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异反应》贰拾Too

1、Chapter 1 不能看见的客人 Customer can’t be Seen

　　新历123年，云上俱乐部二楼员工休息室。

　　祝初打开休息间储物柜的门，正要换上侍应生制服时，耳麦里突然传出谢远华的声音。

　　“今天三楼有拍卖会，人手不够，下来帮忙。”谢远华的耳麦经过电磁后有些失真。

　　“好，我去哪个区？”祝初问。

　　“S区。”谢远华说完便切断了通讯。

　　祝初取出自己刚放下来的双肩包，走出了休息室。上班时间，走廊只开了一盏小灯，勉强能看清路。

　　隔着走廊还能听到赌区那边的筹码碰撞和客人的叫喊声。

　　刷了工牌，“叮”的一声电梯等候区的闸门打开，祝初走了进去。等候区已经有一名女侍应生在等着。

　　她看见祝初后笑着朝他挥手打了一个招呼，祝初记得女生叫罗欢，今年年初刚到云上上班，还算眼熟。

　　他朝罗欢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朝三楼的员工休息区走去时，祝初一眼就看到了休息室门口的谢远华。

　　今天的谢远华仍然是一身正装，整个人的气质说一句温文尔雅也不为过。很难将他与云上俱乐部这个娱乐场所联系在一起。

　　身旁的罗欢快步走了上去，她笑着礼貌地喊了声“华哥”。

　　谢远华“嗯”了一声，指使着身旁的侍应生将S区的制服发给他们，祝初也走上去从侍应生手中接过了制服。

　　走到谢远华面前，他也叫了声“华哥”。

　　谢远华点点头说：“客人还没到，换了衣服直接去S区候着。”

　　祝初应了声走进了三楼的员工休息室。

　　三楼的侍应生制服一套马甲西装，上身配一个红色的蝴蝶结领结，马甲的左胸口位置用银灰色的丝线绣着“Cloud”的字样，按照着装要求，“Cloud”下方需要别上侍应生的工牌。

　　换好衣服后，他来到今天负责的S区01号包间。

　　走进去后，祝初才发现罗欢和他一样被安排在了这里。在固定位置等候时，余光中罗欢在不时地打量他，这让他有些不自在。

　　在这样的观察中，祝初开始检查起自己的制服。尽管他在休息室时已经检查过很多次了，但在S区，谨慎一点总归没错。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让人产生了误解，罗欢忍不住轻笑一声朝祝初走过去，她的手虚掩在唇边，祝初顺着她的姿势略微偏了一下头。

　　“祝初。”罗欢对他眨了眨眼，“没人跟你说过你这么穿还挺帅的吗？”

　　“啊？”祝初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显然罗欢也并没有与祝初在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的打算。她笑了笑回到刚刚的位置。

　　如谢远华所说，三楼今天的人很多，祝初的视线穿过包间前的单向玻璃，楼下A区的卡座基本已经坐满了。

　　三楼的S区一共有三间包间，01号包间正对着大厅的展台，是视野最好的。

　　耳麦里再次传出谢远华的声音：“S区01号包间的客人已经上电梯了，做好准备。”

　　话音一闭，包含祝初在内的五名侍应生动作整齐地在包间入口排成一排。

　　S区的客人从预约开始就将受到云上俱乐部极为严苛的个人信息保护。

　　他们会通过布满了信号干扰器和信号源重组器的专属通道进入俱乐部，通讯设备能正常使用，但发出的信号经过重组会无法进行定位和反追踪。

　　过了大概三四分钟，01号包间的门“咔哒”一声打开了，引路的侍应生推开门后退到了门外。

　　五名侍应生弯下腰动作标准地朝他身后的两名客人鞠躬。

　　他们都没说话，因为按照规定，他们不能主动跟客人交谈，除非客人需要。

　　祝初低着头，从眼前经过了两人，皮鞋和剪裁合身的西装裤很好地体现客人的品味，而另一人只是穿了一条基础款宽松牛仔裤。

　　裤子基础，但祝初还是一眼看出来藏在牛仔裤里的那双腿很直很长。

　　是一个很怪的组合。

　　但这些都和他没关系。

　　两名客人没说话，在包间的卡座上坐下后，侍应生开始站起身来各司其职回到自己负责的区域。祝初的位置在中间沙发的侧后方。

　　罗欢从包间里的工作间推出一个小推车，上面是客人提前预定的餐食、酒饮。她全程低着头，将那瓶红酒倒进高脚杯后退到一旁。

　　在S区，他们不能看到客人的脸。

　　拍卖会开始时，楼下大厅刚还亮着的几盏顶灯全部熄灭。

　　罗欢走上前去，将桌面上一直摆放着分别印着S01和S02的两盏小夜灯按亮后分别放在两名客人面前后，又将两块平板解锁后点出一个界面递给了他们。

　　这其实算是S区客人的专属服务，平板会同步投放楼下展厅正在进行拍卖的物品近距离特写，并附上比云上俱乐部对外公开的拍卖品信息更多的细节描述。

　　在云上的拍卖会里，云上只能算得上是中间人，最终能否上得了拍卖会得由他们谁都没见过的幕后老板决定。

　　01号包间现在只有那两盏小夜灯和两块平板的光芒在流淌。小夜灯的光是暖黄色的，平板的光是冷白的，两种不同颜色的光笼罩在客人身上，并不和谐。

　　两名客人在拿到平板后就随手丢在了桌上。

　　这不奇怪，云上公开拍卖品信息时也会同步公开拍卖顺序。一般在拍卖日来S区的客人大多都是对某一个拍品感兴趣又不愿意暴露身份的人。

　　一般而言，S区客人很好服务。因为他们很少说话，一般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离场。而在S区的侍应生能拿到更高的工资，只要客人离开他们收拾好卫生就能下班。

　　不像在二楼和一楼，哪怕没有客人，他们也得等到下班时间。

　　今天显然是谢远华特意给他安排的“福利”，否则，凭他的资历和学历他是完全不可能在三楼工作的。

　　胡乱地想着，第四件拍品已经被拍下，祝初这会突然意识到包间里的两名客人在进来后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除了平板发出一点拍卖师的说话声，还能听到坐在前方沙发上的S02食指与中指并拢一下下地敲在桌上。

　　像是什么预示的信号。

　　皮质沙发传出声响时，祝初下意识地微微抬起了头。他发誓他只是以为客人有事吩咐，他完全没有想要看到客人长相的心思。

　　但他还是看到了。

　　S02向后仰着靠在沙发背上，右手在鼻梁上一下一下地按着。

　　微弱的暖黄色灯光笼在他半张侧脸，从祝初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色彩浓重的眉骨和闭合的双眼，在明暗交错的灯光下显得更加锐利。

　　应该是一张好看到会让人挪不开视线的一张脸。

　　只有两三秒不到的时间。

　　正当他反应过来要移开视线时，那双一直闭着的眼突然睁开了。

　　说不清是S02睁眼的速度快还是他低头的速度更快，祝初慌了起来。

　　他是不是被看到了？要是客人误会自己是在偷看他该怎么办？

　　坐在沙发上一直没有任何交谈的两人开始低声交流起来。他离得远根本听不出是什么内容。

　　为自己祈祷时，他听到S02朝着自己的方向说话。

　　“你，过来。”

　　听不出任何情绪且非常简单的一句话，对象明确，指令明确。

　　心砰砰作响。

　　短短十来步路硬是被祝初走出了如履薄冰、如赴刑场的架势。

　　看到了吧？不会真这么倒霉吧？

　　终于走到了S02身前，直觉一道目光正观察着自己，这让祝初很不自在，也很不舒服。

　　在恐慌中，他斗着胆子问了一句：“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他尽力保持着镇定，希望客人能因为他的问题而转移重点。

　　“到我面前来。”

　　仍然是指令非常明确的一句话。

　　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祝初绕过桌子，走到S02面前。

　　距离很近，他不得不把头的低到了一个极限角度，下巴贴着锁骨上方的位置，眼睛不敢完全睁开。

　　“有这么害怕吗？”身前的S02问。

　　正犹豫着自己该不该回答，回答的话又该怎么回答时，S02发出了下一道指令。

　　“抬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近了能听得更清楚，S02的声音带着一些疲惫，“我要看你的脸。”

　　这话让祝初的惶恐更甚，他一边在心里安慰、劝解着自己，一边缓慢地低下身。

　　他半跪在S02身前，闭上双眼抬起了头。

　　主动剥离视觉的祝初感觉更糟糕，有种将一切完全暴露在捕食者面前的危险感，猎物好歹还能挣扎，但他现在却连动也不能动。

　　一旁S01突然笑了一声，像是被什么逗笑了的那种笑。

　　“恭喜A20买家以102万元的价格成功拍下6号拍卖品。接下来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将拍卖品移交至您手中。”

　　“接下来是今天的7号拍卖品，根据卖家介绍，这是某科技公司一项研究项目的实验报告档案记录。卖家特意强调此档案与内分泌疾病的治疗相关，研究成果对该类研究具有非常重要的参考价值……”

　　平板里传出来拍卖师的声音将祝初的思绪拉了回来。随后，S02的手越过他的身侧拿起了桌上的平板。

　　“回去吧。”S01对他说。

　　祝初暗自松了口气，他保持着半跪的姿势转过身后才敢睁开眼，然后回到沙发的侧后方站着。

　　拍卖师在介绍和展示后，两人小声地交流了一会。

　　很快到了竞拍环节，起拍价50万的档案最终被S02以70万的价格拍下。

　　没过多久包间的门被敲响，是负责移交拍卖品的侍应生

　　“先生，这是您刚拍下的7号拍卖品，请您先检查一下是否有问题，没有的话您随时可以带走。”

　　这是云上俱乐部拍卖的固定流程，客人验货无误后才能移交，避免产生不必要的纠纷。

　　几秒钟的窸窣声后，S02说：“走吧。”

　　接收到关键词，侍应生们立马挪到门边排成一排，接着整齐划一地鞠躬。

　　两人离开了01号包间。

　　“好了，客人走了，大家收拾下，准备休息。”

　　在听到“客人走了”后，祝初的心态仍然没有好多少，在打扫卫生时都意外地有些心不在焉。

　　结束清扫工作后，他和罗欢一同前往休息室，分别时，罗欢拍了下祝初的肩膀，祝初没反应过来，激了一下。

　　罗欢看他反应也愣了一下，很快调整过来，安慰他：“别想太多，你看华哥不是也没找你嘛。”

　　“我看啊，说不定是那位客人觉得你长得好看才要看你的脸呢！哈哈。”

　　她笑着进了休息室，留下如遭雷劈的、呆愣在原地的祝初。

　　——被看到脸了，那么久，S02一定记住他的长相了。

　　他会被报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