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想》苍青色的月光

1、第 1 章

　　路边的花开得明媚灿烂，我用眼睛记录下她们寂寞的姿态。

　　我一个人走在路上，转动眼睛。如果四周看不见人，我就开始与她们对话。

　　我说：“花小姐，你今天很美丽。”

　　我说：“树先生，你今天很英俊。”

　　我在心里用听不见的声音说，你们都在我心里，你们真美好。

　　我貌似欢快地大步行走，对迎面而来的人们友好微笑，用眼神与他们打招呼。

　　我的脚步轻巧敏捷，小心绕过低头觅食的鸟儿。对偶尔被惊起的它们，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

　　情绪糟糕的时候我会尖叫，直到声带受损，直到只能吐出沙哑的声音。然后哭泣。

　　我曾在数十日的旅行中保持一种表情，那便是没有表情。然后，在回程的路上我很有礼貌地点点头，对上邻座同行游客好奇而疑惑的目光。我说：“对不起，我的面部神经曾在一次车祸中受到损伤。”

　　我又混沌地过了一个世纪，除了忙碌还是忙碌。我用忙碌抹煞时间，谋杀自己的生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重复每日吃饭喝水，以及睡不着觉。

　　我很累，累到要用直觉告诉我自己很累。累到我想哭泣，可是眼泪还没有流下我就已经闭上眼睛。累到午夜一点准时醒来，然后在黑夜中倾听自己一点点被吞噬。

　　我开始短暂失忆。我记不得一小时前，我记不得昨天。我怀疑，它们是否存在。我怀疑，这是否是神想与我个开玩笑。也许明天太阳一出来，我又变回了原样，还是那个什么什么什么。

　　几乎都要忘记，我来自地球以外。我严肃地再重申一遍。我离开了我的星球，在这里过活，我很努力地学习人类的生活。至于出走的原因，我想不起，也许有谁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遇上我的同类，因为我对身边所有的人说我来自遥远的未知，他们都用嘲笑或惊恐的目光回应我。可是他们不敢直视我的眼。

　　所以，我一直是孤独一人。

　　我观察着身边的男人们和女人们：他们牵手，拥抱，亲吻，然后一同回家；在有了第二个孩子的时候，他们争吵，打架，上庭，签完一纸协议后离开共同的家。

　　我学会了使用电脑，连上网络。我在网路上模仿男人，与很多女人交谈；我在网路上模仿女人，与很多男人聊天。可是我不能与他们牵手，拥抱或亲吻，更不能与他们一同回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不可以。我做不到。

　　于是，我敲打下一个个文字，再将它们传送到网上。我希望，有天能收到一条留言，说“终于找到你，我亲爱的同伴。让我们一同回到来时的地方。”我的胸口有一枚胎记，浅褐色，形状像一朵花。我想，这也许可以作为一个密码让他确定我们来自一个地方。

　　我的颈上有7枚浅红的斑痕，昨天照镜子时刚刚发现。我清楚地记得，上个世纪只有4枚。我开始莫名的恐慌，因为从未经历过什么是死亡。

　　我与人类相处了很久，可是依然不会他们的习性。我不会说谎，我不会奉承，我不会欺骗，我也不会仇恨。

　　我用沉默柔软地抵抗，却被他们漫不经心理所当然的观念无声镇压。不见血光的一次又一次暴乱之中，我啜饮绝望。

　　云朵在天空优雅地散步之时，我坐在城墙上一边仰望一边思考，这样的学不会是不是很失败。

　　我扮演人类，游走在地球舞台。说人听不懂的话，写人看不懂的字。

　　也许，我应该改名，叫做神经病月光。