落的毒藤和暗中袭来的危险。沈时序体力尚未完全恢复，走得有些吃力，但怀表持续传递来的温和能量，让他勉强能跟上。

　　一连两天，都在这种沉闷而压抑的行进中度过。期间，沈时序又短暂地“看到”过两次那个预知画面的碎片，每一次都让他心跳骤停，冷汗涔涔。他掩饰得很好，但陆止戈扶住他手臂的频率，明显增加了。

　　第三天午后，他们穿过一片布满巨型蕨类植物的谷地。阳光被浓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斑。阿曼达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片相对开阔、有着明显人工建筑痕迹的空地。

　　“看，就是那里。比预计的快了半天。”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陆止戈脚步一顿，锐利的目光扫过那片空地。废弃的观测站锈迹斑斑，被各种藤蔓缠绕，看起来荒废已久。但他体内那经过无数次生死锤炼出的直觉，却在此刻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太安静了。

　　不仅仅是缺乏鸟兽虫鸣的那种安静，而是一种……被精心布置过的、充满杀机的死寂。

　　他猛地伸手，将正要往前走的沈时序牢牢拦在身后。

　　“怎么了？”沈时序疑惑地抬头。

　　几乎就在同时，异变陡生！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声撕裂了雨林的寂静！不是能量武器，而是实体子弹！目标明确，直指沈时序！

　　陆止戈的反应快到了极致，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就已经抱着沈时序向侧后方猛扑出去！

　　“噗！”

　　子弹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陆止戈身体剧烈地一震，闷哼一声，揽着沈时序的手臂却丝毫未松。子弹没有击中沈时序，却精准地没入了他的右肩胛骨下方！

　　“陆止戈！”沈时序瞳孔骤缩，被他带着一起滚倒在地。

　　紧接着，四面八方响起了密集的、消音器处理过的枪声！数十个穿着丛林迷彩、脸上涂着油彩、装备精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树后、草丛、甚至腐烂的落叶层下钻出，瞬间形成了完美的包围圈！

　　理事会特种部队！

　　为首的一人，肩上扛着还在冒烟的狙击枪，冷冷地看着他们。

　　阿曼达站在包围圈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她被树枝勾乱的红发，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漠然。

　　“抱歉了，前上司，小时序。”她摊了摊手，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理事会开出的价码，我实在无法拒绝。尤其是……关于‘寂灭之种’完整载体和‘时序之心’代行者的活体样本，价值连城呢。”

　　背叛！

　　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背叛！

　　沈时序的心脏像是瞬间被冰封，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曾经一起并肩作战、插科打诨的女人。所以，之前的援手，所谓的“共犯同盟”，都只是为了将他们引到这个精心准备的陷阱？

　　“为……什么？”他声音干涩。

　　“为什么？”阿曼达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为了知识，为了力量，为了解开这个世界最本源奥秘的钥匙！你们俩，就是行走的宝藏！跟着你们，我能收集到最珍贵的数据，但把你们交给理事会，我能得到更多——资源、权限，乃至……参与最终‘升华’计划的资格！”

　　她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近乎痴迷的光芒。

　　陆止戈单膝跪地，右手捂住肩胛处的伤口，鲜血从他指缝间不断涌出，染红了他黑色的作战服。他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额角渗出冷汗，但那双眼睛，却如同淬了毒的冰棱，死死锁定着阿曼达。

　　“你……很好。”他一字一顿，声音嘶哑，带着滔天的杀意。

　　然而，更糟糕的情况发生了。陆止戈猛地咳嗽起来，咳出的竟是带着丝丝黑色的血液！他周身的能量开始不受控制地紊乱、逸散，那初步建立的“生命回路”仿佛受到了某种干扰，变得滞涩不堪！

　　“别白费力气了，AC-01。”那名狙击手队长冷冷开口，“子弹是特制的，内部嵌有高纯度‘抑能金属’。它会持续侵蚀你的能量核心，瓦解你的控制力。乖乖束手就擒，还能少受点罪。”

　　抑能金属！理事会专门用来对付高阶能力者的杀手锏！

　　沈时序看着陆止戈痛苦的样子，看着他头顶那原本因为“生命回路”而稳定了不少的金色数字开始加速消耗，看着鲜血不断从他指缝涌出……那个预知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闪现，与现实交织，几乎要让他崩溃。

　　不！不能在这里！不能是现在！

　　他猛地扑过去，想要查看陆止戈的伤口，想要动用能力。

　　“别碰我！”陆止戈却猛地挥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沈时序踉跄了一下。他眼底一片赤红，混杂着剧痛、愤怒和一种更深沉的、害怕牵连沈时序的恐惧，“走！他们的目标主要是我！你找机会……”

　　他的话没能说完。更多的理事会队员端着武器，谨慎地逼近。

　　雨，毫无征兆地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在热带宽大的叶片上，瞬间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之中。

　　雨水混合着陆止戈肩头的鲜血，在他身下洇开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沈时序看着陆止戈在雨水中愈发苍白的脸，看着他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看着他依旧试图将自己护在身后的姿态，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所有的犹豫、恐惧、算计，在这一刻，都被这冰冷的雨水和刺目的鲜血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摊开自己的右手，看着掌心上那一道道银色的疤痕。它们在水汽中，仿佛活了过来，微微闪烁着。

　　然后，在阿曼达和所有理事会队员惊愕的注视下，沈时序做出了一个让他们无法理解的动作——

　　他俯下身，不顾陆止戈的挣扎和低吼，用那双白皙的、布满了银色疤痕的手，死死摁住了陆止戈肩胛处不断冒血的弹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